理广西剿抚事宜。时则徐在福建侯官祖居,疾亟,廿八日,接诏,力疾登辇。
廿五日,天兄下凡,命赖培英转谕秀全、云山慎密,无得枉举帜起兵,盖上
帝会众分部各府县,路途远近不一,恐仓猝举事,路远者不能至也。
陈亚贵在粤西,张顺天行道大旗,纵横村圩险要,兵来则去,兵去则来,避
实击虚,清吏大苦之,尝克荔浦、修仁二县,桂林震动。清帝严谕痛剿,调诸省
客兵数千,络绎入桂赴援,所在乡绅顾念田宅,亦遍起团练御之。亚贵众寡悬绝,
强敌环伺,腾挪逼仄,八月,猝遇向荣楚军于柳州府境,不利,溃遁象州、武宣
境,九月末,清浔州协副将李殿元邀之武宣三里圩,复大败之,亚贵左右丧亡略
尽,潜由勒马渡河,匿于罗渌洞,十月初,为团首黎建勋所获,送清营磔之。或
曰,亚贵与上帝会通声问,其入武宣,盖欲与金田合也。既亡,其弟陈世清将余
众入金田团营。亚贵于会党中号为能兵,约束尚严,虽不免于骚扰,而颇能禁遏
焚杀,世清骁勇,所将皆百战之余,上帝会得之,声势益壮。
清署广西巡抚劳崇光以亚贵虽灭,余众尚多,率散入紫荆诸山,悉金田下通
平南,恐其自下游窜越,乃命秦川巡检张镛设卡思旺墟,盘查往来出入,未几,
复调李殿元移营思旺以备缓急,时秀全、云山等匿花洲山人村胡以晄宅,适为阻
隔,与金田声问不通,而清人实不之知也。十月初一日,秀全等遣以晄督众往攻,
两相持,不得出。
是日,秀清疾忽瘳,耳聪目明,心灵性敏,号令响然,调动合宜,犹胜未病
之时。时金田会众大集,惊服赞叹,咸以为得天助也,遂各大奋,争欲赴思旺墟
救主出险。
十九日,林则徐道卒于广东潮州普宁。
是月,艇军大头羊张钊、大鲤鱼田芳等八人率其党投上帝会,许之。金田既
团营,会众聚集,油盐粮草,百物不充,故上帝会勒新圩开粜,互市如常,以易
有无。张钊等驻江口,诈充团练,屡启衅于新圩,十四日,秀清遣众分出,败诸
猪矢岭,乘胜入江口,焚杉皮屋数间而后去,张钊等大惧,遂遣使输诚。时会党
投者,尚有罗大纲、刘官芳、杨宜清等数辈,上帝会声威益震。
十一月初一日,清平南知县倪涛攻花洲,为秀全等所败。
秀全知金田遣蒙得天督大队来援,命以晄引众赴思旺墟,夹击大破之,殿元、
倪涛皆走,张镛死。廿五日,秀全、云山自思旺出,至金田,会众皆欢呼,以为
天助。后天国诏书,皆称此役曰迎主之战云。
十二日,清以前两江总督李星沅为钦差大臣,办理广西剿捕事务,起复前漕
督周天爵署理广西巡抚。
廿八日,贵县来人数千与土人械斗不胜,势孤事迫,挈家走桂平,投入上帝
会。
廿九日,上帝会大破清贵州镇远镇总兵周凤歧等于桂平蔡江村,斩清江协副
将伊克坦布,清军大惧,自此不敢轻言战,而金田上帝会,亦始为清大吏所瞩目,
而侦探百计,皆不得其实,竟至不知秀全其人,而以韦昌辉、昌辉父元玠及胡以
晄为上帝会渠魁者。
十二月初十日,秀全诞辰也,正位于金田,立号真天命太平天国,改明年为
太平天国辛开元年。时天历尚未颁行,所沿犹清朔,惟讳干支数字,丑改好,卯
改荣,亥曰开而已;自称曰主,群下呼为太平王,封长子天贵福为幼主。故事,
君王冢嗣,称太子、太弟、太兄等,无称幼主者,惟嗣君冲幼即位,柄不由己者
乃或称之,亦非自称也,以幼主名嗣君,自秀全始。封杨秀清、萧朝贵、冯云山、
韦昌辉、石达开为中、前、后、右、左五军主将。达开自此亦渐预上帝亲子数,
号曰天父第六子。
秀全从云山及卢贤拔之议,部分各县会众,分授五色旗帜,复以五色为判,
立中前后右左五军,军二千五百人,各有长,长有正副;军各辖五先锋,有长,
各管五百人;先锋管五百长,百长下分四营,营各廿五人,以营长统之,全军男
妇号称二万,而能战之众,实不过三千余人,号为天军,皆蓄发,人俗呼曰长毛,
后之治史者,多称曰太平军云。
天国既立,设圣库以蓄百物,人无私财,衣食皆仰圣库给之;分男行女行,
虽夫妇不得亲相见,曰天下太平,方许完聚。
营伍既肃,乃分众四出,掠富户浮财粮草皆入圣库,号曰打太平先锋,而于
贫者无所犯。据金田等十二村,旗帜联络,鼓角呼应廿余里,隔江窥浔州府城,
清人大震。
十二日,太平军结筏浮大黄江,水陆并进,克江口墟。民谚所谓“大黄江口
出大王”者也。
江口墟位浔江、大黄江交汇处,东距金田廿余里,北距浔州府城五十里,倚
山近江,商栈云集,百物充盈,太平军既至,掘濠设垒,布防周备,分遣小队,
据金田、花洲廿余村,纵横数十里,互为倚角救应,招罗大纲及张钊等,大纲悉
众来赴,钊等推诿不至。
自军兴,军令阙如,约束号令,咸本《十天条》而已,是月,秀全始颁号令
五款军中,一遵条命,二别男行女行,三秋毫无犯,四公心和傩,五同心合力,
不得临阵退缩,军律于是始备。时虽正位,未称天王,故尚为令而不为诏也。
是月中,张钊等复叛去,投劳崇光,从清候补知府刘继祖攻太平军,秀全等
合罗大纲与战,两相持,各有死伤。
辛开元年正月十八日,清广西提督向荣、云南临元镇总兵李能臣、署贵州镇
远镇总兵周凤歧三路攻大黄江牛排岭,刘继祖、张钊及署陆川知县张琳等以舟师
浮江呼应,秀全、秀清等分九路,伏地雷各隘口以迎拒,大破之,斩守备王崇山、
千总汤成光、把总李茂等,向荣自马鹿岭退屯官塘。
是役也,李星沅桂林切责在前,向荣浔州计议在后,筹谋布置数十日,一战
而败,诸军皆丧胆,未敢复战,星沅以府库阙如,改兵丁赏银三两为三钱,向荣
力争不得,啧有烦言。荣宿将,一省仰望,讳其败,严责张钊水勇失期,复咎滇、
黔客兵先败,视之蔑如,于是三大营各有隙,不能复出队矣。
秀全在江口墟,驻石头脚大屋,盛仪卫,厚奉养,俨然太平天子。其为教首
时,以纳多姬,至是乃增至十五人,盖皆村妍民女,粗朴可喜,而憨憨焉不知礼
数避忌,秀全浸不悦,而莫知所为。廿七日,天兄下凡,严命诸姬尊奉秀全,不
得违拗,否则云中雪飞,云中雪,隐语,刀也,盖云违命则诛之意耳,复命昌辉
监之。
秀全等虽立国,仓猝尚未遑远略,时清吏龃龉,久不出队,凌十八复自大寮
西上入桂,与金田、江口声势呼应,倘金田大军悉众出山,势成决渠,不可遏也。
而诸人计不出此,惟日深沟高垒,与清军两相坐望,皆安堵,不出战,虽复明攻
旧县圩江口,暗攻勒马,而一阻于张钊艇众,辄收队引归,终不能渡江,凌十八
势孤,未能至,秀全等地狭势逼,坐食仓粟,众口嗷嗷,渐至不给,惟日食两碗
稀粥而已,火药食盐,更形短缺。清人乘之,势复振。
二月初三日,秀全等佯攻屈甲洲,设伏以邀向荣,破之,斩云南武举李祥麟,
乘胜扑鱼鳞塘向荣大营,为炮火击却;初五日,部分三路,再往攻之,向荣先已
悉之,严备无隙,太平军至,不能入,各鸣炮,两无胜负而退,李星沅等遂以大
捷疏奏云。
初八日,秀全等以食尽,焚大黄江诸垒,退桂平新墟,次日,经古林墟入紫
荆,初十日,经大塘,入武宣东乡,天地会苏三娘等引众来投,三娘,灵山女儿,
素有骁勇之名,天国得之,声势复振。前锋至三里,据灵湖、台村,右路至西乡、
平田、贝贡,左路至北下、沙安、朋村,武宣县城防御未备,一县皆空,知县刘
作肃无计可施,惟备一绳,欲待成破自缢而已;署巡抚周天爵星夜驰援,众仅二
百,杯水车薪,凌十八复至陆川,桂林、柳州皆震。
十七日,秀全、秀清等部分三路,围向荣于武宣东岭,滇、黔诸营以速憾,
不肯力战,欲假长毛手以除之,周天爵督兵勇四百往救,皆裹足,虽以刀砧之,
不进,幸知府张敬修东勇敢进,救向荣以遁。天爵自此败,气为之夺,曰撼山易,
撼岳家军难,不意如此,廿一日,会衔星沅、向荣奏上,请调安徽、河南精兵,
特简总统将军,兼程来粤督剿。
是日,秀全即天王位于东乡,自是群下皆呼之曰万岁。二月廿一日,西历三
月廿三日也,秀全误为天兄复活节,故择此日登极以应天命,而实不知其应在西
历四月中也。
廿二日,清帝诏以广州副都统乌兰泰帮办广西军务。
廿九日,凌十八等自陆川入郁林州境,谋与天王众合。
三月初二日,清周天爵命向荣自南路督楚兵、东勇、闽勇及义勇壮勇凡六千
余人,三道攻武宣台村、东岭、三里墟,秦定三黔兵出北路、张敬修出沙安、明
村,以呼应之。天王、秀清觉之,先一日,已亲督生力自东乡移驻三里,及战,
张钊水勇先败,张敬修救之,亦不能解,并东勇、闽勇皆为所困,向荣意在直趋
三里,闻报,不得已而援之,而楚兵惮战,不欲前,相持半日,溃围还旧营;秦
定三黔兵二千蹒跚行至大林,甫遇伏,辄遁三里。是役也,天王以下,悉亲前敌,
将士感奋,视死如归,赤身赴敌,竟至受创不知在己,死而后已,故能以至弱胜
至强也。然兵力寡弱,能围敌而不能歼敌,能胜军而不能覆军,清师虽大奔,伤
亡殆百余人而已。
清吏自周天爵以下,本轻天国,以为土寇乌合,自此乃深惮之。天爵与友人
周二南书,深服太平军之团结勇决,进退分合,皆有步伍,而于清兵之怯懦,颇
有微辞焉。
天爵尝拣得《太平军目》一本,叙各军编制,以军号前各系“上上”字样,
以为天国从《禹贡》九级之制,自上上至下下,分九军,而实不知实仅五军,盖
惟用上上,上中以下,皆设而不置也。
时天国羽檄交纷,多署秀清、朝贵之名,而天王深自隐匿,知者寥寥,天爵
虽知其名,而不知其为天王,以为长毛大元帅,复以为西洋人云。
初八日,天王闻凌十八围郁林州,自东乡分兵攻旧县墟江口,谋渡河以为应,
清兵邀之,不得渡。
时广西军兴久,劳师糜饷,府库为虚,清帝大患之,初九日,命首席军机大
臣、大学士赛尚阿往湘桂督办防堵事宜,旋授军机大臣,命蒙古都统巴清德、满
洲副都统达洪阿从之,二人皆宿将,有威名,赛尚阿旋荐士魁、三寿、丁守存等
十余人入幕,皆一时之选,清帝悉从之,复调川、黔、鄂各省绿营及京营八旗六
千,拨国库、内盈及粤海关备银计三百六十万两,悉归遣用,赐遏必隆刀,饯而
遣之。朝野以赛尚阿德隆望重,兵多饷足,事权归一,皆以为献俘有日矣。
太平军虽胜,而众寡悬绝,军心不免浮动,秀全患之。十四日,秀清托天父
下凡,命各遵天命,真心扶主顾王;十七日,遣队潜袭勒马渡,谋渡江合凌十八
也,为张钊水勇所败,复不得渡,众心益惧,流言浮语,往往有之。次日,朝贵
假天兄口,痛惩陈来,以其私没罗大纲妻首饰,且谰言杨、萧“说话都不准”也,
且谕众小守条遵令,同心同力,同打江山。天王慰勉将士妇孺,逐日搬粮,聚于
罗渌洞,以为持久计,然敌援四集,敌垒四望,罗渌洞,陈亚贵坐擒地也,众皆
以为不吉,谋奋翼以出,别寻生路也。
向荣自三里之败,与秦定三睚眦不合,周天爵刚愎酷吏,复不能辑睦,以是
兵勇皆无斗志,李星沅患之,四月初一日,自柳州力疾赴武宣。
初三日,乌兰泰至武宣。乌兰泰年少气盛,善用火器,既至,清将吏差安之。
次日,星沅亦至。
初五日,凌十八解郁林州围,复东归信宜大寮,所部有徘徊不去者,后辗转
归于天王大队。
初十日,周天爵以数战不利,奏为坐战之法,谋坐困太平军于围内,徐以事
功。
十二日,李星沅病卒武宣。星沅宽厚,颇能和衷众人,既卒,军心殆愕,仓
猝不知所适。天王等乘之,十六日,自东乡经大林东北走,入象州庙旺,秦定三
自夕达旦,未发一卒,遂为逸去。
十九日,占象州寺村,廿一日,占中坪、百丈、新寨,廿三日,占大乐墟,
天王驻跸新寨,诸军分据险要,积粮秣,深沟高垒,一如在紫荆时,清师踵而不
敢深迫,遂环而垒,对峙于中坪、百丈。
中坪形势险峻,易守难攻,而地瘴人稀,粮秣益少,军裕尤乏,与清师炮战,
铅子不继,乃有用铜钱充炮火者,天王等深忧之。
五月九日,乌兰泰、向荣等移营进迫,天王等以向荣宿将久战,务为持重,
乌兰泰少年新进,不谙粤西事务,遂悉众战乌兰泰所部贵州三镇独鳌山、梁山村、
马鞍山,设伏壅流,佯败以诱之,乌兰泰不察,中伏而挫,独鳌山威宁镇兵千人
复为太平军七人所败,溃遁营中,太平军以清军弃炮轰击,乌兰泰前后受敌,手
足支绌,遂大奔,参将马善宝、游击博乐果布、刘定泰以下将弁二百人皆没。
当乌兰泰之用兵西北也,周天爵、向荣亦自东进兵迫都金岭,十二、十三日,
再战,小不利,闻乌兰泰败,乃亦引还。清帝以天爵年老,不能和众,旋召返北
京,诏以邹鸣鹤继为广西巡抚。
太平军连战虽捷,伤亡亦众,兼食盐渐近,将士颇有怯者。天王等察之,十
二日,使朝贵托天兄下凡中坪,谕众以尽忠报国,得到小天堂,自有大大封赏。
初,天王等传教也,惟以死后升天为荣,自是乃创小天堂之说,盖非官爵富贵,
子女玉帛,不足以饵人也。十六日,复以天兄命,遣朝贵降僮大战妖魔,云已斩
尚妖头,遍谕于军中以安众心,尚妖头,盖向荣之谓也。然军需渐尽,敌援大集,
究不可久困绝地,遂分遣哨探四处,以向、乌在北,周天爵在西,皆不能过,惟
东路一线,可通紫荆、金田故地,遂佯攻向营,潜作移师之备。
六月初四日,自中坪折返东乡,复返紫荆,天王、云山为前队,踞金田、紫
荆、茶地、大坪,秀清、朝贵、昌辉、以晄等为后队,趋新墟、莫村、思盘,天
王旋驻跸茶地。乌兰泰、向荣踵之,不敢迫。
是日,赛尚阿抵桂林。
十六日,天地会刘八被擒于合浦,余众三千来投。
天王等布大众于思盘、蔡村江两水间各村圩,营垒在望,声势相倚,一击俱
应,清人视为畏途;于紫荆之西,惟守双髻山、猪仔峡要隘,二隘两山并峙,中
通一线,向称天险,太平军复以巨石断路筑垒,立炮台,设木石以备之。
布置既定,以为高枕无忧,乃部分部伍,损益官制,为持久计。自军兴,转
战数地,所在召集会众,皆焚庐舍,举家相从,虽伤亡相继,至此能战者且及万
人,遂分五军为十军,从《周礼。司马法》故事,改军长为军帅,军帅辖五师帅,
师帅辖五旅帅,旅帅辖五卒长,卒长辖四两司马,两司马辖五伍,每伍伍长一人、
伍卒四人,全军凡万三千一百五十六人,而实未足数,是故《太平军目》言及一
军人数,初曰万三千二百七十,后改万三千一百廿五,而终不知其数之谬也。
未几,于各军军帅上设总制、监军,以五行干支数字贯于衔首而别之,各军
设典官,职同监军,而受总于总制。旋复封御林侍卫廿员,职同总制。
六、七月,清师得客兵生力,再攻新墟,天王等力战再却之,然新墟外属村
圩,半成齑粉,军实渐窘,而将士嗟怨仓皇,声色又起矣。天父、天兄屡下凡,
勉以勿烦愁胆怯,同心诛妖,立志顶天报国,众心稍定,而困窘之势也如故。
七月十五日,清向荣、巴清德、刘长清、松安等间道潜袭猪仔峡、双髻山,
下之,二隘天险,新墟倚为门户,一旦易手,敌垒直入腹中,众心大惧。
时天王等高卧花雷、茶地,以为天堑无虑,闻之大惊,以为要津皆失,麾下
多妇孺,敌朝发而夕至,仓猝无可备御也。而巴清德与向荣不协,创五不可追之
议以挠之,向荣不得已而止。
天王乘清师争议布置未定,十九日,于舟次亲诏全军,勉以努力护持,个个
保全,谕各“放胆欢喜踊跃,同顶天父天兄纲常,总不要慌”,部分诸将,命朝
贵、达开督戊一监军、前、左各军帅开通前路,秀清统土一总制、中军二军帅即
侍卫廿名护中,云山、昌辉领右、后各军帅押后,自紫荆山中诸圩络绎退新圩、
莫村,筑垒风门坳,立木砦,放水田中,以御追师。
天王以新败,军心惶惧,廿五日,命秀清、昌辉夜劫向荣营桂平新墟,擒游
击袁贵;次日,天父下凡,以“逆令双重,阵前两草退英雄”罪,诛逃将黄以镇
于莫村,众心由是差安。
廿八日,大破乌兰泰四千人于千村,达洪阿与不协,坐视不救故也。
天王等以屡胜,易之,复恃风门坳绝险,渐疏于备。八月初二日,向荣乘大
雾,夜半潜袭,守军仓猝装炮不及,大溃,向荣乘势扫荡坳后诸村,扎营平山,
太平军悉众三往争之,失地利,皆不能克。
捷报至京,清帝大悦,寄诗嘉奖,军中自赛尚阿以下皆以为功成在即,不复
以长毛为意。初三日,天王诏令各军各营众兵将,放胆欢喜踊跃,同力同向前,
万事皆有天父主张天兄担当,千祈莫慌,以岳飞五百破十万激励之,士众感奋,
皆有必死之志。
十六日夜,太平军焚新墟,乘夜冒雨突出,自大简翻山,东走平南、鹏化、
花洲,守隘口者滇、黔军素怯懦,不能御,向荣、巴清德等闻变仓猝逐之,为萧
朝贵、石达开、冯云山等大破于平南官村岭,锅帐俱失,不能复追,遁归平南,
自此洪杨等从容转进,一无所碍也。
天王旋分兵,自与秀清、云山引大众趋蒙江,朝贵、昌辉、达开等自路三里、
佛子村趋大旺圩、大黎里,天王之本意,盖初欲取舟浮江而东,进取粤东,为团
练所阻,不得过。分屯大黎里、太平圩、榕树江口。
罗大纲时在朝贵麾下,为左二军帅,于丁未岁,尝与胡有福、胡有禄等攻永
安州未下,谙熟路径,至是乃请于朝贵,轻骑潜师,间道往袭,又八月初一日,
克之,斩清署知州刘江、平乐协副将阿尔精阿。乌兰泰闻警,自夏宜口兼道赴援,
以山路崎岖,马足为裹,失期一日,不及。天国之克州县,自此始。
又八月初七日,天王盛仪卫,入于州城,是日,诏各军所获金宝绸帛等项不
得私藏,咸归圣库,逆者议罪。
永安州虽蕞尔小邑,僻在一隅,而天国将士多起自偏僻乡里,视之不啻通都
大邑,且转战久,皆疲惫,思得其所,天王亦委曲从之,有立都之意。旋遣众四
处,搬取粮草硝璜入城,于四关险要,掘堑立垒,树棚架炮,以备清师之攻城。
时军兴久,立功著劳者众,旧官爵不足以饵之,乃于总制上设将军,以五行
正副别之,共十员;指挥,自殿左一至殿右七十二止;检点,自殿左一至殿右卅
六止,然皆未足额也。
旋复立丞相额廿四员,分天、地、春、夏、秋、冬六官及正、副、又正、又
副,盖本《周礼》:“天官冢宰,地官司徒,春官宗伯,夏官司马,秋官司寇,
冬官司空,是为六卿,各有徒属职分,用於百事”也,而前朝凡立六官,皆主六
部事,系衔丞相,自天国始。时朝臣未充,得封丞相者,天官正丞相秦日昌,春
官正丞相胡以晄二人而已。丞相以下,分从五主将将令,而取成于天王。
未几,复封秀清左辅正军师,朝贵右弼又正军师,云山前导副军师,昌辉后
护又副军师,与达开皆呼为王爷,自九千岁至五千岁不等。
廿五日,天王诏各两司马立簿记管下功过,自卒长至军师层层转奏至小天堂,
以定官职高低,此小天堂,天王朝堂之谓,故永安州署也。
天王在乡时,屡应试,皆不售,心颇恨之,及立国,至永安,乃行科举,命
官佐将士知书者皆入闱,榜下,以云山抡元矣。
时清赛尚阿以调度失宜,议以革职留任,方驻阳朔,向荣、巴清德革职带罪
自效,与乌兰泰分攻永安州城北、南两路,而向、乌不睦,翼长姚莹等复从而怂
恿之,益睚眦,彼曰攻,我辄曰守,故久盘桓,不能进。
自太平军兴,声威渐著,天地会好事者多假其名,谣言蜂起,以为天王实不
姓洪,为广东九头山朱九涛弟子行,清帝诏赛尚阿等访查,十月初五日,赛尚阿、
邹鸣鹤奏上,始知天王为太平王,亦不闻朱九涛事,而九头山朱九涛之讹,益遐
迩,不能遏,张德坚《贼情汇纂》,号为翔实,于此亦竟不能明辩矣。
十二日,天王诏将士阵亡者皆职同总制、将军、侍卫世袭有差,从征无官职
者皆赐两司马服色,且许以日后显封,“至小亦军帅职,累代世袭,龙袍角带在
天朝”也。全军皆官,官皆世袭,旷代无之,故后亦未尝尽遵,及至天京,粤西
故旧,乃皆进号“功勋”虚衔世袭而已。
廿五日,天王诏封五王,以秀清为东王,朝贵西王,云山南王,昌辉北王,
管制东、西、南、北各方各国,时天国所统,永安州城、旧县、水窦及东平一里,
计七十余村,方圆四百里而已。封达开翼王,羽翼天朝,西王以下,皆从东王节
制,自是一应军政大柄,渐集诸东殿,天王养尊处优,画喏取成而已。
天王复以惟天父可称上,称爷,诏禁呼己为上,及呼诸王曰王爷,自是臣下
朝觐,皆呼天王曰主,曰万岁。复诏后宫称娘娘,贵妃称王娘,时天王所在纳姬,
已有后宫卅六人云。
是岁,南王制天历成,东王率诸王联衔献于天王,诏颁行天下,天历大月卅
一日,小月卅日,每四十年一加,月卅三日,取真福无边,有加无已意。每七日
一礼拜,用日曜干支,而尽去吉凶休咎诸辞。
自天国兴,天条书、太平军目,皆有传抄,而仓猝未即梓行。既得城,始刻
板印诸书,号为诏书,天王旨准乃许颁行阅读,诏书外皆号为妖书,聚而焚之,
有私藏私读者以通妖论处。上帝会严禁偶像,故所至寺庙为墟,而初不尝罪及诗
书也,焚经史百家诸书,自永安始。辛开岁凡颁行诏书五种,曰《天条书》,曰
《太平军目》,曰《颁行历书》,曰《幼学诗》,天王亲撰,叙天父天兄天王诸
神异以训蒙者也,曰《太平礼制》,叙诸王各官及戚属称呼,各官妻子称呼多至
廿余种,而纷繁琐屑,人所不堪,故终天国之世,具文而已,实不能尽遵。
是岁,天地会招军堂号洪大全者来投。大全湖南兴宁人,本姓焦,名玉贵,
慕诸葛武侯为人,更名曰亮,起事于本乡,闻天王至永安州,遂舍众来从。大全
伟姿容,有仪度,献条陈,言时务,吐属不凡,闻者异之。天王得之,颇喜,然
终嫌其非类也,待以宾礼,备顾问,而实无所用事也。
廿九日,天父下凡,诛军帅周锡能等,以其在外暗降清军,入城谋为内应也,
并枷责知情不举者朱锡琨、黄文安,既诛,奏天王闻知而已。
清赛尚阿以攻城久不得手,从丁守存及郧阳镇总兵劭鹤龄请,十一月,复起
向荣总办永安北路军务,十七日,向荣移营龙眼潭,太平军争之,不胜,两垒对
峙,遥不过里许,永安城围始窘,幸乌兰泰与向荣不睦,与抗衡,不肯屈降,赛
尚阿重伤其意,委曲敷衍,是故城围尚未全合。
壬子二年,正月,始用天历。
天国男女隔绝既久,虽夫妇不得轻相见,将士渐不能堪,入永安,城居安逸,
私相聚者往往有之。廿七日,天王诏诸王及各军各头领,务宜时时严查,有犯第
七天条者,一经查出,即行斩首示众。第七天条,所谓禁奸邪淫乱者也,而夫妇
同寝,甚或父女兄妹私相授受,皆以此入罪,此人情之所不堪也。
永安久困,城中粮草硝璜日乏,惟倚乡民及壮勇私售,可通一线接济。清吏
觉,密哨卡,严盘查而禁遏之,由是城中益窘,初,每与清人战,辄鸣炮连环,
轰击不辍,至是以乏火药铅子,每战炮不过数声,虽营垒严整,将士奋勇,清人
百计攻围,终不能越雷池半步,而势终不能久持也明矣。未几,清人铸巨炮成,
环城滥轰,炮子洞天王、东王诸府壁,诸王遂决意突围,别作良图。天王之意,
欲东出昭平、平乐而入粤耳。
二月卅日,天王诏突围,命尽弃辎重财货,“男将女将尽持刀,现身着衣仅
替换”,欢喜踊跃,坚耐威武,放胆诛妖。三月初二日酉刻,罗大纲为先锋,乘
雨东出,破古苏冲清寿春兵垒,得火药十余担,夺路以出,诸王继之,遂溃围,
弃永安。
清吏闻之,皆大震,空营逐之。秦日纲引众为殿,行至仙回龙寮岭,以绝险,
大雨彻宵,易之,不为备,初四日拂晓,乌兰泰潜师自山梁绕出日纲后,与张敬
修夹击之,日纲仓猝不能成列,麾下多妇孺,不堪战,遂大败,男妇死者二千余
人。天国军兴以来,乌兰泰骤胜而骄,悉众穷追,向荣苦劝不听,不得已亦从之。
天王等以情势急迫,生死攸关,乃集众大誓,励以复仇。次日晨,遣轻骑诱敌大
峒村,伏兵山径以待之。时当大雾,咫尺不辨,清人果中计,入稾中,伏甲骤发,
杀声震山谷,山僻路窄,径仄地滑,清军拥挤踉跄,不复队列,枪炮无所施,太
平军赤脚短刀,前后围裹,肉搏酣战,清军入谷者五镇,长瑞、长寿、董光甲、
劭鹤龄皆战死,惟和春在后,为向荣督队舍死救出,是役也,向荣折兵八百,乌
兰泰军几覆,拥散卒数十,蔽匿深涧,仅以身免。由是不能复追。
初,洪大全在永安,天王等颇优礼之。然其屡谏天王以勿焚书,勿滥封,天
王以下浸不悦。天王等既入城,多纳姬妾,大全以为天下未定,不宜耽乎宫闱枕
席之欢,天王益不悦,乃疏之,大全素有异志,至是大失望,颇泱泱,潜逃出城,
为逻骑所获,执送天王。天王虽忿,仍惜其才,不肯杀,既突围,铁索锒铛,曳
之从行,龙寮岭之败,缧绁不便,为清将全玉贵所获。
赛尚阿既亡四镇,恐清帝见责,彷徨无策,得大全,大喜,乃诈以为天王谋
主天德王,命丁守存献俘阙下以塞责。清君臣虽渐知其诈,而窃患清师屡败,思
有以振作,遂以谋反首逆,磔之北京市。
太平军既战胜,东王乃变天王之计,绕自牛角瑶过荔浦马岭,出六塘墟、高
田,谋取桂林省城。十五日,至城下,冒向荣黑帜赚城,适向荣兼程来赴,已入
城,在城上,谋乃不成。
次日,乌兰泰轻骑来援,攻象鼻山,战于南门外将军桥,中炮重伤,未几卒,
清师在城外者闻之夺气,遂不敢迫。太平军虽胜,而久战疲敝,众不足二万,能
战者才数千人,萃于西南二门,夹漓而营,不能合围,患众寡,乃使妇女童子,
荷竹枪旗帜,登独秀峰,向城呐喊以助势,兼以辎重尽失,寡炮火,桂林城大而
坚,向荣老于戎机,守御皆合法度,故久攻,不能克。四月十五日夜五更,解围
去,从湖南人李能通之计,欲北入湘,取湖南为家也。清吏皆愕,不敢追。
十八日,克兴安,不守,水陆络绎,沿湘而北,廿日,至全州城下。
清知州曹燮培先已截江乘城,太平军至,不得过,悉众攻围,血战十一日,
穴地轰城克之,斩燮培。太平军之穴地攻城,自此始。
五月初一日,弃全州,沿湘北上,至蓑衣渡,清江忠源、和春截江邀之,太
平军失地利,战颇不利,南王于攻全州时被伤,至是,伤发而薨,一军夺气。乃
急变计,五月初三日,尽焚舟只,全军渡湘而东,道东水关,越黄华山隘,间道
奔永州。清师逐之,颇得辎重家口,而精锐失亡无多,清人弹冠相庆,乃以大捷
上达,江忠源自此名噪天下。然天国军势虽不甚挫折,而先机顿失,入湘之举,
主客势易也。
是日,自水西桥进取永州,时潇水大发,清湖南提督鲍起豹先至,撤浮桥舟
只,焚对岸民居,严阵以待之。太平军至,阻水不得过,李能通等导之,遂解围
向西南,克双牌,逼道州,初九日,进至庄水铺,距城四十里耳。
守道州者前湖南提督余万清,自全州移营至,麾下才五百人。闻警仓猝,知
不能敌,乃开西门遁江华,是日,道州克。
太平军自出永安州,久战疲敝,不得休息,至道州,不得食已三日。而湘南
素为天地会渊薮,四乡聚义者在在有之,闻天王大军至,皆大奋,初,天王、南
王立军制,杂诸县会众以为军旅卒伍,欲以习指麾,便号令者也,至是乃专设道
州大旗,以徕新附之众,惟不得拜邪神及违天条军令,余皆听自便,于是会党饥
民来投者如市,军势复振。
六月十三日,赛尚阿抵永州,诸镇清军,兼道来援,至城下者二万余,道州
东、南、北三道绝,惟西线可通。
大军离乡久,军中以前途为忧,颇有安土重迁,倡言欲由灌阳归粤西者。东
王奋然曰:“已骑虎背,岂容复有顾恋?”以湖南鱼米之乡,力主取而据之,以
图大计,天王颌之,自是归广西之议渐息。六月廿日,罗大纲轻骑克江华,廿五
日,克永明,分兵守之,以为道州倚角,得天地会周法贵、朱红等臂助也。
廿一日,清两广总督叶名琛陷罗定罗镜墟,凌十八战死。凌十八自郁林州败
回,复据罗镜墟死守,清人以大军围攻,久不能克,墟中余众不过百人,斗志愈
炽,诵经之声,闻于敌营,清吏相顾失色,至是终饥疲不能支,一军皆覆。
七月初六日,弃江华,永明,次日夜,全军弃道州,自四眼桥小径经水打铺
南折下灌,旋东向,初八日,克嘉禾县。清将和春受命堵截,不敢遏,与太平军
旌旗相去百十里,不敢行,行则尾之,是故天王大军从容转进,一无滞碍。
十一日,克桂阳州,清知州李启诏遁樟树圩,惊怖自溺。十四日,和春踵至,
东王逆战大破之,逐北廿余里。是日,克郴州,夜四更,弃桂阳州,全军入于郴。
郴州会党亦燔,行招军,众至五万余,能战者亦不下万人。
道、郴多矿徒,善掘地道,天王、东王乃立土营,矿徒应募者皆归之,设指
挥一员以统之,事后克武昌、金陵,威震东南,皆此辈功也。
西王闻长沙城虚,谋间道以轻兵潜袭取之,请于天王,从之。廿三日,会党
导之,督曾水源、林凤翔、李来方出郴州,是日,克永兴,斩知县温德宣,天王
自郴分兵守之。
廿八日,西王克安仁,卅日,克攸县,次日,弃安仁、攸县,进克茶陵州,
八月初八日,克醴陵,旋进长沙石马铺,败斩清援师陕西西安镇总兵福诚等,进
扑长沙南门、小西门不克,置炮妙高峰以攻城,清巡抚骆秉章等坚守不下,西王
督战南门,中炮重伤,曾水源等具禀郴州求援。
时天王等在郴、永,与和春等相持,得报大惊,廿二日,弃郴州,赴永兴,
廿四日,弃永兴,仍蹈西王故径,走安仁、茶陵州、攸县、醴陵,九月初二日,
抵长沙城下。
然清军已辐,城内两巡抚,一帮办,两提督,城外十总兵,兵勇三万余,未
几更增至五万人,而太平军众寡势单,惟据城南一隅,不能合围,且蔡公坟要地
复为江忠源抢据,争之,不得下。与战,复不能胜,形势渐窘,屡穴地攻城,凡
轰倒城垣四次,清军死拒,皆不得入,幸翼王西渡湘,据水陆洲、龙回潭,掠西
安秋粮以给军,立垒河西,以为倚角,大军乃得不困。
然仰攻坚城久,不能克,师老兵疲,势不能久持,且粮虽不乏,油盐为艰。
天王患之,十月廿五日,造作玉玺,诈为天授,示诸三军,皆踊跃欢呼万岁,复
编封有功,士心大振。天王乘之,廿七日,乘雨撤围,自龙回潭渡湘而西,拟自
宁乡、益阳沿洞庭趋常德,进取河南为业。
长沙之役,前后凡八十一日,斩清师总兵以下数千,功败垂成者四次,而终
不能克,越明年,曾国藩湘军起于湘乡,而左宗棠是时方为举人,赞巡抚张亮基
幕府,是时乃在围城中,此数人后皆天国劲敌,安庆天京之破,康王梁王之覆,
皆此辈力,长沙之不破,殆天意也。
城中清吏闻敌退,且愕且惧,无敢言贺,向荣惑于疑兵,饬东岸诸军尽赴湘
潭,以是太平军从容走宁乡,一无阻埂,廿八日,克之。
卅日未刻,进至益阳南岸,守卒皆溃,士民焚香执花,开城延入,清军踵至,
次日,东王分三路迎战于陆贾山,大破之,斩副将纪冠军。
时民舟数百,阻兵火,泊资江上,太平军至,皆为所得,东王以水路既通,
乃变天王计,全军出临资口,欲取岳州,顺流窥武昌省垣。
十一月初二日,弃益阳,初五日,至临资口,清湖北巡抚常大淳于湖底设桩
阻之,上帝会徒巴陵晏仲武应募渔勇,尽得其实,遣使告于东王,及至,募土民
数千帮拆河内卡桩,一日而通,遂长驱而向土星港,次日,克之,长驱而向岳州,
清师仓猝不为备,守卒裁八十余,提督博勒公武不战而遁,初十日,克岳州。
岳州水陆辐辏,素称富足,既克,募兵得数万人,获吴三桂窖藏炮火及得健
马无计,编立马队,传檄两省,军威大振。
太平军于岳州城下得船五千,悉编入营伍,以祁阳人唐正财为典水匠统之,
自是行军,老弱妇孺,辎重军需,悉在舟中,阵前皆战士,军锋愈不可当矣。
十四日,弃岳州,水陆入于鄂。
十六日,别部克蒲蕲,斩知县周和祥,水师抵汉阳城下。十九日,陆师偪武
昌东门。
十七日,检点黄玉琨、指挥李来方、林凤翔、罗大纲等克汉阳府,斩副将朱
翰、参将长庆、知府董振铎。
廿一日,清向荣援师至武昌城下,营于长虹桥;以翼王督精兵御之,复命唐
正财跨江构浮桥两座,以通南北联络,兼断武昌运道,城中望之,无不夺气。
廿六日,克汉口镇,天王、东王登岸,天王驻跸汉口关帝庙,旋铸金玺金龙
头,遍封文武有功者。
十二月初九日晨,以地雷轰塌文昌门城垣廿余丈,诸军踊跃以入,遂克武昌
府,斩清湖北巡抚常大淳、提督双福、布政使梁星源、按察使瑞元、学政冯培元、
河北镇总兵常禄、郧阳镇总兵王锦绣以下文武百余人。天国之克省城,自武昌始。
既入城,命城民皆拜上帝,又令全城别男行女行,设女馆,立广西妇女为女
官以掌之,未几,复立老人馆以寓耆龄者,立能人馆以处残疾。设圣库于武昌长
街,凡公私金帛谷米,咸入圣库,每馆日发油一杯,人各谷米三合以为生。天国
之立圣库,严男女别,肇于金田团营,而用诸城民众庶,自此始。
十四日,天王入武昌,驻跸清湖北巡抚衙门。次日,诏立进贡公所,纳民间
进贡,贡者给以执照,许太平时议叙。
是岁,复撰《颁行诏书》,辑东王、西王三诰谕成帧也;《太平诏书》,系
天王三《原道》及《百正歌》合编;《天父下凡诏书》,录天父永安州审周锡能
事始末,及《太平诏书》,撰成,旨准颁行。
十七日,克黄州、武昌县;东王以入营者众,奏分十军为卅军,自中一军至
左六军止,复立水营五军,土营一军,诏从之;复患军裕不充,乃悉藩库及粮盐
诸道府库军需钱粮,及城中大小官绅私产,咸入圣库,分遣将士入富户之室大搜
金宝,号曰打太平先锋,非官绅之家者咸给借票一纸,谕以成功即还。
十九日,尽搬黄州、武昌县府库银钱谷米入武昌省垣,弃二城不守。
卅日,岁除,天王选妃于武昌阅马厂,入选者六十余,送天王寓目,或纳或
送还,自是后宫妃嫔,增至五十人。
癸好三年春,正月,初一日,朝会于武昌,集百官,仪仗受贺。
武昌居天下之中,四达之地,清君臣惶恐,皆不知长毛之所趋。而天国君臣,
亦议论不一,有欲溯峡江入蜀者,有将逆汉水取荆襄者,东王利江南财赋,欲浮
江顺流,东下取之,而天王以奉天诛妖,为天下主,不能舍僭号者不时讨,力疾
欲迳上河南,都洛、汴,以直窥燕京,重违东王之意,不欲显言,乃暗唆女将卞
三娘倡言之,与东王等争论久,不能决。东王不得已,乃托天父下凡,命全军东,
众人自天王以下皆唯唯,卞三娘愤懑,自引所部归粤西,不知所终。
初七日,东王率百官登天王第请行,诏从之,弃武昌、汉口、汉阳,悉驱市
人入营,城民奔避不及者皆踉跄随行,武昌遂为空城。
时胡以晄、林凤翔、李开方等将陆师,诸王及秦日纲、罗大纲、赖汉英等将
水师,天王御金龙大舟,列钲鼓,张黄帜,万舟拥护,水陆众号五十万,帆樯蔽
江而下,沿江郡县,望之无不夺气。
初九日,翼王克黄州;十一日,先锋春官正丞相胡以晄克蕲水,别部取黄石,
皆不守。清钦差大臣两江总督陆建瀛、江西巡抚张芾垒于老鼠峡以邀之。
十三日,大战于老鼠峡,清师大溃,恩长战死,浮尸下游,武穴等诸戍望之
夺气,皆无固志,望旗辄奔溃。十六日,克九江府,张芾自瑞昌走南昌,陆建瀛
东遁,过安庆,不敢登岸,函告巡抚蒋文庆,嘱坚守而已,归金陵,遣队戍东西
梁山,不敢复言攻战矣。向荣踵及天王大队,与战,败于官牌峡,亦畏势,不敢
逼。
十八日,弃九江府,过湖口;廿一日,克彭泽县,旋弃之。
廿二日,翼王克安庆,清巡抚蒋文庆自尽,总兵王鹏飞溃桐城。别部克望江
县,斩知县卫君选。是日,胡以晄陆师克蕲州,旋东与水师合。
廿三日,弃安庆而东,次日,翼王克池州府;廿六日,克铜陵县。
廿八日,天王诏内外臣工言别男女,外言不得入内宫,臣下不得称及后宫姓
名位次,不得窥后宫面,不得传后宫声,不得已而言及,惟许称娘娘二字而已。
自是天朝后妃名号多不录,开辟以来,未之有也。
卅日,翼王克芜湖,次日,弃芜湖,克东梁山,斩清福山镇总兵陈胜元。
二月初二日,克太平府,以府名太平,未之入;克和州。
二月初一日,克江宁镇,金陵东南门户,于是洞开矣;初二日,李开方陆师
进薄金陵聚宝门下,初七日,东王督大队皆至,水师自上河泊至下关七里洲,陆
师列阵亘数十里,军容整肃,城上望之,一片红头黄帜,无不气夺。
自武昌至金陵,千八百里,卅日而至,盖老弱妇孺,皆在舟中,陆行将士疲
者,亦轮替入舟小憩,故将士勇锐,所向无前,且天王、东王遍诏谕全军,曰取
金陵为小天堂,立万世基业,三军皆振奋,略城堡,舍要害,兵不留行,日行六
十里,以是迅捷乃至乎此。
十四日,城破,斩两江总督、钦差大臣陆建瀛,前广西巡抚邹鸣鹤、江南提
督福珠洪阿、代理布政使江南盐巡道涂文均、总兵程三光等。江宁将军祥厚督旗
营据满城不下,满城,故明宫城也。
十五日,满城下,清钦差大臣江宁将军祥厚、副都统霍隆武、协领增福、佐
领海明以下驻防八旗男妇壮弱二万余人死城中,几无幸免者。
太平军既入城,命逐户搜拿清朝兵将、八旗满人、在籍官绅及顶戴靴帽朝珠
印书等类,呼曰搜妖,余无所犯,号令整肃,兵将无令,不得擅入民宅,城民渐
安之,未几,命全城男女分馆,百工归行,立女馆、老人馆、诸匠营等统之,以
廿五人为一营,男曰新兄弟,女曰新姊妹,虽夫妇不得相见。
廿三日,东王入城,命李来方、林凤翔、罗大纲、曾立昌、吴如孝等二万余
人东略地。
廿四日,天王盛陈仪卫,入于金陵,自是迄于崩,未尝出此十三门焉。旋诏
改江宁府为天京,修清两将总督衙门为天朝宫殿,立为天朝都城,遣使四出,遍
告于中外。
既都金陵,遍封有功者,增将军额至百人,六官丞相及检点、指挥额缺者,
次第补授,废御林侍卫,改立节气、月将、月令诸侍卫,增陆师为九十五军,自
中一军至左十九军止,扩水营为九军,土营为二军,然当封者多,官额不足,乃
设恩赏虚衔,自丞相以下皆有恩名,而实无所用事,酬庸而已。复设职同官,以
充诸司百僚,自职同检点至职同两司马止,无职同丞相者。
廿六日,向荣踵至,扑紫金山不能克,营于城东孝陵卫,号江南大营,去城
不过廿余里,炮声鼓角相闻,东王本欲徇下江南,至是大惊,遂寝其谋,于紫金
山第三峰及富贵山下龙脖子分立天堡、地保二城以抗衡之。
是日,罗大纲、吴如孝克镇江府,清江苏巡抚杨文定走江阴,京口副都统文
艺走丹阳;李来方、林凤翔克仪征,次日,克扬州府,斩副将朱占鳌,漕督杨殿
邦、两淮盐运使刘良驹等遁高邮。诏以罗大纲守镇江,李来方、林凤翔守扬州,
黎振晖守瓜洲,黄德生守仪征,皆号钦差大臣,天国统兵佐将号钦差大臣始此。
未几,以吴如孝代黎振晖,黄德生谋叛,诛之。
是日,春官副丞相吉文元渡江克浦口,进迫六合;卅日,复为清直隶提督陈
金绶、候补四品京堂胜保所陷。
是月,清帝诏以琦善为钦差大臣,以陈金绶为帮办军务,并内阁学士胜保、
左副都御史雷以諴等,合马步军万七千余,营于扬州城外雷塘集、帽儿墩,号江
北大营。时强敌环伺,天国兵力不敷,复谋抽兵扫北,乃弃七桥瓮、紫金山诸垒,
筑土城于下关东、西,号三关,且于十三门外各筑高垒,以防冲突。
四月初八日,诏以天官副丞相林凤翔、地官正丞相李来方、春官副丞相吉文
元锐卒九军二万人扫北,谋直趋燕京,以覆清祚。复命殿左三检点朱锡琨、殿左
七指挥许宗扬、殿右十六指挥黄益芸等督左右五军为殿,发天京。
十一日,许宗扬、林绍璋等自六合败回。锡琨、益芸等渡江北进,失道走六
合,夜宿营城下,为清六合知县温绍原所乘,纵火焚其火药库,大败,益芸焚死,
锡琨引别部北走滁州,后与林、李、吉等合,余众遁归天京,遂不复北。
廿三日,英使文翰来聘,命舰长费士班缮书,叙约章,言中立,且询攻苏南、
上海之期也,翻译密迪乐携入城,以晤当道。天王、东王等咸不解其意,以西洋
人同道也,命北王、翼王与晤,旋赐诏抚慰之,文翰以诏书有来朝进贡等字样,
不纳,报以《南京条约》录副,复叙中立之意,天国遣检点赖姓与晤,以释其憾。
文翰本拟亲谒东王,以礼仪之嫌未果,致书婉谢而已。诏命东王复书,答以
天下一家,皆拜上帝,外人来华贸易,皆从自便,惟禁绝鸦片等害人之物云云,
意甚殷勤,属望西人念同教之谊为助而已。复赠以天国印书数卷。
天王虽敦睦好,而自以上帝次子,万邦万国之主,颇以藩属视西洋诸国,文
翰览之,不悦,已行,复驶还,贻书言及,语颇凌厉,至以道光岁兵轮炮火为胁。
时天京虽立,天王犹欲往河南,东王患之,而重违其意,未几,假天父下凡
阻之。东王恐天王不悦,朝臣异言,乃集朝中文臣黄再兴曾钊扬以下四十一人,
著《建天京于金陵论》,书成,奏天王旨准,颁行天下,由是迁都之议渐息,外
人不知者,或以为都江南,天王之意,实非也。
天京城民既皆入营,男妇隔绝,家室尽空,复以万物皆天父赐来,不用钱买,
谕百工归衙,禁绝贸易,久之,内外皆不以为便;天王复颁《待百姓条例》于城
中,曰不要钱粮,而天下万物,皆天王所有,每岁大口一石、小口五斗口粮外,
一切皆解圣库,百姓皆鼎沸,曰当我家资,离我骨肉,财务为之一空,妻孥忽然
尽散,莫此为甚。四月,东王、西王联衔诰谕于通衢,谕士农工商,各安其业,
渐开互市北门桥,旋移南门外等凡六处,号买卖街;而城中贸易禁绝也如故。
十一日,林、李、吉克滁州,十三日,克临淮关,廿三日,克凤阳府,与朱
锡琨合,廿八日,克怀远县,所下城池,皆弃而不留戍。
天王发自武昌也,尝命叶师帅赉书广州,邀罗孝全入朝,廿五日,书至,孝
全启程往天京,至上海,阻兵不得过,乃还。
时天京坐困,军裕浩繁,谋略地取粮于上游,廿九日,命春官正丞相胡以晄、
夏官副丞相赖汉英等,统舟千余、将卒数千人西征,旋下东西梁山、裕溪口,自
后凡西征所获郡县,皆立乡官,留兵守之。汉英,天王姐夫也。
是月,江淮数省地震,天王以为瑞,诏告天下,曰“地转实为新地兆,天旋
永立新天朝”,强敌近在肘腋,乃称一统太平。
天王以信实上帝,斥古今图书皆为妖言,得书悉焚以火,藏者读者皆抵罪,
由是大军过处,书籍几无孑遗。至天京,复删已作《原道觉世训》等引述经史古
人言语姓名几尽,《百正歌》至全篇删尽而后已,东王虽不学,幕中多读书人,
雅不以为然,常切谏之,天王不从,是月,托天父下凡,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
谓道,及事父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尚非妖言,未便一概全废,天王重伤其
意,乃诏立删书衙,曰删古书而后准读也。所删盖古今帝王尊号及鬼神祭祀之语,
复改诗经为诗韵,字典为字说,说文为其文,然天王虽诏立此衙,中心实不欲留
古书,东王虽奉诏,复不欲删书,是以衙虽立而事废,终天国之世,删书而后旨
准梓行者,《武略书》一卷而已。
五月初二日,林、李、吉、朱克蒙城县,斩清知县宋维屏。
初五日,胡以晄、赖汉英、曾天养等克池州,旋西上,围安庆,次日,克之。
以晄留皖略地,汉英、天养等西上。是日,扫北军克亳州,斩知州孙椿。
初九日,赖汉英、曾天养入赣,克彭泽县;扫北军入河南省,克归德府,次
日,败河南巡抚陆应谷于宋集,林、李、吉、朱等乘胜,十一日,克宁陵;次日,
克睢州。
约是月,天王子天曾诞,诏军民讳曾字,以是曾水源、曾锦发、曾天养等悉
易姓永氏;天曾旋夭折,废曾字不复讳,诸易姓者复姓曾氏。
十四日,赖汉英克湖口县。
是月,扫北军克杞县、陈留,围开封,不下,旋解围西上,将觅渡,过黄河。
十八日,南康府民人缚清知府恭安、知县罗云锦于赖汉英军前,遂克南康,
进围南昌省城。郡民缚献长吏,自此始。
十九日,扫北军克中牟、郑州县、荥阳,廿二日,克巩县,得洛河煤艇,次
日,渡河而北,廿六日,克汜水县,廿七日,克温县,六月初三日,围怀庆府。
以西征兵单,六月,诏以国宗石祥祯、韦俊、石镇仑等往援之,国宗者,天
王及诸王兄弟子侄行,昆仲曰国宗,侄辈曰国相,既领命出京,则悉号国宗云,
将兵者更加提督军务衔,余为闲散国宗,能军用事者如韦俊,其权与秦日纲、胡
以晄侔,余辈则或视丞相、或视检点比肩而不一。
时立国既久,官职粗备,而新官莅任,委状告身,一应俱无,惟榜列姓名,
悬诸朝门而已。六月,北王拟官凭式样成,呈东王,东王奏上,诏准,自是大小
官员皆有凭,号官执照,中钤东王印,骑缝钤北王印,半钤照上,半钤底簿。未
几,复奏行将凭之制,凡天国命将出师,领兵者皆号为佐将,颁东王将凭一张,
黄洋绉所制,上钤双印,佐将据此,可先斩后奏,若无此凭而擅杀人者抵罪。
是月,城中讹言有奸细混入,众心惶惶,谣言四起,北王与东王议,乃立门
牌之制,牌以白纸尺幅张门上,榜列阖家阖馆姓名年岁人数,虽贵至天官正丞相
秦日纲不免,无门牌及牌上无名者,一经查出,即行抵罪,此保甲遗制,所以严
门户,防奸回也,于是谣言渐息,此制行之有效,故终天国之世,在在奉行之,
复推求敷衍,而更有店牌、船牌等制。
时已有朝会之制,而天王自贵重,不欲见外臣,东王亦利自专,不欲令诸将
见之,乃诏曰垂拱而制,非大喜庆不朝,朝则自天官丞相以下咸俯首跪拜如仪,
礼成而退,无一言及于军政。军政要事,惟诸王乃能面奏之。诸王朝天王,东王
立陛下,称弟,北、翼二王跪陛下,亦称弟,他官偶有奏事得入陛见者,俯伏陛
下,称臣。一应章奏,惟请安、谢恩诸事,群臣可具本迳达,奏事须禀诸王代转,
否则天王不阅。天王深居简出,不喜见外臣,常曰“勤理天事,便是朝见”;诸
王奏事,辄朱批于奏尾,称御照,而寥寥无多言,每惟批“旨准”二字而已。
本月得冶师十二,封铸钱匠四人,职同指挥,使铸钱,号天国圣宝,而不谙
故事,所铸参差,有不辨肉好周郭者,迨计议渐精,乃鼓铸而遍行天下,其钱有
金、银、铜三等,文曰太平天国,或太平圣宝,或天国圣宝,国字从王不从或,
取人王中央之意也。其大小花钱,备极精制,至今宝之。
约是月,诸王献铜尺,以十六寸为尺,而长于清制七分,诏颁行境内。
是月,北王奏立门牌,诏从之,所以防奸回之窥伺也。门牌之制,牌以白纸
尺幅张门上,榜列阖家阖馆姓名年岁人数,虽贵至天官正丞相秦日纲不免,无门
牌及牌上无名者,一经查出,即行抵罪。此制行之有效,故终天国之世,在在奉
行之,复推求敷衍,而更有店牌、船牌等制云。
天王生长两粤,素疾鸦片之害,己酉岁,已赋诗殷殷,诫人勿吸洋烟,曰烟
枪即铳枪,自打自受伤,多少英雄汉,弹死在高床;既登极,至天京,复下诏劝
人戒烟,曰戒烟病死甚诛死,脱鬼成人到底高,而积弊已久,竟不能尽绝,遂峻
其法,吸食洋烟者概斩不留。
天王复恶烟酒诸项,诏黄烟水酒一概禁绝,违者斩首不留,而嗜者众,究不
能遍查,军中乃有造作隐语,呼烟筒曰长龙,旱烟曰红粉,酒曰潮水,以瞒上下
耳目者,东王及主刑名者黄玉琨等亦雅不以为然,凡获犯此禁者,酌情枷号杖责
有差而已,不尽依天王之法。
时军务倥偬,重军法而轻文吏,将兵在外者,虽卑至师旅帅,动辄榜谕通衢,
罗列条文,号为天法,诛求深刻,依者鲜不失入者。有识者患之,遂奏立刑名章
程,先命陈承镕主之,五月,复易以夏官正丞相黄玉琨,凡大辟以上,玉琨书禀
东王,东王偕北王、翼王奏上,天王御照可奏,乃交翼殿刑部施行。然天国刑律
苛严操切,无徒刑,有罪者非杖辄死,复有点天灯、煲糯米诸刑,军民泱泱,咸
以为不便;又,避讳烦苛,以王者当尊,命姓王者悉改黄姓,不则汪姓,虽赐谷
王盛均父子叔侄不能免,宗族外,禁洪姓,姓者悉改童氏,亘古以来,未之有也。
是岁,天王诏惟耶稣可称大哥,误呼长兄为大哥者,概斩不留,刑狱之滥,一至
于斯。
林凤翔等之北渡河也,后队四千余人为追师所及,不得渡,遂南归,初四日,
破新郑,弃而南,十一日,克遂平,旋入鄂,廿七日,合捻众,下黄安。
是月,清始行厘金,帮办江北军务雷以諴从幕客钱江议,奏试行于扬州仙女
庙大营也。厘金者,设卡抽捐行座商,以裕军需也,军兴以来,清人每患军费之
不充,至是大得周旋,然此举流毒商贾,肆毒市井,民间为之凋敝,且督抚大员,
自此皆握财权,制军经制,咸不仰于有司,近世军阀之兴,实滥觞乎此也。
七月初一日,曾天养克江西丰城,初三日,克瑞州府,斩知县胡光辅。
初六日,扫北南归之众自湖北罗田入于皖,克英山,次日,克太湖,与春官
正丞相胡以晄合。
十四日,曾天养克饶州府,斩知县沈延庆;廿四日,克乐平县,清知县李仁
元举家自焚。
东王渐专擅,天王雅不悦,是月,天父下凡,诏以“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
忠”,盖所以辑睦之耳。
是月,东王罹病,目疾甚。东王之病,百务操劳,事必躬亲,复不能戒声色
之好,枕席之欢,以至于此也,天王闻而忧,赋诗诫以节欲惜身,然终不能悛,
后一目竟眇。
林、李、吉、朱之围怀庆府也,内攻坚城,外御援敌,清钦差大臣、直隶总
督讷尔经额督诸省精锐二万余,与战久,不能胜,而怀庆知府余炳焘,河内县令
裘宝庸并为能吏,坚守不下,扫北军意在燕京,不欲久攻,睹清师大集,乃思变
计出困廿八日,解围去,越太行山小径而入于晋,清师数日乃知,畏其威势,不
敢逼。自围城至围解,凡五十五日。
卅一日,扫北军克山西垣曲,斩清河东道张锡藩,知县晏宗望。
八月初一日,小刀会周立春等克嘉定,初三日,刘丽川等克上海县,称义兴
公司,旋分兵略取青浦、南汇、川沙、宝山诸县厅,窥松江府、太仓州,小刀会,
天地会支派,萌自南洋者也。
初三日,扫北军克绛县,初四日,克曲沃县,初八日,克平阳府,次日,克
洪洞,山西大震。
初十日,东王寿诞,开东试,取进士及三鼎甲。时天王诏立天、东、北、翼
四试,皆于各王寿诞入闱,天王寿诞十二月初十日,翼王二月初一日,北王六月
廿日,皆不及,故首开东试。天试旋改十月初一日,以幼主生十月也。
十八日,曾天养克江西彭泽。
十九日,清以胜保代讷尔经额为钦差大臣,御扫北军。是日,曾天养克安徽
东流。
赖汉英等围南昌九十三日不下,廿日,解围北去,是日,曾天养克安徽建德,
扫北军克山西潞城县。
廿一日,扫北军克潞城县,廿二日,克黎城,道太行山,复入武安、涉县以
窥直隶,廿五日,大破清已革钦差大臣讷尔经额于临洺关。是日,国宗石祥祯、
韦俊克九江府。
廿六日,扫北军克直隶沙河,斩知县玉衡;次日,克任县;是日,石祥祯、
韦俊克武穴,入于鄂;廿八日,扫北军克隆平,次日,克柏乡,卅日,克赵州。
秋,封天官正丞相秦日纲顶天侯,封侯始此。
九月初二日,扫北军克栾城,斩知县唐盛;次日,克藁城;是日,安徽守军
奏克巢县。
初四日,扫北军克晋州,斩知府杨云鳌;初五日,清帝诏以皇叔惠亲王绵愉
总理北京巡防事宜;初六日,克深州,斩知州陈希敬。
时讹言太平军游骑至定州之张登,燕京震恐,清帝于朝会对众痛哭,举子不
肯入闱,官绅往往告假而遁,市廛为之空,或云,咸丰欲北遁热河,业暗谕各省
输赋税于承德焉,史事微茫,不可详考也。初七日,清帝诏以绵愉为奉命大将军,
科尔沁郡王僧格林沁为参赞大臣,分赐锐建刀,讷库尼素光刀,总统四将军,督
旗营察哈尔兵出屯京外,以备非常,次日,复命恭亲王奕訢参理京城巡防事务,
京城设巡防所,戒严。
捷报至天京,诏封李来方定胡侯,林凤翔靖胡侯,吉文元平胡侯,朱锡琨剿
胡侯,追封黄益芸灭胡侯。
天王以扫北军屡捷,以为清祚将尽,乃诏贬直隶省为罪隶省,曰俟天军克复,
方更名曰迁善省云。集朝内文臣著《贬妖穴为罪隶论》卅二篇,既成,旨准颁行。
复诏一切书籍盖玺乃许颁行阅读,非颁行诏书概称妖书,读者藏者皆抵罪,
命文臣撰《诏书盖玺颁行论》廿五篇,旨准颁行。
是岁,颁《天朝田亩制度》,云欲分天下田宅,免天下钱粮,无处不均匀,
无人不饱暖,而又谓万物皆上帝所有,每岁各户所得,除酌留口粮及五母鸡二母
猪外皆解圣库,婚丧嫁娶,官为操办,通天下皆一式云。
天王患宫室卑陋,屡欲经营,而土木百匠不充,不得逞其志,惟役诸匠营,
毁清康、乾二帝行宫及寺观,自清藩属至西华门,筑垣起栋,以为天朝宫殿而已。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