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提了，张大人，”郑直苦笑道，“下官从昨天中午回到家，就一直醉到今天早上。”
“呵呵，滢儿伺候得还可以吧？”张夲抹着胡须问道。为了这个滢儿，张弘大哭大闹了整一天，直到甄氏为他从乐府又选了个俏丫环回来才消停了点。
“哦，很周到哎！”郑直笑着提醒他：“张大人，滢儿现在已经不是丫环了。”
张夲略微睁大了眼，哦，你已经把她……他笑着点点头：“自然。自然。”
郑直没工夫研究宰相大人笑中含意，他在散朝的人堆里找来找去，始终没找到陈冲。瞥见石俊站在宫门口，他快步奔过去问道：“石大人，陈冲呢？”
石俊见是郑直，行了一礼：“陈大人去向公主请罪去了。”“请罪？他犯了什么错？”“我也不知道，但是昨天晚上……”石俊把他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郑直，“后来公主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要走，太子便也走了。”
“哦，知道啦，多谢石大人。”郑直提起官服朝永宁殿跑去。转过三殿来到永宁殿前，发现一个人正跪在地上，垂着头一声不吭。
“陈冲！”郑直跑近了看仔细是他，问道，“你怎么跪在这里？”
陈冲看也不看他：“你来这儿干什么？看我好戏？”
“我懂了，”郑直想起石俊说的，“你等着啊。”说完转身朝永宁殿上走，“请姐姐禀报公主，郑直求见。”宫女转身进殿，过了一会儿出来说：“公主问你有什么事，如果是为陈冲求情，那就不用见了。”
“啊，”郑直转了下眼珠，“是有别的要紧的事……对！终身大事。”宫女瞪了他一眼，再次走进殿去，又一会儿出来说：“公主让你进去。”然后走向陈冲说：“侯爷，公主说请侯爷回去，她今天不想见您。”
陈冲抬起头来，郑直朝他递个眼色，示意他继续等着，然后走进门去，径直来到公主起居室，里面已经点起熏香，姬魅懒散地斜靠着暖床，披着蓝色的薄纱，露出一只香肩。她一手撑着头，另手玩弄着那只燕尾钗。
“臣郑直，给公主请安！”
“免礼，赐坐。”
“谢公主。”郑直撇了一眼姬魅，不敢多看。她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举止如此随意？“郑直，你有什么终身大事要跟我说？”
“回公主，其实不是什么终身大事。臣自西凉回京之后，屡得公主召见，无奈俗务缠身，以至辜负公主厚意，今日特意前来向公主赔罪的。”郑直说着举起一个盒子，“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你有东西送给我？”姬魅一下子来了精神，走到郑直面前接过盒子靠着他坐下。打开一看，竟是一尊栩栩如生的女子全身雕像。该女子背着手娇羞地笑着，浑身散发着清新的木香。
“你做的？”姬魅高兴地捧在怀里，如获至宝，“谢谢！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她目不转睛地欣赏着雕像的面容，“雕得真像，呵呵！”
“不是我雕的，是我请城南的老匠人雕的。他光凭听我口述就能雕得这么好，厉害吧？”郑直尴尬地笑着。
“是吗？你能这么清楚地记得我的容貌？我真高兴！”姬魅微笑着，粉脸上挤出两个美丽的酒窝。
“其实……这个是陈冲的主意！”郑直一拍大腿说：“陈冲一直就想送你个雕像，只是他一直忙着宫里的防务，抽不开身。我这才替他去找那个老师傅做了这个娃娃。”
“他才没你那么细心呢。”姬魅扭过头去撇撇嘴，“我过生日他尽是送些漂亮衣裳或者金银首饰之类的。”
“这不说明他很关心你吗？”郑直说，“你看，他都在外面跪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进来跟你道个歉，你就看在咱们从小一起长大，让他进来吧。”
“你知道他做了什么你就要放他进来？”姬魅站起身望着他，语气有些不快。郑直也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他一定不会伤害你。”
“叫陈冲进来。”姬魅没有再坚持，看到郑直主动来找他，又送了这个木头娃娃，心情已经好多了。宫女领着陈冲进门，他跪在姬魅面前，叩头谢罪：“对不起，公主。”
“起来吧。”姬魅说。郑直急忙过去扶陈冲——虽然他并不需要。“你看，你让我做来送给公主的娃娃，我请师傅做好啦，好看吧？”郑直笑着说道，拧了陈冲一把。
陈冲怔了一下——就一瞬间，已被姬魅看出端倪来。她问陈冲：“这个娃娃真的是你让郑直做来送给我的？”陈冲慌忙点头，继而又摇头，然后又点头。“到底是还是不是？”姬魅一拍桌子喝道。
陈冲拼命摇头。郑直仰天长叹。“郑直，你敢欺骗本宫，该当何罪？”姬魅问道。
“臣知罪。此物本是我打算昨天送给陈冲的礼物，谁知昨天宿醉没去成，今天又听说他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公主，才想着拿这东西来取悦公主，不料这家伙实在是对公主太忠诚无欺，反使臣陷入窘地，臣甘愿受罚。”郑直唉声叹气地说，做出满面惨淡的愁容。
姬魅噗嗤一笑，郑直见表演达到效果，也呵呵笑起来，还拿胳膊肘顶了一下陈冲，陈冲看了公主一眼，见她没有怪罪的意思，也憨厚地笑起来。
“好吧，”姬魅笑完清清嗓子，道：“既然这个娃娃是你送给陈冲的……陈冲，给你。”她把雕像递给陈冲，“拿回去好好供着哦！”
“你不生我气啦？”陈冲咧开嘴笑了，如释重负。郑直也呵呵笑着，拍了陈冲****一下，痛得他差点跳起来，倒把两人吓了一跳，转而三人又都笑起来。
“你再去雕一个娃娃给我。”临走时，姬魅对郑直说：“当做你今天欺负我的惩罚。”
“啊？”郑直豆大的汗滴下来。这小人雕一个很贵的，要十两银子呢。
“不愿意？”姬魅撅起嘴蹙紧蛾眉。
“雕这个很费时……”
“限你三天。”
郑直苦笑着看向陈冲。这家伙小心地抱着那尊雕像，彷佛那是他的孩子一般，生怕漏了缝着了凉。
“好。”郑直点点头，和陈冲离了永宁殿。“你欠我十两银子。”郑直对陈冲道。见他若有所思全然不理的样子，接着说：“听说皇上打算给公主选驸马了，你可要加油呀！”
陈冲忽然停住脚步，两眼直勾勾地看着郑直，看得他心里发毛。
“我昨天向魅儿求婚了。”
“……然后呢？她怎么说？”
“……”
“她没接受吗？为什么？”
陈冲叹口气，伸出一只手抚摸着雕像的脸：“你不娶，她是不会嫁人的。”
说完，也不管郑直，摇着头走掉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