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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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蠢材!蠢材!”九一公公慌得一路小跑着过来,矮胖的身子肉颤颤的,甩了麈尾□后脖领,腾出手忙来捧起缠挂在锦王长发上的金冠摘解着头发,不停斥责如意骂着:“没用的蠢材,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殿下这发可是伤得的?”    只这一揪扯,昭怀阵痛过后反是心头一亮,有了番感悟。  打发九一公公和如意说:“横竖不是在宫里,没旁人见到,掉几根头发算不得什么。”

    九一公公却狠狠责备一眼,板起脸,拖长声音唤着:“殿下~”  昭怀垂了眼抿抿唇,也不好争辩,奶公是父皇身边的老人,自他出生就被父皇安排在他身边照顾他起居,如今更是奉了父皇的圣旨随他来凤州,在奶公面前他永远是孩子。  牵扯着头发他只能扭着脖颈,问了句:“驸马府里只有个小湖,湖面冰层才开化,还能藏去何处?”    “嗨,殿下你等等,我老苏再去跑一圈,将驸马府的湖水放干,一定将那金子寻来!”

    说罢大步要走。    “且慢!”昭怀止住他,沉吟道:“不能再去,一次去无功而返,没搜出赃物,若再贸然前去没个确凿的证据怕是难以交代。”    急得苏全忠跺脚揉拳道:“等不及了,等不及了!殿下,我们没有时日可以等了,没见宫里传出消息吗?长公主那伙进京告御状的权贵不日就从京城返回凤州,她们不定在皇上面前撒泼打滚哭闹着说了殿下多少坏话,不得了什么免死金牌特赦手谕岂肯善罢甘休的回凤州?到那时明至仁他们这些奸党贪官就逍遥法外,那么多灾民就白白饿死了吗?我们这案子可就前功尽弃了!一个多月白辛苦了不成?”    苏全忠排珠般一串啰嗦牢骚,昭怀反是宽慰他说:“莫慌,慌必乱,乱了阵脚必输无疑。”

    冷静地转身,九一公公已经将金冠为他正上,冻玉发簪紧紧插入金冠内的发髻,两条金黄色的流苏垂从耳际垂到胸前,一头黑缎般的长发流溢着乌金般的光彩甩在身后。  他微微低头,以示尊敬,任九一公公一丝不苟的为他整理冠服。    只是目光接触到九一公公时,那怜惜而责备的眼神深望着着他,欲言又止的摇摇头暗示他不可。

    他明白,九一公公心有顾虑,当了军师和苏全忠不能说,因为宫里的宦官不得干预朝政。但九一公公的目光中深深为他担忧,又恨不得脱口而出,他明白,但也知道九一公公想告诫什么,但他不想听。    见他从容镇定的样子,肖军师满意地点头赞许:“殿下的定力又长进许多,不错,不能乱,乱必败。”    冠服齐整,昭怀一抖袍袖,裂风一声飒响,他负手踱步道:“依本御猜想,驸马府那边如今也必定是如坐针毡,这金砖捧在手里就是鸡肋,弃之不舍,食之无味。扔了等同割肉,留了就不知何时这金砖反成了断头铡刀。他们必急了毁脏灭迹,将十五箱金子送出城,否则寝食难安。”

    “赶在长公主回凤州前让此案尘埃落定,将明至仁法办,驸马府抄家发配,生米成了熟饭,皇上那里怕也无可奈何。”苏全忠附和说,跃跃欲试。    “既要沃土千里收成丰穰,又不肯除虫拔草,天下没这个道理。”昭怀赞同。

    手扶了梅枝只一用力,扑簌簌一阵香雪洒下,沾满衣襟,雪白一片,反像是伊人清泪。

    “哥儿,时辰到了,车马齐备,该是出发了。”九一公公操着不慌不忙的口吻提醒,肖军师和苏全忠告辞退下。    福安太夫人的寿宴,他是必去的,福安太夫人是皇上儿时的乳娘,父皇敬重如母,这些年逢了年节必有赏赐的。这回离京前,父皇已经早早的备下寿礼嘱咐他送去拜寿,那辛苦了一晚的百寿字的撰文就是父皇吩咐的寿礼之一。    “哥儿,留步,老奴有一句话要讲。”九一公公眼里那份责备不减。    他抿抿唇,如做错事的孩子,眸光一转,狡黠的一笑说:“不是时辰到了赶不及去贺寿了吗?边走边说吧。”  甩弄着腰间的玉佩祥云结下的杏色流苏,拔腿就要走。    “殿下!”九一公公沉声严厉的一声喝,平日奶公最是疼爱呵护他,虽然絮叨个不停喋喋不休惹的他心烦,但从未如此语气同他讲话。    他停住步,徐徐转身,身后的小太监如意撇撇嘴,扮个鬼脸。    “哥儿越大越有主意了,老奴的话怕也是听不进去了。”九一公公才开口,老泪反是落下,慌得昭怀没了主意,凑过去说:“奶公有话请将当面,昭怀听着就是。”    “哥儿,老奴眼见了哥儿呱呱坠地,从巴掌大一点的长得玉树临风成丁了。知道哥儿这心气高,才华过人,想成就一番事业,可是这事情不是如此做的呀。先时老奴劝哥儿辞了这得罪人的差事,肖军师他们也多是如此劝殿下。可殿下就是一意孤行不肯听,说什么就是得罪人的差事,也是皇上给的,总得有人替皇上办此事,老奴也就依了哥儿。”    九一公公擦擦老泪道:“翅膀没长硬就想飞上天给皇上看看你上天的威风。可朝中这些权贵可是哥儿能得罪的?不说国舅那些人,就是长公主是何许人,哥儿心里是明镜似的,如何还做这糊涂事?让皇上惩办长公主无异于自断手足,哥儿真敢办了驸马府,皇上可能轻饶过哥儿?既是在皇上跟前不讨好的事,哥儿何苦去做?哥儿图的是什么?”    昭怀薄唇紧抿,垂了眸,靴尖在地上画圈,直到九一公公只剩一阵悲咽,泣不能言,他才咬了牙深吸一口气哄劝道:“奶公不必担心,昭怀心中有数就是。奶公一心为昭怀好,昭怀晓得其中厉害。只是昭怀心中只有父皇,父皇吩咐昭怀接任这钦差来查办此案时昭怀也曾请示圣意,试探过一二,不见父皇提及丝毫法外开恩的字眼。奶公放心,父皇怕有他的掂量,大姑母若真念及姐弟情深,如何还要估纵儿子们去贪赃枉法贪得无厌去贪污盐税,私挪赈灾银两粮食,惹出民变动摇父皇的基业?昭怀不懂长辈们的心思,不过依君父的旨意从事就是。”    他笑笑,笑得灿烂,每当一张笑脸在奶公面前时,奶公定然不忍责备他。

    “殿下,要老奴如何才能点醒殿下!”九一公公急得无奈时,机灵的小太监如意在一旁嚷道:“殿下,殿下的马可等不及,嘶鸣了许久了。”    昭怀忙应道:“快些吧,去晚了又遭人嫌议,说咱们端足了架子故意拖延。”

    九一公公见昭怀心意已决,无奈道:“殿下有自己的主张,老奴的话就当做没讲过。殿下尽孝,老奴尽职,殿下在凤州的所作所为,笔笔件件老奴一一在《起居录》里记下就是,回宫呈给皇上定夺,就是交差了。”    昭怀哭笑不得,知道奶公还在同他赌气,也公事公办起来。这如何是好?离京出来,他就如离了笼的鸟儿,哪里还顾了那许多繁文缛节礼数规矩,惹得奶公天天在他耳边叨念个不停。若是寻起他的不是之处,怕是信手拈来比比皆是,若都被奶公一一记录在册去禀告了父皇……他紧张得肉皮都绷紧,扯了九一公公的袖子低眉顺眼道:“奶公,昭怀在凤州,可是桩桩件件听奶公吩咐不敢造次的。”

    九一公公叹息一句:“老奴的话殿下是听不进了,皇上交给老奴手里的金龙鞭可是从未出匣,看来老奴也是辜负了老主子的重托,也该请出来见见天光了。”    一句话昭怀惊得眉头一紧,他倒真险些忘记了奶公手里还有这父皇钦赐的“尚方宝剑”金龙鞭,那是父皇的家法,金龙鞭出匣是要鞭鞭见血。  离京时当了他的面,父皇将金龙鞭的紫檀匣交给九一公公时,他还委实紧张过几日,不过时日长了,也就渐渐淡忘了。    鼻头一酸,满心的委屈涌上心来。  父皇的重托和期盼,赈灾平民乱,惩治贪官的夜不成寐,京城中皇亲国戚权贵联名的弹劾,他在凤州办事如履薄冰,一桩棘手的皇差令他成了众叛亲离的孤臣孽子,如今奶公也责怪起他来。所幸赌气地拂袖转身回房,甩下句:“奶公尽管请出金龙鞭替父皇教训,昭怀哪里也不去了,只是不知昭怀错在何处。”    反是慌得如意俊俏的小脸都变了色,追拦住他挤眉弄眼直丢眼色,噗通跪地求道:“师父,要打就打如意吧,殿下的那颗鲛人珠,真是如意不小心弄掉的。”  昭怀无可奈何的捶头,果然他的劣迹斑斑,信手拈来处处可见。丢了鲛人珠的事,竟是没能瞒住奶公,他揉了头,不发一辞。    “你弄丢的?亏你有这份忠心,找不回那命根子,皇上诛灭你九族,千刀万剐了你都不会饶过殿下!”顿了顿,九一公公喝骂,“当你撺掇了殿下不顾死活的吃那鹿肉,我就老眼昏花了不晓得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