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同窗好友聚集一起给赵二公子落了葬便散开了,坟茔前不远处新起了几栋宅子,死里逃生的大金国巴将军引着十余个原本的金兵、现下的平头百姓给赵二公子守灵。旁人都没觉得咋样,也就我,隔三岔五过来瞅两眼、上几柱香。赵二公子可说这一辈子没几个当真知心的朋友,兴许,兀术算一个、我也算一个。
真没想到,作为一个幸运的穿越者到了这年代,一心想见见的各路牛人一个没见着,偏偏是兀术这个岳爷爷的死对头非但是见着了,现下居然还颇有牵连。总觉得,跟这个兀术倒是颇有些缘分,便是心思居然都有些相仿。
早已横亘待发的数路大军终于没杀出山东,不为旁的,赵二先生当真是我的同窗好友,当真算得上是我的知己,留给兀术的几句话,没一句不是切中要害。
兀术也当真了得,连番军令传下,淮水以北、长城以南金军精锐调动频繁。八九成的金军精锐,现下尽数调集在开封府、大名府、真定府、河间府,中都兀术的中军主力也是整军备战,四路大军把山东军西去、北上的通路堵得死死的。依照现下的情形看起来,便是山东军不起事,兀术也断断不能叫山东军过上安生日子。
若换在平时,了不起咱守住山东任由你兀术来攻。山东现下人丁已然近千万,虽说地盘已然觉得小了些,耕地啥的都开始觉得紧吧了些,可三五年便是不动也出不了啥乱子。更何况,四叔那边已然全取日本国本州岛、北海道,地界大着呢,一时半会儿便是南登州都容得下一两百万人丁。
麻缠的事儿有俩,还都是哪一个都缓不得的,得赶紧定夺。一个是南登州那边武龙的两万雇佣军,原本打算把这两万雇佣军尽数调过来祸害金国,可现下兀术把山东围得铁桶一般,过来了杀不出去没的败治我山东。若是不过来败治金军,日本国那边就剩下来一个四国岛,可四国岛现下是铁牛那小子的地盘,据四叔传回来的书信说道,铁牛那小子居然自封为四国王,拥兵五万割据一方,对南登州军防范甚严,便是日本国的残兵败将都收留了不少,没几年拿不下来。
便是能拿下来,原本跟铁牛说得清楚,铁牛打下来的便算是铁牛的地盘。若是过上几十年寻个由头开兵见仗倒也好说,可现下动手,落下卸磨杀驴的刻薄名声不说,本州岛、北海道刚打下来还没归置稳妥呢,说啥都是不妥。更何况,铁牛那小子也不是个熊茬子!
二一个麻缠事是,兀术居然闭关锁国,把山东西去、南下、北上的必经之路尽皆堵死,来往客商一律许进不许出,算是堵死了山东贸易的命脉。
原本山东与大金国虽说敌对,可来往客商却是一直畅通。一来,山东现下的各路作坊、通商占到了山东税银的半壁江山,登州、莱州更是占到了七成往上,过往大金国的货物占到了通商来往半壁江山,莫说旁人家,便是自家都受不了。
原本山东卖给大金国的货物主要是软钢、生铁、棉花、棉布、烧酒啥高档货,大金国也都是用得着的。不光是用得着的,还都是大金国紧缺的。这个兀术也当真凶狠,居然一家伙全给禁了。也不知道兀术身边哪个衰人出的这缺德的主意,实在话,封了通商口岸对大金国虽说害处甚大,可对山东只怕害处更大,刚刚有些苗头的近代工业雏形,这一家伙兴许都能给压住数十年。
都计议几回了,若是照旧兵出山东,只怕便得是连番恶战,虽说最后照旧是胜面大些,可山东军只怕也得伤筋动骨折损太重,划不来!
可若是另辟蹊径,山东三面靠海哪里有蹊径?登州水军厉害不假,登州大海船又多又大自然也不假,可有一样,海上也就是奔袭大都、真定府这一带,正是人家金国有意无意重兵驻扎之地,与兵理不合。登陆战么,兵锋指向便是敌军最薄弱的七寸!
辽东,完颜希尹这老小子坐拥重兵却是固守不出,依托复州、盖州靠着一个守势把耶律虎给压制的动弹不得。若不是登州全力以赴支持,只怕耶律虎早就支撑不下去了,哪里还谈得上反攻?
各路引军主将、兵学院、大将军府一干参谋早推演过多少回,可甭管咋说终归打的是消耗战,依照登州军一贯的原则,这种仗占不得便宜,打不得。
一连多日,众人苦苦盘算,却寻不出法子。若依照现下的状况,上策莫若联络大宋、西夏几路夹攻。只是大宋朝那边,赵构那老小子一心求和,好不容易安顿下来没几年,只怕出兵的成算不大。更何况,先前大宋朝几番遣使过来山东都没给啥好脸色,现下差人过去只怕也白搭。
西夏国那边更是想都别想,咱要打的是大宋朝原本割出去的中原之地,这块地界我是断断不肯容外族人染指,说啥都不成!
一个人喝闷酒烦闷,俩人一起喝闷酒加倍的烦闷。自个便好似个饿急了眼的小巴狗,看着蜷成一团的刺猬,明明是一大块肉却是无处下嘴。
李进更是,这小子早两年顶着山东军的威名满大宋朝散播岳爷爷的满江红,赵构居然没敢拿李进咋样。虽说没给岳爷爷平反正名,可也算是有点儿交代,一道圣旨便把陷害岳爷爷的主谋、位高权重的张俊贬到了几千里地开外,这官职一家伙从三公三卿位极人臣,降到了见了知州都得抢先施礼的地步。莫说连降三级,便是连降八级都不止,也算是大快人心吧。
忙活完这事儿,李进便再没了旁的营生,索性便把一家老小尽数搬回到登州,自个却是依仗着多年的同窗好友也不正经营生,整日价醉生梦死替岳爷爷抱不平。自个跟姜琦、鲁守节、连绛、鞠邦彦几个劝过几回了都不管用。
不过这样也好,甭管啥时候喝酒都能寻着个酒伴,要知道现下,原本身边的知交好友外带酒友,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大肚子蝈蝈、重量级人物,一个个忙活得脚不沾地,更是没几个能呆在王村的,寻个酒伴不容易啊!
俩人你一杯我一盏,不知不觉便喝了个半醉。也不知道啥时候得福咋进来的,不住嘴地边上撺掇着。这小子,家里的大买卖十之八九全掐在这小子手里,现下更是了不得,我的大小子小赖旁的任啥全不稀罕,就跟这得福身后学着做买卖,这小子更有了太子恩师的觉悟,居然越来越蹬着鼻子上脸!
“少爷,这不成,您得赶紧想法子把金兵赶跑喽,中原多大小的地界,家里能多划拉回来多少产业?”
本来便烦闷,得福这小子又不住地絮絮叨叨,有福这小子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也不说上来把得福撵跑!火气都压不住,酒碗都给扔到一边,拍着桌子喝道:“咋,长脸了还,没见着整日价计议么?战阵上的事儿你知道个啥?你当那是做买卖那,手里有银子说买就买,手里有紧俏货物说卖就卖,这一干人你当是吃干饭的啊,计议这许多时日却没个稳妥的主意,你瞎叨叨个啥?”
“要照俺说,少爷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得福嘟囔道。
“啥,还学会犟嘴了?”怒道:“你得福能耐,你咋不想个好主意?”
“有啥啊,天下之事,说大理都是一般无二!”有福不服气道:“俺虽说战阵上的事儿不懂,可天底下的道理还是懂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战阵上的事儿又不是非用战阵上的手段拾掇。昔年宗爷爷镇守汴京之时,人家还知道发个檄文。大宋朝赵官家还是康王之时,也知道发个檄文,上回大宋朝几路兵马围攻兀术,岳爷爷不是也发了檄文?凭啥咱山东军起事之时,平将军不能发个檄文?天下当官的,哪个不盼着封侯拜相,哪个不盼着光宗耀祖?少爷只管发个檄文,只说某年某日咱山东军起事,天下各州各县群起呼应。占住了一县之地的便是知县,占住了一州之地的便是知州,占住两州之地的便能封侯,占住一路之地的便能封王,如此一来,天下义士固然群起相应,便是心怀二心的,即便不是什么好鸟,起兵呼应的想必不在少数。如此一来,按起葫芦起来瓢,兀术如何收拾?中原之地大金国尚未平复,现下百姓的心思还是偏向汉人多些,咱山东军浑水摸鱼又有甚么不妥?”
“得福掌管家里的各路买卖,虽说战阵上的消息所知不多,可买卖上的来往早看出了端倪。常言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咱山东军只管盯住开封府死缠烂打,攻破开封府准许屠城三日,汉军签军只若是提着一个金军的首级便能活命,便能保住自家家产,不信不三军用命。咱一地一地打过去,越是打到后来各地呼应的义军越多,大金国地盘虽大,早晚还是得叫咱一口一口吃进来!”
李进的眼珠子雪亮雪亮,哈哈大笑声中,我冲得福屁股踹一脚,喝骂道:“放屁,开封府九成以上都是我中原人士,你当是对阵外族呢,还屠城三日,屠你个鸟!不过,先前的主意倒是不赖,天下大乱,天下大乱好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