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来意(二)


本站公告

    姜琦道:“可说,议事院算是山东的中枢衙门。议事院又分两院,上院依照各州县人丁多寡各有定额,下院却是每州只有两人。议事院只管三件事儿,一件便是先前说道的立法,登州所有律令有一条算一条,全是议事院议事通过。甭管上院下院,少说得三分之二赞同方才能够通过,通过之后便交由各州县、司法院依法而为。二一件事便是监察大将军、政务院总理大臣、司法院司法大臣,这三处的大将军、大臣五年换一次,换不换、换那个也得是议事院三分之二赞同方可。三一件事便是定论大事儿,譬若说出兵不出兵,都得是议事院商议,三分之二赞同方可。这议事院便好比罗马国的长老院,虽说平日里不管事儿,可管的全是山东之地的要紧大事儿。议事院的头领叫做议事长,上院的议事长便是咱们昔日的恩师鞠老夫子,下院的议事长却是密州的陈潜善。所以说这事儿李兄你找树人不合适,便是你找鞠老夫子跟陈潜善也不顶用,毕竟大事儿总得上下两院三分之二赞同吧?”

    “那这事儿该找谁?”李进傻兮兮问道。

    看,傻了吧,这一句话一出,岂不是便漏了底细,算是不打自招?

    姜琦哈哈一笑,道:“先前叫你说你不说,跟你说实在话,树人是个念旧的人。议事院里原本之该有登州四个议事,可你也知道,咱山东起家的根本便是登州。故而树人便定下规矩,除开按照人头算下来的不算,登州额外另加六个议事,其实这六个议事都是咱登州这几个大家给分了。小弟不才,跟鲁兄现下便为山东议事院上院议事,有啥事儿跟我俩说道说道,指不定能给你出个主意呢!”

    依照法理,现下我就是义军府的大将军,无论如何做不到一言九鼎。可登州咋出来的,山东咋出来的,便是议事院的议事、议事长是咋出来的?将来不敢说,将来这样也不对,可现下,敢说现下我便是山东的无冕之王!

    姜琦、鲁守节这般的说辞,那是给我挡驾呢,也当真是为了山东,说穿了也是为了自家的利益。毕竟,韬光养晦是议事院早已定好的,是山东往后十年的根本策略,这个议事院里没人说道,可没人不是心知肚明。毕竟,现下山东地界百废待兴,若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当心眼大肚子小给撑死!

    “当真?”李进好似捞着一根救命的稻草,急切道。

    姜琦、鲁守节俱都是微微点头。

    李进叹口气,低声道:“不瞒几位兄长,小弟原本是为啥离开登州,几位兄长心知肚明。家父战死沙场,小弟子承父业从军杀敌,虽说小弟也是每每舍命相搏,怎奈时运不济,却是胜少负多,先后追随几任主将俱都是如此。前年年底小弟方才追随了现下的主将,几回战阵下来小弟对我家将军甚为钦佩,我家将军对小弟也是颇为赏识。两个月前,我家将军差人四下联络各地义军图谋北伐,小弟因为与登州平将军乃是旧识,故而讨令前来登州……”

    姜琦低声道:“你家将军是李横还是翟琮?”

    李横是原本大宋朝襄阳镇抚使,翟琮是河南府、孟、汝、唐州镇抚使,去年腊月俩人联军出兵征讨刘豫。依照斥候打探,这俩人麾下军马缺衣少粮,比着乌合之众强不了多少。原本兵学院里推演,说啥李横、翟琮也是必败无疑。谁成想,刘豫更加不成器,各地守将居然纷纷倒戈。

    刘豫麾下战将牛皋、彭圮、赵起等军投奔李横;董先、张圮、董震等军投奔翟琮,使宋军北伐声势日盛,屡战传捷。李横军相继收复汝州、颍昌府、唐州、信阳军;翟琮军攻取东至郑州西到京兆广阔之地,斩伪大齐河南尹孟邦雄,一时之间居然形成西面、南面两个方向钳击东京的态势。

    今年三月,伪齐国主刘豫为挽回败局,遣使向金朝乞援。金国四太子兀术亲率援军,汇齐伪齐大将李成联兵数万,大败李横军于羊驰岗。

    刘豫命李成率军乘胜南下,至十月,相继攻占邓州、随州、襄阳及郢州数州之地,李横、翟琮、牛皋、董先等军退守江西路。至此,伪大齐国占据襄阳、郢州江汉一带战略要地,也在大宋北边江防上撕开了个口子。刘豫遣使赴洞庭湖联络大盗杨么,谋划南北夹击大宋。依照斥候打探,南下的时候都选好了,就是只等明年麦熟后军粮到手便大举南下。

    襄阳等六郡,西接秦蜀,东瞰吴越,进可出击中原,退可掩卫湖广,这块地界落到刘豫手中,对大宋朝委实凶险。

    襄阳六郡,乃是在李横、翟琮手中丢掉的,若是北伐,自然是这俩人戴罪立功光复失地。姜琦这一问,便是由此而来。

    虽说早早给山东定下来韬光养晦的谋略,可山东又不是聋子、瞎子,大宋朝亡国了对山东不是啥好事儿,这些个咋能不上心打探?

    李进傲然道:“李横、翟琮岂能与我家将军相提并论?论武,我家将军,武艺高强、武略非凡,每每上阵杀敌必身先士卒,纵横沙场未逢对手。论文,我家将军文采横溢,诗书俱佳,往来尽皆高雅名士,岂是李横、翟琮能比的?”

    说起自家将军,李进两眼便闪闪放光,沉声道:“我家将军,事大宋朝至忠,事母至孝,对麾下将士却是令出如山、赏罚分明,每有战功朝廷犒赏我家将军尽皆赏给麾下将士,自家不取一文。士卒受伤,将军亲自抚问,将士阵亡,将军厚加抚恤。衣不着绫罗、食与士卒同例、住与士卒同帐,将士立功将军不吝提拔,自家公子屡立奇功却是隐匿不报。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打掳,便是我家将军亲立的军令,如有违背立斩不赦!天下虽大,古往今来似我家将军这般能有几人?姜兄,你说,小弟把这一腔热血卖给我家将军,该是不该?”

    啥,这年头还有这等人?咋听着比我的登州军还那啥呢,这不成了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么?

    鲁守节奇道:“大宋官军中还有此等奇人?敢问李兄,你家将军到底是何人?”

    李进傲然道:“我家将军便是荆南归置使岳飞!”

    啥,岳爷爷?

    惊奇道:“莫非李兄所言的荆南归置使岳飞岳将军,便是原本宗泽宗留守麾下悍将,前几年光复临安府,与韩世忠韩大将军合力赶跑了兀术南下大军的岳飞岳鹏举?”

    “正是我家岳将军!”

    怪不得呢,岳飞岳爷爷,古往今来,又忠君报国、又文韬武略的能有几人?

    恭恭敬敬端起酒盏,冲着南方遥遥一敬,道:“为岳大将军寿!”

    几个人齐齐端起酒盏一饮而尽,低头盘算半晌,冷不丁想起来一个事儿,轻声问道:“敢问李兄,岳大将军可曾封侯?”

    李进诧异道:“岳将军青春鼎盛,过了这个年方才三十有二,没听说过这个岁数上便封侯的……”

    没封侯啊,记得岳爷爷大战朱仙镇叫十二道金牌连夜召回的时候,岳爷爷早已经封侯了啊!也就是说,这回,还不到千钧一发的当口。在我心里,一来看将来趁着岳爷爷大战朱仙镇的当口,能不能浑水摸鱼占些大便宜。二来呢,岳爷爷若是当真收兵只怕自家性命不保,这等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咋说也得想法子伸把手吧?

    心思一定,立马便思路大开,轻声笑道:“李兄,恕小弟直言,现下李横、翟琮只怕无力收复襄阳六郡,故而赵官家方才想到了岳大将军吧!若是小弟所料不差,这回大宋朝仓促应战,岳将军麾下兵不过两万,想必也就能朝着襄阳六郡使劲吧!北伐,只怕现下岳将军还没这个战功能统引北伐大军收复汴梁吧?”

    这个是明摆着的事儿,岳爷爷麾下再是精锐,现下不过两万兵马。若论及官职,不过是个荆南归置使,说穿了就是上辈子的军分区挑头的,连个节度使都不是。便是大宋朝当真北伐,自有位高权重的统军,哪里轮得到岳爷爷为主将?

    李进道:“我家岳将军矢志北伐、收复故土、迎取二圣还朝,这个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了。听岳将军身边的老人说过,自打宗留守遗言北向之时,岳将军便矢志于此,数年未能移其志。这回,岳将军已然上书朝廷,到小弟动身之时尚未有回应。是否只取襄阳六郡,亦或是就此北伐小弟着实不知!”

    鲁守节笑道:“李兄你不知道么,树人慧眼如炬、见识甚远,树人都说这遭只取襄阳六郡,想必相去不远!”

    现下的李进,胆量有,一腔热血也有,赤忱也有。可有一样,兴许李进这些年净厮混些小战阵了,大面上的事儿莫说比不上我,连姜琦、鲁守节都远远不如。

    喃喃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李兄,并非是小弟推辞,这等大事岂是三句话两句话能说好的?烦请李兄引荐,若是有机会小弟先拜访拜访岳将军,亲闻岳将军韬略再行定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