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老爷子虽说早把这人赶出了家门,虽说也知道这人罪无可赦,可终归是打小自个养大的,也感念这人祖辈的恩德,烧香便烧到了我的门上。不说求法外开恩,只说睁只眼闭只眼,莫要秋后问斩,改到明年春天问斩。再一个便是准许姜家朝牢狱里送几个闺女,好歹也好给这人留个后代。
登州最讲究依照律令行事,可登州也讲人情,尤其是这几个大家,可说若没这几个大家相助便没今日的登州。人姜家老掌柜的出言相求,咋说都得给点儿面子吧?
盘算一番便应承下来,下黑却乔装改扮叫有财引路进了牢狱,打算看看这人。本来没旁的心思,就是想好生看看究竟是啥模样的人居然这等大小的胆量。谁成想,一看之下却大吃一惊。
原本寻思,这人死到临头指定是蓬头垢面、悔不该当初的模样。谁成想,这人当真是个泼皮、无赖、滚刀肉,混没把生死当回事,牢狱里照旧衣着光鲜,照旧该吃吃该喝喝,照旧抱着姜家送进来的闺女寻欢作乐,压根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心理素质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跟有财一商量,索性人情便送得大一些!重甲骑军的护甲家里兵器作坊早多少年便归置出来,只不过我嫌弃耗费银钱不说,更是限制了骑军机动性,重甲骑军局限甚多。故而始终没咋花费气力,只把气力放在了火药上头。
重甲骑军威力大是大,可登州用不起。铠甲是一方面,最要紧的是重甲步军使唤的全是百里挑一的极品好马,登州本身又不出产战马,使唤的战马除开战阵上劫掳过来的,剩下的全是耶律虎打辽东那边海运过来的。
登州用不起,刚好金国用得起。重甲步军又是耗费钱粮的祖宗,索性指点姜琦,叫这人带着重甲的图纸、样品投奔金兀术祸害金国去。如此,若是他日这人回来,也算是登州军差出去的细作,便算是把这回的罪过全揭过去了!人使唤的重甲,顺口便给起了个名号叫做铁浮屠,重甲战马有财便给起了个名号叫做拐子马。
姜家倒也当真了得,只若是我点了头啥事儿都没用我吩咐,都没用**心,重金买通了牢狱之中一个狱卒,一个狸猫换太子轻轻松松便把这人换了出去。数日后此事败露这人跟收买狱卒的早已踪迹全无,盛怒之下的杜彦以通敌重罪行军法诛杀了狱卒。
今儿,是这事儿有了眉目,有了完满的结局,姜家老掌柜的差遣姜琦过来答谢了。明明是答谢却又不说是答谢,只说是资助家里兵器作坊归置器械,防备金兀术把铁浮屠、拐子马使唤到登州军身上,叫你不得不收。
姜家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当我傻啊,自个若是没克制铁浮屠、拐子马的招数,哪个能把这等厉害的器械拱手于人?这十万两银子,那是买命银子,若说资助登州军,咋姜琦不把这银子送到大将军府?
十万两银子,现下登州这几个大家都拿得出,也都不至于伤筋动骨,可也都不是轻易肯拿出来的,这分量够厚重。
伸手把封子揣进怀里,却轻声道:“姜兄,君不密则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姜家可没出不屑子弟,这人心思歹毒、处心积虑,当真是用心险恶,想必是自知总有败露的一天早早预备下了后手吧。事儿全是这人一人所为,旁人一星半点都不知晓,您说是吧?”
姜琦哈哈笑道:“正是如此!今日却不是小弟一人来寻你,外头还有一人却叫鲁守节鲁兄弟陪伴着,王兄你且猜猜,这却是何人?”
就说呢,以姜琦现下的城府断断不至于为这个事儿单独跑一趟,倒不是不值当,而是过于扎眼。
外头啥人能叫鲁守节亲自陪着说话,啥人能叫姜琦这个姜家的掌门人跟鲁守节俩人陪着过来,这人身份想必不凡!要不便是昔日同窗,同窗里头现下多半都有来往,若有事自个便找得上家门,用不着这俩陪伴。现下不在登州的,头一个是赵二公子,赵二公子现下在兀术身边呢。剩下的,便是原本登州禁军俩都指挥使的公子,一个是李进一个是柴安国,一早一晚先后离开登州,莫非是这俩?
朗声笑道:“是柴安国这闷憨还是李进这个猴精?能劳动姜兄、鲁兄大驾的,除开这俩还有何人?”
姜琦大笑道:“王兄当真是能掐会算,不错,正是李进李家兄弟!”
伸手拉着姜琦,俩人肩并肩朝外走。姜琦、鲁守节好说,原本的同窗好友又是常来常往的,直接便能进得正堂。李进这小子多少年没见面了,今儿头一回到王家,说啥也得到大门口接一接吧?
大门边上的暖房,本就是给来访的客人预备下的,离着远远的就听着鲁守节貌似粗鲁的笑声。鲁守节这小子这些年学会了藏拙,本来挺飒利个人、挺儒雅个人,却偏生合着自个相貌一副粗鲁、无知的做派,其实不过是为了遮掩肚皮里的弯弯道道罢了。
大笑着闯进屋里,连声道:“李兄在哪里,李兄在哪里?这些年没见你过来骚扰,可想死小弟了!”
屋里头正当间站着个商贾打扮的瘦俏汉子,面目依稀还带着原本少年时印痕,也是高声笑着迎上来,高声道:“三缺一,三缺一,王兄来了刚好!”
上去给一拳,笑骂道:“你现下是哪家的细作,咋登州护卫的兵咋丁这般眼拙?当个细作都当不好,有你这样的商贾没?一身商贾的外皮,却是目如鹰隼;满面沧桑,却是带着孤傲肃杀之气;身子单薄,却是腰似狼腰、手如盘根。你家主将当真是瞎了眼,挑拣哪个当细做不好,偏生把李兄挑拣出来?不过也多谢你家主将,若不然,你我兄弟岂不是无缘相见?”
李进飒利地闪过拳头,笑道:“天底下有几个人能有王兄这般歹毒的目光?小弟本就是将门出身,这些年大宋朝又是屡经大变,小弟不在战阵上厮杀如何报效皇恩?咋,刚刚把刘豫拾掇了个落花流水的平将军,莫非要把小弟的人头献给番邦邀功?”
啐一口,笑骂道:“狗改不了吃屎,打小便是尖嘴利牙,这般岁数还是改不了。也不寻思寻思,跟俺斗嘴你哪回占着上风了?只若你不当汉奸,不当金狗的说客,哪个与你为难?”
本来多年未见的同窗,见了面说不出的亲近。只是几句话下来相互间便都有了防备,都知道对方不是啥省油的灯。这个李进,虽说现下摸不着底,可断断不是走投无路过来投奔登州故交,指不定身负啥重任呢!
登州这地界偏僻,若不是跨海北上,十有八九便是直接来寻我的,只不过现下不知道啥事儿罢了。一有了防备,这亲热劲儿利马便弱下来,虽说表面上照旧亲热无比可心里却有了疙瘩。心里话,跟金国、大齐国牵连这些还好说,就怕跟南边大宋朝扯不清道不明。一来大宋朝立国时日已久,潜移默化的影响早已深入到了百姓骨头里,一旦若是给赵构做了嫁衣自个心里委实不情愿。二来,大宋朝那边赵构是个软骨头,便是牵连又顶啥用?
嘻嘻一笑,道:“却不知李兄现下官拜几品,不过,只若是有了品位便比小弟高些,小弟最高也不过是黄县团练使,倒是该称呼李兄一声上官!”
李进也是嘻嘻一笑,道:“咱弟兄不论官职,若论,一论兄弟情分,二论斩杀金军。登州平将军名满天下,对阵上金军更是有平一枪美名,小弟不如王兄良多……”
假话,马屁话,也知道守着姜琦鲁守节俩人,这李进也翻不出啥实话,哈哈大笑着吩咐上酒上菜。有朋自远方来,咋说都得先吃喝一顿不是,我华夏一族自古至今全这性情。
一边高声笑着饮酒叙旧,一边暗自吩咐下去追查李进的来路。这些事儿小心些没啥毛病,顺带着吩咐有福打外边酒肆里寻几个摸样俊俏的唱曲儿的婆娘,还特意吩咐只挑拣些寻常民间小曲唱着。
王家的宅子正靠着王村的王府井大街,紧靠着宽敞的官道、酒肆。客舍、茶馆啥的不在少数,没多大会儿工夫有福便引过来几个,款款施过礼,前头寻地场坐好伸手摆弄琵琶。
唱曲儿的好似姐妹俩,大的丰满圆润,一双大眼睛水灵灵颇为灵动,却是一副小媳妇的装扮。小的清瘦俏丽,面目上不施粉黛,透着一股清高、孤傲的味道。姐妹俩人一对比,姐姐便好似牡丹,妹妹便好似寒冬里的腊梅。若说姐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熟识人事的少妇气韵,妹妹便是个冰清玉洁的黄花闺女。
有福这小子这几年眼色见长,李进原本也算是个纨绔子弟,啥好玩的事儿没少沾惹。便是当初那般岁数,毛都没长出来的时候,还引着一干同窗吃过花酒,若是李进现今也是花天酒地,就这俩人,依照上辈子的说辞,一个如饥似渴的熟妇,一个清纯的小萝莉,试不出来深浅才怪!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