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汉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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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有些混乱,便好比现下,登州这边,哦,现下该叫山东这边算是靖康六年。大宋朝这边俩年号,原本该当叫做建炎五年,赵构这小子却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给换了个年号叫做绍兴元年。搁人刚刚称王的刘豫那边,却叫做阜昌元年。还就算人金国国主完颜吴乞买实在,自打金国开国国主完颜阿骨打死了之后,就一个天会的年号,现下已然到了天会九年愣是没换过年号!

    这便对头么,国势好不好跟年号没啥关系,说是国运不好,换个年号还能变了天不成?就这么简单个道理,大宋、刘豫也不是不明白,糊弄着骗骗别人,也顺便自欺欺人罢了!

    金国上上下下都快闹翻天了,罪魁祸首便是我,便是登州义军。登州义军全取山东的战报流星一般传回金国,伪大齐皇帝刘豫的告急求援书信一封接一封飞回金国,金国国主召集各路金将聚集上京商讨战事。

    正月十五一早,燕京赵府,一队金兵风尘仆仆杀到,挑头的黑甲金将粗蛮地推开门口守护的兵丁,连声喝令道:“奉左监军元帅撻懒将领,捉拿登州南蛮奸细赵二,与你等无干!”

    一干人穿过院落直奔堂屋而去。燕京,便是原本大宋朝的大名府,赵二先生的这处院落不大,三进三出的一处小院落,外带着几间厢房。挑头的金将气势汹汹杀到堂屋,刚预备着闯室拿人,却见屋里闪出来几个彪悍的金兵,挑头的一横弯刀,手一伸厉声喝道:“拿来!”

    黑甲金将诧异道:“拿啥?”

    “四太子的金牌将令!”守护的金将嘲讽道:“俺叫乌鲁苏,四太子专门差遣俺护卫赵二先生平安!若想捉拿赵二先生不打紧,拿来四太子金牌将令自然任由你捉拿,若是没有,老兄还是哪来哪回!”

    黑甲金将怒道:“俺奉左监军都元帅将令,这个赵二乃是登州南蛮的奸细,奸细人人俱能捉拿,哪里用得着四太子金牌将令?闪开,若不闪开连你一并捉拿!”

    乌鲁苏冷笑道:“好,好,你家左监军都元帅好大的威风,拿人都拿到了四太子帐下!成啊,今儿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捉拿谁?奉四太子将令,若有人胆敢行刺赵二先生,格杀勿论!”

    堂屋里头赵二先生岿然不动,不知道忙活些啥。院子里,七八个黑甲的金兵却叫二十几个乌鲁苏的手下围了个严严实实,两下俱都是剑拔弩张。

    这个乌鲁苏乃是金国四太子兀术麾下出了名的武士,一身武艺便是在整个金国都是赫赫有名。兴许是黑甲金兵畏惧乌鲁苏的武勇,也兴许是黑甲金兵势单力薄,对峙良久黑甲金兵恨声而退。

    晌午,赵二先生正用饭的当口,一队黑甲金兵把赵府给团团围住。当先一员大将阔步闯进府门,守护府门的金兵居然拦都没敢拦!

    乌鲁苏引着几个金兵照旧堵住屋门,只是这遭却也变了脸色。

    却见屋里的赵二公子放下碗筷,裹紧身上裘皮大氅轻声笑道:“赵二何等荣幸,不知有甚么大事儿,居然劳动撻懒元帅亲来,赵二受宠若惊!”

    院子外撻懒黑着脸厉声道:“赵二,别人看不出你的把戏,可你瞒不住本元帅!本帅数次意欲征讨登州,哪次不是被你花言巧语推搪过去?说什么登州只是疥癣之疾,不值得兴师动众。可今日,登州已然是养虎为患,你还有甚么好说的,你不是登州的奸细却又是何人?你非但是登州王平的同窗,更是埋在四太子身边的奸细,今日本帅便亲手替四太子铲除了你这个奸细!”

    却听赵二先生懒懒笑道:“元帅切莫动怒,在下乃是王平的同窗这个自然不假,投靠四太子之时在下早已言明并无隐瞒。反倒是撻懒元帅,你念念不忘讨伐登州,到底是为大金江山多些,还是巧舌如簧预备着自报私仇多些?在下可曾听闻,撻懒元帅数度败于登州王平手中,便是元帅的爱子据说都是王平亲自斩杀的,不知是真是假?先前元帅也曾数度征讨登州,那次不是占尽天时地利,却又那次不是大败亏输?”

    撻懒怒道:“莫非你仰仗四太子庇护,本帅便杀你不得?左右,给我拿下这奸细,今日不杀你赵二难消我心头之恨!”

    撻懒身后轰雷也似一阵回应,十数个精壮亲卫涌上前来,却被乌鲁苏横刀一拦,手一伸,冷冰冰道:“拿来!”

    “你想做甚?”

    乌鲁苏冷得就跟屋檐下的冰凌子一般,道:“四太子的金牌将令!四太子吩咐过,若是赵二先生少了一根毫毛便要我的脑袋!要不你拿四太子金牌将令过来,要不你就从乌鲁苏尸身上踏过去!”

    撻懒怒道:“兀术杀得了你,莫非本帅便杀不得你?闪开,如若不然,本帅连你一起杀!”

    “呦,左监军元帅为何到了燕京还是这般大小的火气,莫非嫌弃我弟兄二人招待不周?”院子外面有人高声笑道。

    门口一闪进来两个大将,一个身材魁梧、满面坦诚之色地高声笑道,却是金国的三太子,本名叫做讹里朵,汉名却叫做完颜宗辅。

    另外一个不怒自威,瞪着一双鹰隽一般的锐目,一声不发只缓步走到乌鲁苏跟前,盯着乌鲁苏看了半天,伸手拍拍乌鲁苏肩膀,低声道:“你,很好!赏黄金百两,过午差人去元帅府领赏!”

    这个不是旁人,却正是金国四太子,本名叫做兀术,汉名却叫做完颜宗弼。

    撻懒怒声道:“这个赵二明明是登州的奸细,莫非两位太子明火执仗包庇南蛮奸细不成?”

    兀术豁然转身,冷冰冰道:“那好,今日你便把某家一并捉了去,赵二先生若是登州奸细,某家也是南蛮细作!”

    撻懒怒目而视,半晌方才猛一跺脚,恨声道:“好,本帅不跟你计较,本帅自去狼主、国相跟前分辨!”

    撻懒恶狠狠瞪了赵二先生一眼,转身引兵而去。却听正堂里当啷一声,赵二先生怅然而起,满桌子碗碟给砸了一地。

    兀术连忙进屋,伸手搀扶住赵二先生,轻声笑道:“先生休要着恼,撻懒的脾气先生不是不知,只若是有某家在,任由哪家断断不能叫他伤了先生!”

    赵二先生抚着胸口恨声道:“竖子不足以为谋!在下着恼的不是撻懒要拿我,四太子你且来说道说道,汉人心里最痛恨的是甚么人?”

    不等兀术言语,赵二先生挺身怒道:“大宋汉人,最痛恨的不是国主,不是国相跟三太子、四太子,也不是撻懒等一干金将。汉人最痛恨的便是赵二、刘豫这般背弃了汉家,以身事金的人物。知道汉人是如何称呼赵二的么,汉奸,汉奸,痛恨之情可见一斑!想当初撻懒上书预备谋立刘豫为大齐王之时,在下是如何分辨的四太子还记得么?当真的蠢材,当真的愚蠢之至!若要谋立大齐王,金国众将之中不管立了哪一个都成,可不成想偏偏立个汉人。只若是立了汉人便是汉奸当国,不管是刘豫还是别人,都是一般无二的结局,这结局谋立刘豫之时在下便早已断言!早先不听在下直言,现今却说在下乃是登州细作,嘿嘿……”

    兀术连连作揖,低声道:“先生休要急坏了身子,当时千错万错都是某家之错,若是当初某家据理力争或许不至于糜烂如此!”

    赵二先生喘息半晌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低声道:“也是赵二明哲保身,若是有些事儿早些跟四太子名言,或许不至于此!先前,四太子以国士待我,在下也是殚精竭虑辅佐太子。可有一样,顾虑在下乃是一介汉人,大金国内纷争在下一向片语不提。在下的心思,俱都放在对阵外敌、百姓休养生息上。今日事至于此,赵二若再是只字不提便对不住四太子厚爱,若是四太子有意,在下便说说自家的小见识如何?”

    “先生只管名言,某家自当言听计从!”

    赵二先生沉思半晌,却反问道:“四太子,您说,想当初谋立刘豫为大齐王之时,朝野之间可有非议?我大金国主又是如何的说辞?”

    兀术道:“这个原本先生也是知晓的,其时张邦昌已然被废,国主下诏议立大齐国。朝野之中分为两派,一派乃是国相粘罕、左监军都元帅撻懒力主册立刘豫,一派却是力主册立折可求。某家与三太子却是听从了先生谏言,上书国主不欲另立汉人为大齐国之主,只不过国主之意甚坚,必欲册立汉人为大齐国之主,意欲以汉治汉。没奈何,某家与三太子只得两害相权,力主立折可求为大齐国之主。只不过,还是国相位高权重,终归还是立了刘豫。”

    赵二先生叹口气,轻声道:“其实,不管是刘豫还是折可求,不管哪一个坐了大齐国的国主都是一样。汉人,以十敌一对阵咱金军能不战而逃,可若是对阵大齐国汉奸军马,便是以一敌十都能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千古以来汉人一向如此,非但是汉人,女真、契丹也概莫如此。这道理,若说是寻常人看不透彻,莫非一向寡勇而多谋的左监军元帅,雄材大略的国相粘罕也看不透彻?只怕实情未必如此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