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假,林丝啥身份,打小便在心眼堆里滚出来的,随便一句话都不知道转上了几个弯弯方才出口。先前也是,便是对着我,甭管是个啥事儿没哪个直截了当一口说出来的。都给双方留着面皮呢,全云里雾里的叫你知道,可又一向不肯明说。便是当真动心眼赚取银子,也是悄不做声、不显山不漏水的,赚了银子还让旁人没话说。今儿这咋,咋改成明抢了?
“咋,耍耍小女人性情不成啊!”林丝嗔目道。
“哟,这倒是稀奇了!这些年没见过林家七公子使小性子,莫非日头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林丝撇我一眼,道:“先前不失性子是先前没使性子的本钱,也没个能使小性子的人,要不咋叫做七公子?后头有了使小性子的人,却照旧没使小性子的本钱。现下本钱有了,不使小性子,难不成等我的俩小子娶了媳妇,看着媳妇使小性子逗我眼热不成?”
“嗨,我说怪了哈!你啥时候没本钱了,偌大的家业,任谁说没本钱也不能说你没本钱啊!”
林丝怒道:“我有本钱有啥用,偏偏有人没本钱,一使性子给吓跑了咋办?好容易等了这些年,这挨千刀的总算是混出来个人模狗样,还不兴我使使小性子?”
这都啥道理啊,原本觉得林丝又是温柔、又是体贴,偏偏还懂事儿,又是富可敌国,简直便是男人的梦中佳偶。这咋,闹半天天下乌鸦一般黑啊,林丝心里头也没好到哪儿去!
还有啥好说的,这辈子亏欠人林丝的。这辈子旁人任谁都没亏欠,亏欠娘的,亏欠林丝的,这帐咋说都还不上!
伸手把林丝揽在怀里,低声道:“天底下能说个实话的没几个,就搁你跟前能松快下来随意说几句,偏生还给我脸子看。知道不,莫看我心狠,其实,心下难受着呢!”
林丝把玩着发梢朝我耳朵眼里探索着,轻笑道:“你家娘子跟前也不成么?听说你家娘子叫做耶律肖珠,乃是辽国之主耶律大石的亲闺女,正宗的公主呢。咋样,这驸马爷不好当吧,咋连个小妾都不敢朝家里领呢?”
唉,说啥丧气话呢?情人、小三的大忌知道不,俩人亲热拿自个跟原配攀比,要多挠心又多闹心!
索性撇开林丝,懒塔塔躺在厚实的波斯地毯上,轻声道:“好些事儿说不过去,明明心中有愧,却也不得不做,还得硬下心肠做好。譬若说对大隅国、萨摩国土著,心下内疚,该斩尽杀绝却照旧不手软……”
林丝接口道:“譬若说,林家七公子,明明那啥,却不肯朝家里领,对吧!”
无力道:“算是吧。倭国土著这事儿办得不好,可为了我登州百姓、中土乡亲有个活路也只得如此。你这事儿,若是早识得我家娘子,便不该有这事儿。可当真有了这事儿,却再也割舍不下。忠实话,登州南登州这边,能为我死的不在少数,亲兄弟一般的朋友倒也不少,可当真能心意相通说几句话的倒是没几个。”
林丝专心致志摆弄着发梢,轻声笑道:“我便算是你难得的红颜知己吧!唉,我说,要是大隅国将军的千金不死,是不是也算你一个红颜知己?”
“愧疚,愧疚罢了!”
“愧疚啊,还算是有些良心么!这般说来,这事儿你算是应承下来了?”
“啊,啥事儿?”一个高跳起来,这林丝,咋见缝插针呢?
林丝幽幽道:“心下愧疚,便传下号令,只若是有点儿汉人血统的便算作中土人士,对吧!平心而论,萨摩国这边四方人士都有,外来的不见气比当地土著少些,咋去分辨?话又说回来,便是分辨清楚了,鹿儿岛之町一番的腥风血雨,这天下一等一的客商开埠码头便算是给毁了。两下盘算盘算,倒不如糊里糊涂全给算成汉人血统的,往后便是想摘干净只怕也难。商人重利,十个里有九个是这般,亡国之恨倒也未见得比这个重些。倒是北边大口砦,你得费些心思,早早拿下大口砦,也算是绝了鹿儿岛之町这些人的心思。再者说来,大隅国、萨摩国这一仗下来,只怕南登州便成了整个日本国的公敌,早早拿下来大口砦也算是北边多了个门户。”
轻声道:“大口砦说是坚固,可也没到打不下来的地步。战阵上的事儿你不懂,若是这回图谋的只是大隅国、萨摩国,大口砦早给打下来几回了。打下大口砦,守住萨摩国北边的门户,以海上南登州水军之能,半拉九州岛便算是固若金汤!只是这遭图谋的是整个九州岛,现下一来这边的流民不够,萨摩国这边都没拾掇干净呢。二来,嘿嘿,既然是图谋整个九州岛,九州岛北边还有六国呢,与其劳师远征上门征讨,不如守株待兔、以逸待劳,先等六国送上门来打一仗再说。还就不信了,萨摩国土著将军这般便认输了?若是果真如此,死死守住大口砦干啥?分明是联络北边六国,这大口砦便是六国大军南下之通路!”
林丝若是倭国间谍,那我可就惨了!跟四叔、李昭定好的核心机密,就这般叫我给泄密喽!
林丝嘻嘻一笑,道:“那林丝便算是助纣为虐,林家的大海船你想咋征用咋征用,连人带船都给征用都成,去给你运送钱粮,回来给你运送流民,林家可是亏大发了!”
“亏大发了,你个财迷!莫说是你林家,便是旁人家海船给征用了的,叫哪个吃过亏?现银数着,比着自个贩运货物只多不少!”不满道。
这个倒是不假,一来南登州这边急等着用人,二来莱州那边缺粮,三来打下大隅国、萨摩国劫掳的金银财宝着实不少,大海船征用不少,银子倒也没小气。不过,也还真是有趣,旁人家的海船算是强征,多少有些不情不愿的,给银子也不情不愿的。就林家的海船,征船的兵丁客客气气的,被征船的船老大也是客客气气的,就没说到银子上的事儿!
“要不,鹿儿岛之町便算是送给我的,这边出啥事儿全由林家一力承当,不敢给平将军留麻缠,咋样?”林丝便跟小狐狸一般,嬉笑道:“大隅国、萨摩国这大小的地界,就要你一处鹿儿岛之町不算过分吧?”
还不过分呢,鹿儿岛之町,就这一地的税银占了萨摩国九成往上,便是搁整个日本国都算是个大进项。这不算过分,那啥叫做过分?
不屑地撇撇嘴,道:“就个小小的鹿儿岛之町便看在眼里了?成,南边的海图尽数给我,往后海上的事儿王家自个忙活,有啥收益再跟你没关系,这鹿儿岛之町便送给你!可有一样,莫要后悔才好!便是后悔了也没啥,莫要寻我打秋风便是!”
“便算是九州岛小些,莫非日本国也不够你谋划的?”林丝微微诧异道:“先前听你说道过,爪哇国再南边当真另有天地,莫非当真能见着个收益?”
咧咧嘴,道:“大姐,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不知道啊?海上的事儿,定好了路数,一年一年忙活下去,十年有个眉目便算是运气不差了!旁的不说,南登州这边我都谋划多少年了?给个痛快话,咋说?”
九州岛往南便是琉球,细细看过琉球的海图,若是估摸的不差,琉球便是上辈子的台湾。再往南西边是交趾国、占城、柔佛,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左右不过是上辈子越南、马来西亚。东边是吕宋、爪哇之类,无非是上辈子太平洋当间一串岛屿上不知道哪处。再往南也不知道多远,一个幅员辽阔的大岛,上辈子叫做澳大利亚,这辈子还没人知道。
澳大利亚方才是我心目当中的圣地,幅员辽阔、物产丰富、景色宜人、四季如春,这些个溢美之词全给加上都不算言过其实。可这个还不算啥,最要紧的是,这地场地广人稀,压根就没几个土著活人。再就是,这地场地下埋着地球上最多的铁矿、煤矿啥的,若是当真找得到,也算是给子孙后代留点儿财富不是?
“就盯着银子,银子算啥,跟你说,这个比银子值钱多了,不给后人留银子都得给留这个!”蛊惑道。
“哦,比银子值钱的,那是金子!”林丝俩眼闪闪发光道:“金子自然比银子值钱,还不占地场!”
“个财迷!”
林丝喜眉笑眼道:“财迷又咋?原先觉得林家的规矩好,家财么只给最有才能的子弟。可自个当了娘之后方才觉得这个不好,哪个不是娘身上掉下来的心头肉?咋能亏着这个、欠着那个的?就说吧,这俩小子,心里话,到底哪个先生下来自个都说不准呢,双生么!”
怒道:“一个鹿儿岛之町还不够啊,还贪啥?”
“鹿儿岛之町不要了,若要是要了鹿儿岛之町,这俩小子那是够分了,可若是再生俩咋办?老是双棒,多一个便得多分一份不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