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呢,就看鞠邦彦当先进得门来,身后头一个面目黝黑的精壮,一个面无表情的老者紧紧跟随着。再后头,胡丁辰、李平金一左一右亦步亦趋,这咋,虽说我一向不讲究,可也没个闯宫的道理啊!
“树人,别来无恙!”面无表情的老者随随便便一句,在我听来却跟晴天霹雳一般。
疑惑地看鞠邦彦一眼,却见鞠邦彦微微一点头。扭头吩咐道:“彪子,一干护卫出去把门户守好了,二十丈之内一个人不许有,就留下有福伺候着,天大小的事儿也得等这边计议完再说!”
“那啥,你站在胡先生、李参军身边干啥?赶紧,把两位先生请进来!”
院门吱扭扭关好,看着身边再没一个外人,赶紧上前大礼参拜,道:“见过先生,却不知出了什么大事儿劳烦先生亲自跑一遭?”
面目呆板的老者脸上一抹,抹下来个面具,露出来李昭清瘦的面庞。李昭笑道:“跟你家四老爷商议过多时,只是这事儿还得树人亲自做主才好!”
“请先生指教!”
李昭沉吟着不言语,微微一愕我便知道为啥了,赶紧摆手把胡丁辰跟李平金招呼上来,低声道:“好叫先生得知,这位胡丁辰胡先生乃是莱阳人氏,这位李平金李先生乃是忠良之后,现下俱都是咱登州义军的参军。都是跟学生莱阳城死里逃生活命下来的,都是一般的心志,家里头大事儿也不瞒着这两位先生。”
“李兄、胡兄,家里头早多少年便开始经营南登州那边,这事儿一向没跟您俩说清楚,可也没刻意瞒着。这位便是帮衬着家里头归置南登州的李先生,想当年名满天下的李昭李先生。”
胡丁辰、李平金上前一步大礼参拜,惊喜道:“学生久闻乐静先生大名,只是无缘相见,不曾想今日却蒙平将军引荐,我等之幸!”
李昭笑嘻嘻捋着胡子受了这俩的大礼,李昭啥名头,李昭早多少年便是文名远播,这大礼当真受得!
鞠邦彦插嘴道:“王兄,那一日李先生不期而至来到登州,却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在下便知南登州必有大事儿。担心旁人这事儿办不好,当下便跟弟妹子说一声,亲自陪着李先生来寻树人……”
哦,这事儿闹得,装神弄鬼干啥,到底出了啥大事儿?看着李昭不急不缓的模样却又不像。
李昭叹口气,道:“没旁的事儿,就是跟你家四老爷几番商议之下,拿不准往后南登州这边咋归置好!想劳烦树人亲往南登州归置一番。”
为难道:“先生,不是王平懒散,现下登州、莱州这边学生已然是焦头烂额的,金兵撻懒那老小子更是在学生手里头连番损兵折将,如何肯善罢甘休?说不准啥时候便又引兵杀过来了,这当口,学生却又如何离得了登州?”
李昭微微一笑,手一指胡丁辰、李平金,道:“先前不成,现下却是无妨!”
无妨,咋就无妨了?诧异地看着胡丁辰跟李平金。
李平金低声道:“今日一早,在下跟胡兄听闻昨夜平将军遭遇杀手,便相约前来探视平将军。谁成想平将军府邸外头巧遇疯婆子,我二人便起了疑心,哪有这般容易一宿之间四大杀手便全给收服的?难不成这几个全是障眼法,掩盖着后边真正的杀手?”
“胡兄精通医理,便以这个为由头,请疯婆子把木瓜与白龙请在一起。胡兄一本正经把脉诊病,在下却在一边旁敲侧击,虽说白龙、木瓜搁刘益那边的消息所知不多,金兵那边的更是毫不知情,却叫我二人瞧出来些端倪。刘益这狗贼,下了这么大本钱,把天底下名头最著的四个高手全给收买下来刺杀平将军,这事儿本身就有破绽。”
“若是金兵撻懒当真咽不下这口气,再提兵杀过来就是。千军万马之中,又有哪个轻易取得了刘益首级?若是咱登州当真兵强马壮,连金国都得仰视,便是刺杀了平将军,天下虽大,又哪里有刘益的藏身之地?除非一种情形,金兵无力来攻,我登州却也只坎坎守得住,两下僵持的时候,方才是刺客横行之时。若不先刺杀平将军,一旦平将军抢了先手,只怕刘益要麻缠。”
“能问的都问过了,几下相印证,只怕金兵一两年内不会再来与我登州交兵,金兵盯着的是南边。刘益也曾使唤金银百般撺掇撻懒引兵东征,却得知金主严令撻懒不得东进。现下金兵东路元帅已然换成了完颜兀术,就是与赤骑王保将军齐鲁大地缠斗了俩月的那个,这金狗倒当真是个厉害角色。若如此看来,大宋只怕危矣,先前金兵横扫京东东路数州之地,南克密州,取下密州之后却只占了西边半拉子密州。东克潍州,取下了潍州之后却又弃守,白白便宜了阎皋、张成两个无能鼠辈。完颜兀术的样子早已做足,面子也给够了平将军,若不是骄兵之计,便是结好登州给他日南下未雨绸缪。只若是咱登州不招惹金兵,金兵断断不会打上门来!”
有福诧异道:“咋会,完颜兀术刚刚在咱手里吃了个大亏,咋会一转头便上来讨好咱?”
李昭冷笑道:“怎么不会?打得过的便是对头,打不过的便得拉拢,素闻完颜兀术了得,若是连万把军兵的仇恨都放不下如何能成?”
心里跟明灯一般的雪亮,金兀术做了金兵右路元帅,赵二公子想必说话更管用些。再说了,赵二公子说的话不怕别人挑理儿,桌面上都说得,虽说对我登州、莱州有好处,可毕竟对金国也是有好处不是?倒霉的是南边赵官家,对登州而言算是以邻为壑,可我心里没半点儿内疚,临安的南宋还有几百年日子好过呢,天塌下来个高的得顶着不是?凭啥叫我顶缸?
“不是疑兵之计!”低声道:“若是撻懒那老小子做金兵东路元帅不成,跟咱有杀子之仇呢,这老小子又不是个提得起放得下的主儿。金兀术也算是当世豪杰,分得清楚轻重缓急。咱登州在金兀术眼里不过是疥廯之疾,南边的方才是正主。咱登州便得拿捏好这个火候,出手早不得晚不得。早了金兵一旦痛下决心,先取我登州再去拾掇南边,我登州只怕便危如累卵。晚了,一旦若是金兵拾掇了南边,腾出手来咱登州还是个唇亡齿寒的结局。”
低声又道:“不过如此一来,倒是给咱登州腾出来几年时间。要知道南边三五年、十年八载还撑得下去,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么。咱登州、莱州照着老路子赶紧归置,别的都是假的,人多了方才能做到兵精粮足。只若是咱登州养得起精兵十万,便是金兀术倾国来攻又有何惧?这两年不去招惹金兵便是,就以密州、潍州为界,咱登州军绝不越界便是!”
“正是如此!”李昭半眯着眼颔首道:“两位先生,该说的都跟树人说道过了。老夫数年未见树人,还有些体己私事儿,你看……”
胡丁辰、李平金施一礼退出去,李昭却还是不满,一挥手把鞠邦彦跟有福也给赶了出去。低声道:“事关紧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一个事儿,南登州这边咋办?”
“啊,啥咋办?”有些诧异。那边的事儿,啥路数早多少年全给归置好了,问这话啥意思?
李昭低声道:“现下南登州二十几万人丁,手里头的地盘顶破天就是安置得下三十万人,老四早预备着拿下大隅国、萨摩国,树人你意下如何?”
皱眉道:“这个是早定好的事儿,火候到了自然该拿!”
“文拿还是武拿?”李昭追问道:“老四早急得嗓子里都快伸出手来了!文拿照旧是个挤字,武拿索性抡刀子砍过去便是。老四言道,现下南登州那边朝夕间可得精兵三万,就这三万精兵,莫说是大隅国、萨摩国,便是整个九州岛、整个日本国都能给犁一遍!现下跟往常不同,南登州水军敢说是天下第一水军,南登州步军陆上便没怕过哪家,便是日本国举国来攻咱都不怕,腰杆子硬挺呢!”
抚掌道:“如此甚好!若要文拿自有李先生归置,若要武取,四叔、钱大、钱二、驴头几个俱都是陆上战阵的大行家。柱子、猛子、封苟海上该当无敌,更何况现下武龙不是也过去了,就叫武龙给四叔做个副将好生历练一番便是!”
李昭嘿嘿笑道:“你的好四叔,满肚子的鬼心思,自己却不肯说,打发这小子过来。你自己问问,是个啥说辞?”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