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将军也曾言道:“守住了大庄头隘口,守护住自家爹娘老子,守护住王村乡亲,便算是自个战死也是条好汉!”俺不为旁的,就为守住自家、守护住乡亲莫叫金兵祸害了,就为了有条活路,旁的没想!”
“不错,这位兄弟算是说到点子上了!”点头道:“咱登州义军不为旁的,就是为了寻条活路,就是为登州乡亲寻条活路罢了。大庄头隘口一战我还曾说过,保家卫国!保家卫国,先要保家方才能卫国!这个乃是根本,是咱登州义军为啥打仗的根本!”
“往小里说,咱登州义军就是为了护卫家园,若是当真抵挡不住,叫金兵打进登州来,咱登州得叫金兵给祸害成个啥模样?台底下的有登州的老人手,可也有原本外乡过来的,背井离乡、流离失所,金兵能咋祸害莫非你等不知?便算是登州的老人手,眼前看着的,远的不说,单单说现下的莱阳城,再西边的胶水县、即墨县,十室九空,说是十室九空不为过吧?”
“往大里说叫做卫国!照理说现下登州义军就没个吃官家饭的,何来这卫国一说?卫国该当是官老爷、上位者、肉食者的事儿,该是赵官家的事儿,该是大宋朝堂的事儿。可有一样,台底下哪位弟兄敢拍着胸脯说,咱这大宋朝廷靠得住,赵官家靠得住?”
台底下一片的哗然,知道这话说得有些过头,这年头没哪个胆敢肆无忌惮非议朝政,更没那个胆敢说皇帝老儿几句不是的。
哑然笑道:“这话没几个人敢说,可百姓心目当中人人都有杆秤,百姓心中咋想的官家管不着吧?只怕心下是这般心思的不在少数!还指着赵官家起兵抗金不成?莫说是赵官家起兵抗金,便是现成的忠臣良将赵官家都不敢放手重用。宗泽宗老大人,何等的铁骨铮铮,何等的英雄豪杰,至死尚且不忘过河北伐。可换来赵官家啥了,赵官家现下不是照旧猫在南边歌舞升平?”
几句话说得有些激情澎湃,胸口起伏着接茬煽动,道:“人赵官家不敢对阵金兵,那咱登州义军咋办?往小里说,咱登州义军总得护卫住自个的家园,甭管是金兵、辽兵还是夏军,哪个敢过来败治咱登州,咱就砍他个小舅子的!往大里说,这个叫做民族。想我华夏一族、唐汉之后,金兵口中的汉人、南蛮,天底下所有的汉人同为炎黄子孙、同乘孔孟之教,便是幅员万里都是同为一族,便是汉族,大汉民族!天底下汉人同为一家,天底下汉族同为一家,天底下汉人便得抱成团,便如同现下的登州、莱州乡亲一般。”
“甭管是辽兵还是金兵,哪个胆敢过来欺侮我大汉一族便是我华夏的死敌,不给拾掇趴下不罢手!人赵官家不敢对阵金兵,咱登州、莱州敢!天底下只若是敬重我大汉一族,承受孔孟之教的便算是大汉的朋友。天底下多少汉人,金兵加一起拢共才有多少?莫说是我登州义军屡战屡胜,就算是屡战屡败都不怕。败了咋样,败了接茬跟金兵打,不管是胜是败就跟你金兵耗上了,反正咱就是不降,早晚得把金兵给耗败了!”
“这个叫做民族,叫做大汉民族!第二个叫做民生,啥叫做民生,顾名思义,民生就是百姓何以为生!天底下汉人都是一家,都得为大汉一族拼死厮杀,这个不假。可有一幢,你敬我一尺我得敬你一丈,天底下汉人全为大汉一族厮杀,全为大汉乡亲厮杀,可华夏一族却要如何对待黎民百姓?这个便叫做民生!”
“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这个便是民生之要义!”不理会戏台底下一片纷乱,高声道:“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不敢说好歹,可现下登州算是勉强做到了吧?莱州,莱州这边现下还不成,可过几年莱州便是第二个登州!先前身边弟兄没少撺掇着王平袭取潍州、密州、青州几处州县,王平才疏学浅,取下这几处州县容易,可是,若不能做到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造福一方百姓,取来这几处州县何用?后边也有读过圣贤书的大家,王平这句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没违背圣人教诲吧?民生之要义便在于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王平平生之所愿也!”
“民族、民生乃是立身、立国之本,除开这两条,第三个便算是民权!啥叫做民权,说穿了就是黎民百姓手中的权柄!现下平头百姓手里头有啥权柄,现下权柄全握在官家手里头,没见着哪家平头百姓攥着权把子!”缓口气道:“兴许说的不对,百姓自然有权柄,自然有权利,旁的不说,至少是税银、税粮、徭役的权利那是有的,再有,再有就是挨官家板子的权利!”
“这天下是哪个的天下,莫非天下就是赵官家的天下?至少二百年前便不是大宋朝的天下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是屁话,没记着啥时候圣人说过这话!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这是圣人所言吧?这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乃是天下苍生的天下,乃是天下百姓共同的天下,凭啥就是赵官家一人的天下?凭啥做官的日日锦衣玉食却不劳作,庄户百姓一颗汗珠子摔八瓣却是食不果腹?”
“王家历来讲究忠勇诚信智,老王村客户没人不知道这个,可当真论及起来,其间含义却又有几个当真明了?忠,大忠乃是忠于家、忠于百姓、忠于大汉民族;勇,大勇乃是为家、为乡亲百姓、为大汉民族舍生取义!”
“啥叫做民权,朝大里说,做官的该当为民做主,若是不能为民做主百姓便能罢免了做官的。便是赵官家,大汉民族大难临头之际,便如同几百年前五胡乱华之时,若是赵官家能统领百姓奋起,能统领百姓振我华夏虎威,赵官家自然照旧是大宋的官家,照旧是我等百姓的官家!若是赵官家一味只是苟且偷安,百姓便能免了赵官家这皇位!”
“这是把民权朝大里说,若是把民权朝小里说,为啥登州有个物权法,为啥登州还有个专利法?只若是你的东西就你说了算,甭管啥人,就算是赵官家都不能打你手里抢走,这个便是民权!甭管是哪个,哪怕是赵官家自个都得照着律令行事,这个也是民权!还别说是百姓,便是山中禽兽都有好好活着的权利,这便是为啥,登州律令三令五申,十份山林地界只取三分归置,剩下的全得留给禽兽不是?咱们得活下去,草木禽兽莫非便用不着活下去?天地之间,一般的生灵,凭啥不给旁人留活路?嘿嘿,都一般无二的人,都是一个肩膀扛着个脑袋,凭啥得分三六九等?人么,都是一般无二的,都得是平等的!”
“王家这些年散尽家财,收留下来无数流民,所为何事?所为不过是民族、民生、民权罢了,王平以为,此三民、抑或称之三民主义,是为王平毕生所求索!”
一口气倒完,定睛看看戏台子底下,却是一片的骇然。不由得心里机灵灵打了个冷战,坏了,这咋一说起来就没了个把门的,这年头挑战皇权,这不是跟普天之下为敌么?我活腻歪了?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响起,戏台底下不知道啥时候站了个和尚,双手合什朗声道:“王施主大善之言!世间众生,便是山间草木禽兽俱是生灵,俱都是一般无二的生灵!施主之言,大善!”
没工夫搭理这大和尚,看着戏台底下照旧鸦雀无声、照旧的骇然,满心琢磨着赶紧找个托辞逃了去,使唤眼神使劲朝鞠邦彦那边瞟过去,却发现鞠邦彦正奋笔如飞也不知道忙活些啥。
“鞠兄……”求救一般哀号一声。
“不慌,平将军的大见识,稍候片刻在下便笔录已成。年前便能刊印成卷,在下掌管着的报纸也该当多宣讲宣讲!”鞠邦彦头都不抬,道。
要了命了,当叫你干啥啊,叫你救命呢,咋这般没眼色呢?
鞠邦彦的一番言语算是捅了马蜂窝,戏台底下群情激昂,这下倒好,只怕想走都走不成!咋办,跟人诸葛亮学着点儿呗,就学人家舌战群儒成不?满戏台子底下,看这模样,全冲我一个人过来了!唉,佛曰,我不下地狱,谁下?
那大和尚那,问下,佛到底说过这话没?咋也不替俺分辨几句啊,真是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