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吧,外患当前,所有的人全都该齐心协力没半分分歧。先前我给金兵围在莱阳城的当口,红霞一声号令,三处隘口守军、登州四县乡兵、莱州掖县乡兵,登州四县乡亲、百姓纷起响应。便是南登州守军、南登州水军俱都是闻讯而动,当真称得上是振臂一呼从者如云。
姜家、鲁家作坊停下来活计,连轴转打造四角铁蒺藜。打造好后,姜家的家主姜峰、鲁家的家主鲁敬亲率作坊里精壮匠人助阵。先前战阵上滚浪一般翻滚着来回投撒四角铁蒺藜的,就是姜峰、鲁敬统领着的打铁的匠人。
连家,连家没庄户,自家也没多少精壮。可赤骑转战之时,尤其是恶战兀术之后几近弹尽粮绝。连家当家大少爷连绛,亲率四条大海船一头扎进了胶莱河入海口,顺着胶莱河、泽河一路南下。赤骑就是得了连绛运送的两万只弩箭,方才有了后来大破撻懒六千骑军的大胜。
可连家,四条大海船没回来一条,全走进了死胡同里回不来了。这人情欠的,叫你连银钱都不好张嘴提,就这一回,连家算是跟王家绑在了一起。还有姜家、鲁家,任多的铁蒺藜打造出来,全没提半个钱字,就是那啥,使唤完的铁蒺藜又叫姜家、鲁家匠人尽数拾掇了回去,算起来也只亏了个工夫钱。
鞠家跟文登王家更不必说,非但是自家尽数披挂上阵,便是自家庄户一个不拉全给带到了大庄头隘口上。俩知州,几个知县更是喊哑了嗓子、跑断了腿。
也就牟平张家藏着私心,预备着自家人差遣半数出来帮忙,留下一半护卫着自家家园。却被牟平知县贺景中一家伙连带着张家客户,外带着牟平百姓,一家伙拉了个干干净净。
这些个都不麻缠,也没啥抱怨的。莱阳城一战,八万金兵步军全军覆没,单单是生俘就快三万,撻懒只引着三四千骑军落荒而逃。一仗打过,登州各县乡兵瓜分了降兵各自回家,没落下半分麻缠、半句抱怨。
麻缠的是自家,抱怨的是自家,越是亲近的越是抱怨的厉害。一个个眼珠子都通红的,大胜之余,搁整个京东东路,登州、莱州现下早已是囊中之物这个没啥。剩下来的齐州、青州、缁州、潍州、密州、沂州,一府五州之地,就剩下了青州、潍州、缁州还在金兵手里头。这三州不少县城还叫各路义军占着,青州还叫各路义军团团围住,潍州还刚刚叫赤骑肆虐过。
若是依照孙大头的意思,直接号令各路义军把金兵全给赶出京东东路便是,京东东路往后便算是登州王家的地盘了!
一脚把孙大头给踹出门外,怒喝道:“算你孙大头的地盘咋样?刚刚见过几个阵仗,便不知道自个姓啥了?便不知道自个能吃几碗干饭了?昏了头了你!占着的地盘大有啥用,你守得住守不住?莱阳城朝西数百里一马平川的,没金刚钻揽啥瓷器活?嫌弃我没出息,你自个折腾去,我登州、莱州折腾不起!”
面包、胡丁辰跟六叔几个行伍上的,全撺掇着取下潍州。一来呢,登州赤骑搁潍州杀出来的名头,只若是赤骑杀到,估摸着没人能起死战的心思。二来呢,潍州又不是金兵南下的必经之路,便是占了潍州也断断成不了金兵南下的拦路虎,给大宋朝廷当不了炮灰。
苦口婆心劝解道:“咱跟金兵不一样,咱跟各路义军也不一样,换句话说,便是跟百姓眼里顶天立地的大豪杰,东京留守使宗泽宗大人也不一样!金兵能一路劫掠一路杀过来,杀过来之后百姓能剩下来几个、能活下来几个,金兵不管。各路义军,便是宗泽宗大人顶着大义的名头,虽说不得已而为之,可也是涸泽而渔。各个州县精壮尽数征入行伍,各地府库钱粮尽皆调度以作军资,大宋朝廷又无粮饷周济。如此下去,都不用金兵来攻,拖上个三年两年岂不是不攻自破?”
“咱那能成啊!咱占住一地便得守住一地,再不能叫金兵败治,也不能叫旁人顶着大义的名头败治。潍州,潍州我也想要啊,可一来我哪里来的军兵镇守潍州?便是天下掉下来上万精兵帮我镇守潍州,这一万精兵总得吃吧,总得喝吧,弩箭器械哪样少得了?哪样不用使唤人,哪样不用耗费钱粮?这钱粮能打天上掉下来啊!咱现下没这个本钱啊,登州去年是个啥模样又不是不知道,今年又加上莱州,能招呼得住登州、莱州便算是不差了。各路隘口照旧,赤骑、狼骑就在莱州跟密州、潍州之间晃荡,多一处也不要!”
李平金更狠,也不知道咋跟东京留守使宗泽老先生扯上了干系,人宗老先生居然差人送过来一封亲笔书信,诏令登州义军尽遣精锐汇聚东京汴梁,共举北伐大旗直捣黄龙府,迎取二圣还朝。
头疼了两天,身边读过书的,差不离有一个算一个异口同声挑唆着去,倒是姜家、鲁家、连家几个家主暗地里捎来书信,隐晦地暗示但求自保。本来就不想去么,打心里敬重宗泽老大人,可敬重归敬重,再敬重也不能把自个身家性命交到旁人手里不是?再敬重也不能把登州、莱州七八十万百姓交到旁人手里不是?您宗老先生至死想着的都是北伐,您的衣钵弟子岳飞岳爷爷一生致力北伐,哪个落下了好下场?
自个是个啥变的自个清楚,咱不是蝴蝶,咱没人蝴蝶那大小的能耐,北伐这事儿再加上一个登州王平也变不了天,了不起风波亭上多一个屈死鬼王平罢了!
不敢说不去,却又委实去不得。只得提笔给宗泽老先生回封书信,书信中极尽尊敬之情,只是借着莱阳城连番大战、登州义军损失惨重一时无力再战的借口给推脱开。这书信回得,莫说是李平金心生罅隙,就是自个都不舒服。
“莫要这般看我!”觉得有些对不住李平金,低声解释道:“知道李兄的心思,一门心思就想着灭了金国得报国恨家仇。早跟李兄说得明白,王平本来便没啥野心,就指着羽护住身边这些个乡亲罢了。剩下的,是人上位肉食者该操心的,跟王平没啥干系。现下,登州、莱州满目疮痍,百废待兴,便是南登州那边也远远算不得固若金汤。莫看现下我等得意,可毕竟就占着个弹丸之地,跟人金国、辽国压根不是一个份量上的。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旁人大胜之余俱都是喜笑颜开,可王平,忠实话,整日价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哪一招一式漏了闪失便再没翻身的余地。”
“李兄,听我直言,三五年内莱州咱能守住已然是不易了!涸泽而渔、焚林而猎的事儿旁人能干,王平做不来!说穿了,王平就是个小地主的脾性,建功立业啥的跟王平没啥干系!”
担心孙大头、蔡湍、面包这几个一冲动杀过了头,传下了严令,甭管是哪只军马,只若是杀出了莱州便算是自决于登州义军。暗地里却是把姬德凌、龚玉瑾招呼到一起,暗自吩咐道:“莫多想了,原本该咋忙活咋忙活,该忙活啥忙活啥。收纳流民,开荒屯田,甭管是打仗不打仗,是人都得拿粮食养活不是?掖县划归登州辖下,原本的几处隘口该咋镇守咋镇守,登州是咱的老营,啥时候都得先把后院守护好了!”
旁人抱怨就旁人抱怨,外头转着圈子地安抚住,回了家里红霞还不算完。
“你就是个没胆子的,若是我,只管先把几个州县拿过来再说,守得住守不住再说!话又说回来,你咋知道就守不住,干啥全得听你的,若是啥都听你的,哪来这许多乡兵杀出大庄头隘口?你不早死在莱阳城了?”刚进家门红霞便吵嚷道,也不管边上还一堆人呢。
火气噌的一下子就顶到了脑门子上,搁外头叫人这个说那个埋怨的,咋回家你还不算完?
“咋啦,俺是个啥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后路不归置好,啥时候闷着头朝上瞎闯?”怒道:“单单看着莱阳城大胜,登州能动弹的全叫你一家伙全给赶出去厮杀,一个阵仗下来,家里原本多少田地,现下剩下来多少?我辛辛苦苦经营这些年落下的田地,还能叫你折腾几回?”
红霞撇撇嘴,不屑道:“你就是个没种的小地主,这辈子就是个没出息的小地主!”
怒道:“小地主咋样?小地主又有啥不好的?先前你过门的时候还比不得现下呢,不也就是个小地主?咋就嫁了,不稀罕小地主当初嫁我干啥?咋不趁早去寻个顶天立地的好汉?”
两口子吵架,把一干人全给吓得躲出去远远的,得宝这小子有眼色,临走居然还知道把院门给俺俩带上。
红霞恼怒道:“原本是没机会,嫁个小地主知足。可现下,现下有了机会,就不知足!小地主咋样,我的男人就得是个顶天立地的爷们,拱也得把我男人拱上去!你个没卵蛋的,这好的机会……”
呵,这话骂得恶毒,没卵蛋,没卵蛋你的肚皮咋大的,没卵蛋咋就连着生了仨小子?还不讲理了!
一把把红霞抗在膀子上,懒得跟你讲道理,旁人不明白,你红霞该明白啊!扔了床榻上衣衫都没除尽便可着劲儿折腾,没卵蛋,叫你看看莱阳城这一战把你男人的卵蛋打没了没!
红霞红着眼、红着脸,俩手用力扳着我的肩膀头,母狮子一般低声吼道:“你强奸!”
“强奸,就强奸了,你咋地?”大声喘息道:“你个败家的婆娘,咋就把满登州客户全给赶上战阵厮杀?”
咋还咬人呢?
红霞一口咬在我肩膀上,咬牙切齿道:“就败家,咋啦?满登州加一起,都没我男人的命值钱,咋啦!”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