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镜中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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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平金猛地一拍脑门,道:“难怪当日金兵不待歇兵,打下了大寨之后第二日便接茬攻城。盘算着时日,只怕跟赤骑王将军打下潍州倒对得上。想必撻懒得了潍州失守的消息,担心没了军粮急着攻城吧。只是,莱阳城到现下连攻了二十几日,若是潍州失守,想必金军军粮也将告罄。”

    斥候道:“当日王将军奋起神威劈开了城门,咱赤骑蜂拥而入占了大半个潍州城。剩下的金兵有些四下逃散的,也有些在金军守将统领下,占据两处城门据险而守。王将军却不令我等攻打城楼,匆匆将城中百姓赶出潍州城,一把大火把个潍州城烧成火焰山一般。也怪潍州城中金军粮草太多,这日又是天干风大,几百个火把一扔,没顿饭的工夫火势便连成了一片。城楼上金军守军原本还护卫住了两处粮草库房,火势一大早连了过去,扑都扑不迭。”

    暗自叹口气,面包这手有点儿伤天理了。这个叫啥,这个叫做焚城,纵火焚城,就跟屠城一般的有伤天理。可面包有啥法子,强敌环饲之下,好容易觅得了个良机,但凡心慈手软都能埋下来天大小的祸患。更何况,这还是为了救我!

    李平金击节叫好道:“好,好,非常之时当有非常之手段!王将军的雷霆手段当真了得!”

    斥候得意道:“王将军自然了得!好戏还在后头呢,眼瞅着火势已是救无可救,王将军一声令下,四千赤骑舍弃了潍州城,一路向西北几十里地跑出去。马背上俺回头瞅瞅,整个潍州城烧得跟黑夜里的一根蜡烛一般,莫说是潍州军粮,便是潍州守军只怕都得给烧死不少!”

    “大火直嘎嘎烧了一宿,荒郊野地里弟兄们靠在一起歇息着。三更天却被叫起来列阵备战,要说俺赤骑王将军能掐会算,四更天,大队的金军骑军自西向东驰援潍州。王将军一声令下,我等四千赤骑拦腰侧击,阵斩金军大将十余,金军大败而逃死伤近半,直直把金兀术追杀到了青州方才罢兵。”

    李平金板着手指头算了几回,低声赞叹道:“好手段,好手段,古之名将想来也不过如此吧!这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可说是算无遗算。先前已然是行险,一路东去直取潍州,只怕路上用着的工夫早有定算吧。啥时候到了潍州,啥时候攻城早盘算得好好的,还偏生给潍州守军留出来告急的工夫,放出去告急的斥候,当真是好手段!咋攻城,咋破城,破城之后纵火焚城,这些想必都是早盘算好的。若是王将军再能夜观天象,连潍州大风也算计进去,王将军便堪称大宋第一名将!”

    李平金感慨半天又道:“火势一起便离开了潍州,只怕算准了兀术要来驰援,只怕算准了金军驰援的路线吧。黑夜里,整个潍州城烧得冲天大火,只怕几十里外都能看着吧。哪个又能想到四千赤骑两三个时辰便把潍州城烧成这模样?只怕心下盘算的还是赤骑舍命焚烧军粮吧!这一仗兀术输给了王保王将军倒也不冤,王将军一环紧扣一环,步步杀机,兀术能逃出生天只折损半数人手已然算是了得!”

    斥候又道:“王将军歇兵一日,却又得了狼骑的书信。狼骑孙将军跟十万义军正跟齐州守军连番大战,预备着光复齐州。王将军统领赤骑预备着回身驰援莱阳,谁成想,金兀术居然是难缠得紧,打青州城再度调粮不说,居然统领着剩下的四、五千骑军吊在咱屁股后头,不肯交战却也赶不走。就跟癞蛤蟆趴人家脚背上一般,不咬人膈应人!”

    得了赤骑大胜的消息,自个心里也是爽歪歪,冲李平金调笑道:“咋样,兀术这小子也有两下子,居然还是个滚刀肉,拖不跨、打不烂的!”

    李平金冲斥候低声呵斥道:“赶紧,后头咋样,王将军又是如何大败兀术的?又想出来甚么好法子?”

    斥候诧异道:“好法子,甚么好法子?王将军率我等赤骑,跟金军缠斗了十几日,照旧是使唤骑射的法子,每日总能斩杀百八十金兵。十几日下来,金军拢共剩下三千骑,只是照旧吊着咱赤骑不肯撒口。也就是金军占着咱西边的州县,一旦战事不利便躲进县城里休养生息,若不然早教咱赤骑给灭喽!”

    “王将军看看金军势弱,当即便差遣张力张将军统领八都赤骑回援莱阳,自己却是照旧统领一千赤骑跟兀术耗着。金军闻讯,兀术亲率三千骑军,跟王将军大战,足足一整天,杀了个天昏地暗。虽说咱赤骑斩杀了不少金兵,也算是占着了便宜,可金军毕竟势大,战事越来越对咱不利。占至天色将晚,王将军气力不支只得引军败退。大胜之下金军终于是放开了手脚,金兀术挥军掩杀,直直杀出来四五十里。那叫一个惨,大庄头一战俺便在赤骑,这几年还没这般败逃过,当真是丢盔弃甲、狼狈不堪。俺只道这遭算是赤骑头一回大败,赤骑这名号算是弱了老些。谁成想,张力张将军前一日引军驰援莱阳,下黑却是亲引三千赤骑悄莫声返回来早布置好了埋伏,剩下来一千骑军照旧高举大旗大作声势回援莱阳。王将军引军厮杀一整天,为的就是叫三千赤骑养精蓄锐。”

    “做梦一般,方才还叫金军缀着屁股掩杀,转眼间两边伏兵四起,张力张将军亲引三千歇息了整整一白天的赤骑弟兄杀出来,王将军却也引军返身厮杀,也就小半个时辰,咱赤骑大胜!”斥候咧咧嘴,叹息道:“只可惜还是跑了金兀术那小子,这小子也当真了得,居然统领着近千残兵败将杀出条血路来,落荒而逃!张力张将军上前阻拦,居然没拦住这小子,金兀术引领着残兵败将直奔青州而去。只不过王将军说了,现下没工夫搭理金兀术,兀术剩下这点儿残兵败将想必掀不起啥波澜!”

    “就这般,王将军统领赤骑回援莱阳,现下正在莱阳城西四十里呢。王将军差遣我等闯营报信,好叫平将军知晓,王将军说,顶多再有五日,赤骑必定能杀透金军大营!”斥候豪迈道。

    啥?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跟李平金对视一眼,还五天呢,莱阳城现下就跟汪洋之中的一条破船一般,哪里还支撑得下五天?

    李平金低声道:“五天,只怕五天未必能成吧!一个多月转战几千里,克潍州、诛杀金军近万骑军,弩箭只怕早使唤光了吧,吃食只怕也是消耗殆尽吧!便是手中器械,只怕也折损不少吧。莱阳城外,除开阿里刮手中三千骑军不算,撻懒这老小子能拿出来六七千骑军对阵赤骑。若是只守不攻,又有步军为援,赤骑这疲惫之师急切间如何能下?”

    对斥候温言道:“兄弟你辛苦了,好生下去歇息!”

    冲李平金一使眼色,俩人找个没人的地界,叹口气,低声道:“李兄,看起来赤骑之援毕竟就是个镜中月,看得着可是摸不着,当不得真!”

    心下郁闷,却不敢表露出来,也丝毫不敢懈怠。引着彪子、有福四周城墙转一遍,金军大营倒是分外寂静。

    古怪,往常没哪天下黑这般寂静,真真假假的夜袭,无非是闹腾得你歇息不好,没哪天间断过。可今儿倒好,全没,远处金军大营死一般的沉寂。

    “平将军,只怕明日不好过!”苏云低声禀报道:“平将军,打昨儿开始,莱阳城东门的金军骑军便没断了折腾。城楼上杀敌之时在下看得明白,先前每日也就是三拨、两拨斥候朝撻懒大营里送信,前日冷不丁多出来几波,昨日、今日都是一天十几波。若是在下所料不差,只怕咱登州军已然是兵出大庄头,明日只怕金兵便得倾力攻城!得当心!”

    啥?兵出大庄头?

    千叮咛万嘱咐过俺家红霞,登州除了带出来的再没多少精兵,兵出大庄头,再多的人手,人金兵数千骑军呢,只若是离开了大庄头隘口便是个挨打的命!

    低声喝问道:“这几日看得仔细不,当得真当不得真?”

    苏云低声道:“平将军忘了,在下原本是干啥出身的?这等事儿咋会看走了眼?依照少夫人脾性,怀揣六甲都敢活拿了俺,金兵现下都欺负到门口上来了,莱阳城里围着的又是平将军您。若是您在登州万事自有平将军打理,若是您不在登州,少夫人可是个一等一有担当的!”

    顿足道:“怕的就是这个,先前定好的路数,只若是登州乡兵不出几个隘口,就算是莱阳城失守登州照旧守得住。可若是倾力出兵,只怕我的登州难保,可怜了登州数十万生灵涂炭……”

    苏云咧嘴笑道:“平将军,不是俺说您,少夫人委实比您强些!您那,心肠太软,都这当口了有啥硬不下心肠的?您等着瞧,少夫人比您拿得起放得下!嘿嘿……”

    嘿,你小子,敢埋汰我?

    当真揪心,不说俺家红霞,若是我战死莱阳红霞陪着一起死,那红霞该当,可俺家还仨小子呢,小小子还没给起好名字呢!登州若是有失,赶紧领着仨小子上船朝南登州那边逃去啊,早归置好的路数!若是当真叫苏云说着了,俺家仨小子咋办?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