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镜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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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天过去,日落西山,眼瞅着没多大会工夫金兵便得收兵回营,冷不丁就看着金兵阵营里一阵的骚乱,斜刺里冲出来三骑金军,死命打马奔着北城门过去。

    不对!

    吆喝彪子、有福一声,打马便朝北城跑。这哪里是金兵骑军,十有**是狼骑或是赤骑撒出来报信的斥候,换成金军战服鱼目混珠罢了。

    刚跳下马背,瘦成了麻杆一般的李平金迎上来,低声道:“拢共三骑,就救上来一个,剩下的两个护卫住这一个登城尽皆战死,咱手里头又没了羽箭,护卫不住!”

    遥遥看看城墙上瘫坐着的骑军,低声道:“是赤骑的弟兄,王村的老人手,差不了!”

    李平金虚虚拉一把,低声道:“仗打到这个份儿上,平将军,当心,当心死间!”

    轻轻点点头,疾步走上城墙,按住骑军低声道:“说,好事儿歹事儿,莫要声张!”

    骑军喘着粗气,高声道:“送俺去见平将军,有大事禀报,赶紧!”

    皱眉道:“你失了心神不成,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骑军定定看半晌,冷不丁放声大哭。

    心里咯噔一下子,坏了,难不成面包着了金兀术的道儿了,难不成我的赤骑烟消云散了,难不成兀术还搁西边备下了后手?

    强压住心头的狂澜,低声喝道:“好男儿流血不流泪,夹猫尿干啥?满城头的人呢,说,咋回事儿!”

    骑军呜咽半晌,方才高声道:“平将军受苦了!看看平将军现下,这身衣裳,这面容,莫说是俺,寻常个人,哪里认得出来这便是原本登州的平少爷?……”

    急惊风咋还遇上个慢郎中?

    脑门上拍一巴掌,低声喝骂道:“一时半会死不了,说,咋回事儿!”

    “大捷,大捷!”骑军边抹眼泪边摘下头盔,打发髻里拖出来个小竹筒递过来。

    接过来看看,不差,跟面包约好的暗记都好着呢,这书信算是原件。轻轻打开,先没看旁的,暗记一样不缺,这年头没人看得懂这个。

    冲李平金轻轻点点头,道:“错不了,赤骑的书信,连番大捷,赤骑不日既可回援!拢共派出来十波送信的斥候,这一路算是第七波!”

    小小的一张纸片写不了几个字,拉过赤骑斥候道:“说,赤骑是咋打的,吃大亏没,兀术那小子现下还纠缠不?”

    斥候得意道:“吃亏?咱赤骑啥时候吃过亏啊!没呢,好着呢,兀术那小子早叫咱打跑了!王将军特差俺们几个先过来给平将军报个信儿!”

    “莫急,慢慢说!”李平金随手递过去一碗水,道。

    斥候高声道:“狼骑孙将军先走了几日没了踪迹,咱赤骑那日杀透了金兵大阵绝尘而去,谁成想,屁股后头跟了近万的金军骑军,老是不远不近吊着也不肯交战。王将军几番分兵,金军只是不做理睬,只是追着咱赤骑中军,不理会旁的。”

    跟李平金对望两眼,都是心下骇然。说不好面包是不是使唤我上回密州大战阿里刮时候,抄袭的人家成吉思汗的招数,可看斥候所说只怕十有**差不了。这边分兵调动金兵,金兵不为所动却也没吃亏,显见是兀术预备着捡赤骑分兵的破绽,一战功成。俩人斗智斗勇,面包分兵没找着兀术的破绽,却也没给兀术留下来啥可乘之机。

    斥候兴奋道:“十几日眼瞅着就这般过去了,王将军统领赤骑跟金军算是耗上了,就在缁州、青州四周遭几番交手,哪家也没占着上风。就这当口,王将军却是得了狼骑的消息,狼骑孙将军,居然是一路挑动起数十路义军,便是密州守军都调动了两万人手,拢共十余万义军,连破六七个县城,居然一路直奔齐州杀去。”

    “得了这消息,王将军亲率赤骑自缁州杀奔齐州。白日里王将军数次分兵,金军照旧不为所动。黑夜里王将军差遣赤骑副将张力张将军,领一千弟兄打着赤骑大旗跟王将军的大旗,高挑着火把接茬奔袭齐州。自个却亲率一千赤骑,犄角旮旯里足足窝了仨时辰,把大队的金军让过去,掉头朝东跑出去五十里。却原来王将军早有打算,白日里几路分兵并未像前些时日那般,见金军并不分兵,反倒是远远绕过大队金军,搁禁军屁股后头等着王将军呢!”

    心都快给提到嗓子眼了!犄角旮旯里边窝上仨时辰,一旦若是走喽半点儿风声,叫金兵瞧出半点儿破绽,上万的金兵骑军重围之中,这一千赤骑只怕是没了生路。再说了,这般便好似从金军手指缝当间穿出去,胆大心细最是要紧,胆子还得不是一般的大,心还得不是一般的细。先前撻懒阵中三进三出只是闹过这么一出,其间凶险便是现下每每想起,都还不寒而栗。先前不过是不足二百骑军,面包手里头,足足上千赤骑,两下比较起来,压根不是一个难度上的事儿!

    斥候兴奋道:“我等只道王将军预备着抄到金军后屁股上来一家伙,谁成想王将军却是另有高招。引着八营、四千赤骑星夜疾驰二百里,直朝潍州抄过去。王将军说道过,潍州乃是金兵存粮的所在,只若是拿下潍州,莱阳这边的金兵断了军粮,熬不了多少时候便得退兵。”

    “这一通奔波,四五个时辰便没停下脚来,幸亏先前带足了奶酪、肉松啥的吃食,战马富余出来的又多,正午时分已然是杀到了潍州。”

    “潍州金兵看着咱赤骑的旗号,吊桥高起、四门紧闭,告急求援的斥候派出去十几波。若是依照往常,都不用吩咐,咱赤骑斥候早撒出去截杀送信告急的金兵。可这遭,王将军暗地里传下号令不许生事儿,只是连声吩咐埋锅造饭,抓紧歇息。”

    “谁都没想着王将军到底是当真预备攻城还是虚晃一枪,若说是当真攻城,咱赤骑乃是骑军,转战几千里压根便没有攻城的家什。便是要现打造云梯啥的,可也没见着王将军吩咐。只是吩咐埋锅造饭、将养战马啥的。”

    “莫说是我等,便是城楼上金军守军,虽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可也颇有些气焰嚣张,想必是寻思咱的赤骑没长翅膀,飞也飞不上城墙吧!”

    “足足歇息俩时辰,日头偏西的时候,王将军一声令下,两营赤骑靠近潍州城墙,使唤骑弩射住了城上守军弓手,一都骑军舍弃了战马,身披重甲靠在了城墙根上挖坑。莫说是城墙上金兵木头木脑,便是我等也摸不着头绪。这节气上天寒地冻的,一百个弟兄忙活多半个时辰,不过挖出来不到三丈长、一仗宽、一人多深的大坑来。等人撤下来的时候,一百人倒是折损了六七十个。”

    “这当口俺就在王将军身边不到三十步的地场,却见王将军一声令下,王将军身边的二百精锐亲卫分成两队鱼贯而出。一队却跟原本的一千赤骑汇拢一处,就连诸葛连弩都使唤上了,弩箭暴雨一般砸向城墙上头。另一对直奔方才挖好的大坑而去,一人一个方方正正的大包袱扔进大坑里头,掉头便跟逃命一般拼命打马而逃。”

    “最后一个包裹刚扔进大坑里头,先前那一千赤骑跟王将军的亲卫,便跟马蜂蛰了一般,齐齐掉头狂奔。”斥候咽口唾沫,艰难道:“却原来,王将军早把整个赤骑带着的火药包全收在了一起,城墙根底下大坑里现下堆着的是五六百个捆成大包裹的火药包,最后十个扔进去的全都点着了火,怨不得这些个弟兄齐齐掉转马头没命价逃!”

    斥候俩眼使劲朝远处看过去,便好似沉溺于漫天硝烟的场景一般,迟迟没言语。

    “啊,后来那,炸开没炸开,咋不言语了?”李平金急道。

    “啊,后来啊!”斥候伸舌头舔舔龟裂的嘴唇,咧嘴笑道:“一声巨响,好似老天爷发怒一般,这辈子还没听见过这大小的动静,老半天耳朵都听不着动静。老宽窄一截城墙没了,炸出去的城墙砖头都有飞出去两里地的,咱赤骑弟兄不少给砸了个头破血流的,看看俺这腮帮子,一块砖头划过去,老长的口子到现下还没好利索呢!”

    斥候俩眼珠子闪闪放光,便是腮帮子上的这个伤疤都好似军功章一般的显摆,道:“咱赤骑,甭管是跟着平将军还是王将军,到哪都是拾掇旁人的命!这潍州一仗过后,只怕没人再说什么宁遇鬼见愁、莫遇孙大头的混账话了!嘿嘿,搁咱登州,咱赤骑方才是头一个,哪个都比不得!”

    一巴掌拍在骑军后脑勺上,喝道:“你是搁这说书还是搁这吹牛?说,后边咋样?”

    “咋样?王将军一马当先跃上城墙,其实也没城墙了,方圆几十丈连个囫囵个的金兵都没看着,再远些的地场,给火药包震得七窍流血、半死不活的遍地都是。王将军奋起神威,一刀劈开潍州城门,没了城墙守着,潍州这些个杂碎金兵还能咋样?更莫说对阵的还是咱赤骑,嘿嘿,咱赤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