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二百五阿里刮,正经心眼没有却生怕我说反话,心惊肉跳防备着我劫营,足足防备了三日方才打探清楚,黄骑跟狼骑早不知道跑出去几百里地了。有这几日的工夫,该忙活啥早忙活妥当了!
阿里刮盛怒之下倾力攻打辛兴大寨,这杜彦刚刚收下了如山的弓箭、器械,早没了先前弹尽粮绝的小家子气。一时之间箭如雨下愣是叫阿里刮无计可施,连着斩杀了几个攻城不利的统军将官,却逼得两千金军其实是原本的大宋官军临阵倒戈。
辛兴这边的金军多了,密州跟西边的金军便少下来,却叫密州守将李逵大开城门出城逆袭,大败城外金军不说趁势侧击辛兴金军。阿里刮大败,一连着退出去百多里地,损兵折将万余人。这密州之围便算是解了。
心下痛快,不光是为这个,这事儿都快过去一个月了没道理轮到现下痛快。只怕是为这事儿,为这密州大败所扰乱,这撻懒一时无法可想,居然按兵不动。嘿嘿,当真是善谋而寡勇、多谋而寡断!
寡断好啊,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呢,莱阳城这边麦子早割完了,晒好的新麦也早入了库房,便是登州那边大多数也都开镰了。可现下撻懒那老小子居然还没啥动静,若是所料不差,想必挨得过今年农忙。只若是农忙忙活过去,这心头沉甸甸压着的大石头便算是彻底落了地!
心里没了心事儿,这人便喜庆。白日里忙活得脚不沾地,下黑四下寻人喝酒。上辈子便稀罕喝上几口,这辈子自家又是烧酒、又是白兰地、三鞭酒、葡萄酒啥的,三不六九下黑撺掇几个凑了一起,也不单单是为了喝酒,图了凑个热闹罢了!
蔡湍回趟莱阳城那咱得接风不是,蔡湍去长广大寨巡视那咱得送行不是?人龚玉瑾龚知州满莱阳、半个即墨、半个胶水县的税粮全给送了莱阳城资做军粮,这个咱得好生款待不是?人李平金这阵子费尽心机琢磨撻懒那老小子的动静,脑袋累得受不住,那咱得给人放松活泛下不是?人胡丁辰读书人,却是一副好骑术,随着黄骑走南闯北的,这个咱也得意思意思不是?身边黄骑的弟兄,彪子、四槐这些个,尤其是先前那二十三个随我死人堆里杀出来的,都是脑袋栓在一起的弟兄,也得时不时聚聚不是?要不,指不定哪天便得有人折在阵仗上再见不着!
有福,哦,这小子就算了,这小子算是我跟随着的小厮,酒量又没我浑厚,若是喝多了那到底是谁伺候谁啊!反正话这般说,若是想喝酒,咋都能寻思出来个喝酒的说辞!
今儿更是该当喝酒,不管是喝酒,还得大喝一场!咋,老家来人了!
这都多久没回去了,都厮杀几阵了愣是没空出来工夫回去。说起来倒也赶巧,登州知州姬德凌姬大人亲自押运千多石新入库的税粮前来莱阳劳军,李伟老爷子一时兴起便随了一起过来。偏生鞠邦彦预备着过来归置学堂啥的,马青青这小丫头领了几十个说书、唱曲的也过来劳军,路上便走在了一起。
旁人还好说,李伟老先生那是啥人,搁登州、莱州不管是当官的还是读书的,甭管哪个跟前都算是老前辈。又是现下登州平将军半师半友外人扯不清楚的关系,甭管是为了哪个,龚玉瑾都专程打胶水过来迎候李伟老爷子。
这热闹吧,扯了龚玉瑾、姬德凌、李平金、胡丁辰一起陪着李伟老先生喝酒,这主客算是李伟老先生,顺带着也算给鞠邦彦跟马青青接风洗尘不是。
一个武将没要,除开这些个便是莱阳城几个书香门第或是大家子弟边上作陪,顶着名头是拜见李伟老先生,其实打着的是跟登州义军套交情的本分。也不说破,来的都是客不是,总不能叫人家热脸贴个凉屁股吧!
酒过三巡客套话说完,亲手给李伟老先生满上一盏酒,这阵子酒桌上都练出来了,甭管是哪个甭管身上有多少毛病,到了酒桌上就挑拣着身上的好处夸赞。
夸赞旁人几句自个不少块肉,可夸赞了旁人没人不稀罕,尤其是自个现下这身份身价,甭管是夸赞了哪个都是个有面皮的事儿,相互间的距离几杯酒、几句话便给拉近面喽。王村老人手不算,莱阳城不少有名望的就这般拉扯到一起来,至少是外边看起来亲近,当真亲近不亲近那还得生死关头再看。
端了酒杯全没客套,恭恭敬敬敬李伟一杯酒,朗声道:“为先生寿!先生多少年与王平多有教诲,与王家多有恩惠,学生满腔的感激全化作这一杯水酒,为先生寿!”
众人齐齐端杯道:“为先生寿!”
老头飒利地端了酒盏喝了个仰脖酒,抹抹嘴巴,笑得就跟个落魄的私塾教授却教出来个开国皇帝一般。笑半天,手指头一指我,笑道:“树人知道老夫这辈子最得意什么事?”
“先生一生得意之事甚多,学生一时倒不知该当先说哪个!”赶紧给抹活过去,老头这酒喝得有点儿急,现下咋看着有点儿醉态?
“嘿嘿,老夫一生最得意之事便是致仕东来,帮衬着树人修造了王屋水库!”李伟哈哈笑道:“老夫半生整治河工,可说是活人无数,可也当真败坏了不少性命。唯独这王屋水库,算是老夫收山之作,这些年来多打了多少粮食不说,就去年、今年,靠着这王屋水库硬生生多养活出多少条人命?嘿嘿,唯独这事儿算是临到老了个圆满的事儿,算是老夫这辈子得意之作!”
赶紧恭维道:“先生与学生点惠甚多,这水库不过是里头的一幢,旁的便是远远胜过这水库的倒也不在少数……”
李伟不理会,自管自捋着胡子眯缝着眼道:“人老了,看着这水库便跟看着自个的儿孙一般。老夫一生归置河工,别的事儿再大老夫却也未曾方才心上,就这王屋水库,看在眼里拔不出来,这两年哪年不去你王庄住上大半年?不图占你家便宜,就是稀罕这水库!”
李伟冷不丁高声笑道:“树人,你王庄那宅院便算是老夫的了!这遭回去便搬到王庄,整日守着水库再不去旁处!”
啥,咋听着有点儿不吉利?老爷子这是要归隐山林,咋听着有些遗言的味道?这不是难为我么,老爷子可说是王家发家的头号臂助,也算是来这世上头一个臂助,咋说您老也不能这样啊!
给老爷子斟满一盏酒,恭恭敬敬端起酒杯道:“先生,常言道,家有一老犹有一宝,学生先下正举步维艰,正盼着先生多多帮衬着学生,咋就起了不问世事的念想?”
李伟斜眼道:“哦,莫非树人还有用着老夫之处?都这把子年岁了,走上几步路便得喘上半晌,哪里还帮衬得上树人?”
冲满桌子团团施一礼,正色道:“莫说是先生,便是列位,若是不嫌弃王平粗鲁,,能得列位鼎力相助,乃是王平之幸、登州百姓之幸!”
叹口气道:“王平不缺武勇,王家也不缺武勇之将,几个阵仗下来,想必赤骑、狼骑的威名不消王平多言。可王平也有苦衷,也是有苦难言!”
又是叹口气,指指李平金、胡丁辰道:“身边读书人就这俩,能给出谋划策、提点行伍的就这俩。咱大宋积弊已久,重文轻武,但凡是有点儿才学的没个情愿朝行伍里走,没个情愿投笔从戎的。就是李先生也是报仇的心思驾着的吧,胡先生更不必说,人金兵要打过来,硬生生叫莱阳乡亲给架起来的,现下又叫王平死乞白赖给讨要过来。”
“其实,干啥事儿都得有学问。所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哪个不是读书的大学问人方才做得出?除开咱大宋不说,前朝行伍里或是朝堂上图谋战事的大学问人,哪朝哪代还少着些?先生虽说多少上点儿岁数,可一来身子骨尚且硬朗,二来这学问上更是炉火纯青,不是未经世事的狂生比得了的。若是不嫌弃学生便来帮衬着,李仲先生现下正帮学生归置个兵学院,单单谋划兵法、传授战阵。先生大才,上阵杀敌自然是不妥,可若是指点学员、讲解历朝历代出了名的战阵得失,只若是历练出一个大将之才便是天大的恩惠与登州百姓!”
“有学识的不情愿朝行伍里来,王平虽说是求贤若渴可也不好强逼着人家!若是列位肯相助王平,肯相助登州义军,不管旁人家,自家识文断字的好学识子弟挑拣上一个俩的帮衬着,王平便不胜感激!放心,不叫读书人上阵厮杀,便是你等舍得,王平还舍不得呢!”
“哦,如此说来,老夫还有用?”李伟俩眼珠子火烧一般,也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叫这话架的。
“大用场呢!”回道。
“当真?”
“当真!”
李伟哈哈笑道:“好,既然是树人不嫌弃老夫年老,这把老骨头便卖给树人、卖给登州义军!休要指望老夫出得了多大小气力,就把老夫当成千金买马骨的马骨。老夫这等学识、这等身份的都投靠登州义军帐下效力,哪个念过几天数的不情愿投军先来跟老夫比比才学,马家小丫头那精忠报国的小曲白听了?马家小丫头保家卫国的小曲白看了!”
啊,咋出了这结局?咋看着跟我俩演双簧一般?
疑惑地偷眼看看李伟,就看李伟狡黠地冲我一挤眼。哈,还看啥呢,可不就是一出双簧?不过李伟是事前排演过的戏子,我是给坑蒙进来的戏子,这编剧、导演十有**是李仲!起因只怕是登州读书人没个情愿投笔从戎的。
老头兴致一高涨,抢班夺权一般成了酒席主角,频频举杯欺负人玩儿,喝令着旁人吟诗干杯自个却留着大半杯养鱼。趁着热乎劲儿左敬一杯、右敬一杯,咋说一杯酒也得换过来一个饱读诗书的吧!
鞠邦彦岁数小,敬到鞠邦彦跟前的当口舌头都直了,低声道:“登州读书人全你掌管着,记好,要么自个养活自个,甭管是种地、做工还是做买卖都成。要么便是进衙门打点民政,要么便是投笔从戎,要么便是学堂里教书。反正是单单念书不干活,全指着官家养活,哦,不对,全指着百姓税粮养活不成!打今儿起不成!打今儿起,这官家供给的钱粮全给停了,金兵指不定啥时候便得打过来,哪有白吃饭不干活的道理?”
鞠邦彦苦笑道:“省得了!树人,今儿你算是是喝多了,言多必失,莫要多言!且听听,李老爷子正领着一圈人吟诗饮酒呢,马家这小丫头时不时还唱个曲儿助兴呢!”
侧耳听听,一干酸丁摇头晃脑犯拽,左右不离开个风花雪月啥的。冲鞠邦彦低声笑道:“鞠兄,不是跟你自吹,小弟倒也是颇通诗文,当真做上一曲叫马家小丫头唱唱,只怕便得洛阳纸贵!”
唉,我说鞠兄,你干啥捂我的嘴啊,就跟你小声说道个体己话,你紧张个啥?
唉,这谁那?李平金,唉,你拉扯我干啥?
啥,诗文?哪个说了?我说了?
回头诧异地瞅瞅鞠邦彦,鞠邦彦吃了苦瓜一般嘴脸扭曲的都没了人模样!回头冲李平金讪笑道:“就你事儿多,一句玩笑话罢了!”
“嘿嘿,见识过平将军战阵上的能耐,今日方知,平将军嘴上的能耐更是天下无双!”李平金冷笑道。
啥,干啥?瞧不起人!这是不愿意叫你难堪,随便划拉首诗都是你这几个难望我的项背!
晕晕乎乎挪到桌案前伸手提起根老粗、老长的毛笔,嗯,使唤这毛笔都能演练醉剑喽!
这咋看不大清楚自个划拉个啥,连毛笔都变成了两根,要不便是三根?
手底下运笔如飞,嘴里铿锵有声:“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家国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休叹白发生。”
念完、写完,不知道旁人咋样,自个先沉浸在这意境里头。四周遭鸦雀无声的沉寂中,马青青那小丫头的琴声响起,九霄云外飘过来的天籁之音一般,可就那啥,曲目倒是这破阵子的曲目,这嗓子太过柔美,这咋成?
嗯,咋换成男声了?
哦,彪子啊,啥时候换成彪子了?嗯,彪子唱这个合适!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