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笑着喝碗酒,一句话便把杜彦满腹激情给浇灭。又道:“二来呢,在下受故人所托却也不能袖手旁观,这遭过来倒也有大礼送上,却也有要事相商!”
杜彦瞪着眼直愣愣瞅着我,桌子拍得震山响,便是桌上的酒盏都跟着乱颤。
杜彦厉声喝道:“天理何在,大义何在,莫非这些登州平将军便全然不顾?便算是不顾大义,唇亡齿寒的道理莫非平将军便没听说过?”
杜彦这边拍桌子,身后头还涌上来俩膀大腰圆的帮腔,手里提溜着腰刀厉声喝骂道:“咱大宋朝就是你这等软骨头多了,见了金兵便恨不得多生出来两只脚,畏敌如虎,还算个爷们不算!”
没等言语,却听着彪子闷声冷笑道:“敢问两位将军,您二位手底下握着几条金狗的脑袋?嗓门大吆喝哪个?白日间没见着登州狼骑是咋杀敌的不成!老子是平将军身边的亲卫,莱阳城一战数千金军里头,俺家平将军就引领着我等一百七十骑杀了个三进三出,拢共就剩下俺们二十三骑活着进了莱阳城。咋,瞎嚷嚷个啥,有能耐莫冲着俺家平将军吆喝,有能耐两位将军也大开寨门金兵阵营里杀个三进三出如何?嘿嘿,要没能耐,今儿下黑竖起耳朵好生听着,好生听着俺登州狼骑是咋折腾金狗!”
越说越没边了,再这般说下去难不成还得动手比划比划?
赶紧给拦住,冲杜彦一拱手,笑道:“杜知州莫怪,俺这亲卫没规矩,多有得罪!咱们两家,便算不是朋友,可咋说也算不上对头啊,不过是杜知州想着守住密州,王平想守住登州罢了!各尽守土之责,能帮衬上的便帮衬上一把,帮衬不上便各自为战。杜知州,你说是吧!”
杜彦冷着脸,挥手把俩提溜着腰刀的给赶下去,冷声道:“既然如此,俺密州不敢拖累了登州军,赶明儿一早俺便礼送平将军出寨。既然不是前来助俺破敌,却又是所为何事?”
低声道:“不出兵助你密州,却也不是不助你!现下唐家湾码头便有登州水军的数条海船,海船上装的全是铠甲、弓箭、刀枪,这些想必都是杜知州用得着使唤的。若是杜知州不嫌弃,只管差一路兵马去取了过来!”
杜彦眼珠子一亮,嘴上却道:“哦,却不知平将军是从何处得来这些,却为何不先尽着你登州使唤?莫非你登州刀枪、盔甲已然是使唤不了?”
苦笑道:“好听的话不说,说了杜知州自然也分辨得出来!实在话,这些个弓箭全是先前登州府库多年存下来的,不好生拾掇拾掇还真没法子使唤!登州满打满算拢共不到二十万人丁,地盘比着几个密州还大,这人丁却没密州一半,能使唤这神臂弓的厢军到现下两千都没有,这许多多年府库存下来的弓箭登州当真使唤不了。杜知州是行伍出身,自然知道几年方才练得出个弓手,现下登州义军使唤的是弩,故而这多出来的弓箭便转送杜知州,还请杜知州莫要嫌弃才好!”
“那这铠甲、刀枪也是使唤不惯?”
能咋说,难不成实言相告看不上这个,家里头还有更好的?
苦笑道:“盔甲却是在下尽力挤出来的,杜知州休要多心。这刀枪登州自然也用得,只是我登州山势险峻,金兵若想拿下登州倒也不容易。更何况我王家、登州姜家鲁家都是几十处的冶铁作坊,先腾挪出来些给密州使唤,后头这几家作坊白日黑夜忙活着赶造便是!”
杜彦总算是给了个笑模样,勉强嘴角挤出来一丝笑意紧接着又没了,冷冰冰道:“如此俺便谢过平将军了!却不知这些个器械何时差人去取?”
扭头招呼过来有福,道:“今儿下黑便成!都是刀枪器械的没个怕水的,沿着百尺河、芦河溯流而上也成,陆路也成,只管差人跟随这个叫有福的去!”
杜彦略微一沉思,干脆利落地几道号令下去,几百兵丁便给差出去,水路、陆路一一归置得明白。归置完杜彦方才扭头,冷着脸道:“平将军莫怪,俺一向便是这幅嘴脸。打小便这般,改不过来,倒不是故意给人脸子看!说实话,现下密州最短缺的便是羽箭,平将军虽说不出兵助战,却也是帮了俺密州的大忙,俺这边先谢过了!先前平将军说道过,此番前来还有要事相商,却不知所言何事?”
怀里掏出来简化版的地图,指着胶西县、唐家湾道:“密州地盘上,胶西县有个市舶司,掌管着这一大片海路码头通商之事。照理说市舶司不归密州掌管,可现下这乱世之中只怕杜知州言语一声没人敢不当回事儿!战事不起,密州是了不得的大码头,可这战事儿打到这地步上,密州码头却又有甚么用处?海船多了,一旦密州失守,这市舶司海船反倒是成了金兵臂助,不管是银钱还是朝南边运送军粮、器械都是金兵的一条臂助!”
话没说完,就听杜彦接口道:“莫非平将军以为俺守不住这密州?”
这话咋说,苦笑道:“先不论守得住守不住,金兵既然来了便得做好守不住的打算。便是庄户人都知道,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商贾本来有节气的便少,甭管大宋占着密州还是金邦占着密州,这买卖该做照旧还做。在下斗胆,想请杜知州传个号令,把这海船尽数赶出密州码头。三日之内不走的,登州水军便尽数查没。往后这密州码头便交由登州水军掌管,若没登州水军点头,来一条海船便拿下一条,来两条便拿下一双!”
杜彦冷冰冰道:“莫非平将军看准了我等守不住密州?要不却为何偏偏要赶开这里的海船?说实在的,现下密州码头的海船已然是十不余一,可不管船多船少跟我密州没半分牵连,金兵打过来指望不上,金兵不过来市舶司收取的银钱也没落了密州府库,应下平将军倒也于密州无损。可有一样,不说忠实话那可不成!”
嘿,还遇上杠子头了,还认死理,这哪里像个城府在胸的知州,分明是个粗莽藏不住事儿的军汉!
正琢磨咋说道呢,就听杜彦长叹一声,低声道:“俺原本就是个寻常校尉,只因痛恨知州赵野舍弃这一州百姓不战而逃、全然不顾杀敌守土之责,方才斩杀赵野自领密州知州,为的是大义、为的是这一州百姓!起先俺寻思这知州也没啥难当的,不就是引军跟金贼拼命么!这半年下来方才知晓,自家压根便不是这个材料,莫说支撑不起来这密州的天,便是引军冲锋陷阵都算不得个猛将,不过凭着一腔热血勉力支撑罢了!”
这咋,咋说道这上头了?
却听杜彦又道:“先前听闻登州平将军如何杀敌,登州赤骑如何威猛,俺只道是谣传。今日一见登州狼骑方才知晓传言委实不虚!听听……”
杜彦巴掌伸到耳朵边上作势倾听。还倾听个啥啊,要听一宿就别惦记着睡觉了,孙大头这小子折腾人那是超一流好手,现下方才头一宿,全这袭扰金兵阵营的动静。方才这声巨响,想必是孙大头不知道搁哪点了个火药包。这火光,十有**是孙大头不知道把人金兵大营里啥东西给点着了。
杜彦咧咧嘴,看模样预备着挤出点儿笑模样来,沉声道:“俺情愿把这密州知州让给平将军,情愿只做平将军麾下一卒,还请平将军统领密州兵马守护住这一州百姓!”
啥?让贤?
使劲儿摇晃摇晃脑袋,使劲儿揉揉眼珠子,定睛看看杜彦,没半分虚假客套的神色。
杜彦身后头几个将官模样的刚一开口,就叫杜彦一嗓子给镇压住:“咋,俺就不是那块材料!只若是能守住密州,让个知州又咋?你几个哪个有这份能耐的站出来,老子让给你!没这能耐的,都给老子夹着腚!”
苦笑着摇摇头,挥手把彪子几个给赶出去。看看杜彦也挥手清了场,身上摸出根铅笔来简化版的地图上飞快地画几下,几路金兵、几路为主的宋军态势转瞬间跃然纸上。
把地图递在杜彦手里头,苦笑道:“杜知州,王平愚钝,还请杜知州好生瞅瞅,若你是金兵统帅,这密州是守得住守不住?”
杜彦接过地图来,这脸色是越来越难看,都快挂上冰霜了,闹半天原本的苦瓜脸还算是给个好脸色呢。
轻声道:“跟你密州没干系,一州之地却如何对敌得了一国之敌?命不好,密州这地场不好,刚好挡住了金兵南下的通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