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计将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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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缓上一年?不用缓上一年,眼瞅着再一个多月便该割麦子了,连带秋收带耕种,只若是再能给我让出来三个月就成!

    缓过仨月,至少抽得出数万精壮帮衬着守城,还顺带了当成演武。反正农忙过后便是农闲,天儿一冷田地里反正也是没事儿,少说三四个月的当口聚得起大队人马。再说了,最要紧的是粮食。今年秋收前满登州吃喝靠的还是登州倾家荡产凑出来的钱粮,加上去年乱地里种得漫山遍野的山药跟些个瓜菜,硬生生支撑下来这四十余万流民的吃食。

    干啥不得使唤银钱啊,便是养头牲口还得赔上些草料、豆菽,当这数十万张嘴不得使唤粮食朝里填啊,要不,这些个新来的流民咋对王家、对登州这般的感恩戴德?

    鞠邦彦现下满登州推广白话文,马青青满登州四处巡演话剧,俩人无非都是宣扬个忠勇诚信智。老登州人氏还好说,这些个新来的一听是登州派下来的,还算是王家的主事,曲目都还是平少爷亲口点评下来的,还有些直接便是平少爷亲自写下的,连寻思都没寻思,便举双手双脚拥护,全盘接受了。

    李平金接茬点评道:“这百么,百丁抽一,吃官家饭的差官、衙役拢共百丁抽一,这不是找挨骂么!登州、莱州两地,单单是原本官家养活下来的读书人有多少?如此一来岂不是断人生路?虽说鞠邦彦那边短缺着大把的读书人教书,可读书人全一副高傲的脾性,有几个放得下身价寻常学堂里教书?只若不是上了岁数的,都还指着进学入仕呢!岂不闻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笑笑,却不言语。这是李平金见识上不如我,白白养活一干单吃饭不干活动不动还那啥,意气风发、激昂澎湃一番指点江山的眼高手低之辈干啥?就跟上辈子的公仆一般,啥叫做公仆,子孙后代全享福!

    二十几个百姓便得供养一个公仆大老爷,啥正事儿不干,工资奖金还老高老高,整日价四处吃吃喝喝,偏生还瞧不起寻常百姓,处处以高人一等的丑恶嘴脸露面,以百姓父母官自居,一不情愿了了还转着法子拾掇你为难你。典型的吃孙子、喝孙子末了还得腌臜孙子的主儿,这种主儿少了是个稀罕,多了要来何用?

    虽说现下登州上上下下都没这些个毛病,可咱得防微杜渐不是?没瞧见啊,老人家高呼人民万岁,邓爷爷自称是人民的儿子,再到后来,名声地位离人差着十万八千里的都敢自称百姓父母官!嘿嘿,先打我这儿把这些个父母官给梳理梳理!甭管我是看得着看不着,先立下这规矩再说!

    反唇相讥道:“闹半天我这边出的几个号令,搁李兄眼里这般不堪!咋不说财物令,这财物令没几个说不好的,满登州但凡家里有个精壮的,没几个不哭着喊着要朝登州义军里边挤,咋不说这个?”

    模仿着上辈子英吉利的物权法,将军府早下了一道律令,起名便叫做财物令。没说旁的,就说登州义军将士家里头自个的财务不容旁人染指侵犯,甭管是哪个都不成,只若是将军府在一天便有将军府给做主一天。

    原本便看不惯这年头动不动便是抄家啥的,就没个安全感。甭管你是个啥样大富大贵之家,只若是惹翻了官家便能给你全抄没了,心思一动便下了这道律令。反正不情愿这道律令的,就是皇亲贵胄,咱登州没一个够得上这级别的,想必不至于出来多大小的阻力吧!

    谁成想,这律令一出便有人以身试法,虎着脸连着砍了几颗脑袋、砸了几个屁股板子居然没了动静。先是义军里残废了的兵将找上门来,硬生生把个登州义军给解释成,只若是登州义军里见过战阵的都算,甭管现下还算不算登州义军。接茬便是登州、莱州这几大家子一个挨一个过来寻门路,削尖了脑袋把自家子弟朝登州义军里头塞,还清一色的嫡出子弟。

    “这是寻常庄户人家心思还没琢磨到,若是一旦琢磨到,嘿嘿,只怕你平将军不收都不成!”李平金笑道:“天大小的好处呢,可是如此一来,却把登州、莱州这数十万百姓全给捆绑在你将军府上!没哪个情愿叫金兵过来占了自家的,说实话,便是现下赵官家再过来,百姓都未必情愿。这个财物令当真是大手笔,当真是前不见古人的大智谋。这谋略,非大智大勇之士万万想不出,也做不出!在下是心服口服!”

    有啥呢,不就个破物权法么,拾人齿慧的东西,上辈子没人不知道这个,咋叫李平金给夸赞到这个份儿上?

    边上李伟却是轻声叹道:“莫说是大智大勇,老夫也算是浪荡了大半个大宋疆域,也算是阅人无数,可说,放眼天下,老夫耳闻目睹便没见过旁人能有这等见识!学问人多了,有大学问的也见多了,这个算不得学问,乃是见识,大见识!树人的见识十几年前老夫便是领教过,敢说树人这见识、这胆魄天底下无人能及!”

    那啥,别价,这是请您老过来参详咋应对呢,这咋,来捧我来了,还一下子捧多老高?

    李伟老头赞叹半晌,又道:“便是这专利令也是大有道理!粗里一看,这专利令不合时宜,现下行伍上兵刃器械要啥专利,甭管哪家有好法子先拿出来,几家倾力使唤先战败金兵再说!粗粗看专利令,倒有些是王家自个偏向自家的律令了。可朝深里追究,但凡是做买卖的商贾有一个算一个,无利不起早说得就是商贾。哪家投了银钱探究出来个新法子情愿平白便宜了旁人家?若是常年如此,只怕没哪家情愿耗费银钱琢磨出些新器械,眼珠子全盯着旁人家便成。这专利令放了短处看只怕诟病甚多,若搁了长久看,只怕未见得比着财物令差多少!”

    李伟唏嘘半晌,道:“树人这些招数,只怕所谋甚远。就看这几个律令,没一个是着眼眼下,全是看着往后数年、数十年、数百年,当真称得上是慧眼如炬。可惜可叹,树人如此大才却屈居登州弹丸之地,若是赵官家能得树人辅佐,嘿嘿……”

    赶紧给李伟拦下,苦笑道:“捧杀,捧杀,先生是在捧杀学生!捧得高摔得惨啊,先生!莫要夸我思谋深远,可终归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这撻懒眼瞅着便要打过来,学生这些个招数快的也得几年方能见大效力,慢的还得长久。可咋说现下咱也得琢磨个法子出来,咋说也得支应两三个月后才成,现下要兵没兵要粮没粮,难!”

    “难,有甚么难的?千难万难,金兵一打过来便全不难了,总能支撑得下来!”李伟朗声笑道:“若说时候久了不好说,可若就仨月、俩月的却不是什么为难事儿,老夫这边有一计却不知道当用不当用!”

    “啥,先生您有一计,能叫撻懒这老小子晚来仨月俩月的?”大喜过望,搓手道:“敢问先生计将安出?”

    李伟笑道:“老夫朝堂上浪迹半生,官场上的暗斗见得多了。这计跟官场上一般无二,无中生有、妖言惑众罢了,也不求旁人当真相信,只求旁人有这个疑心,朝这边寻思便成!”

    李伟低声道:“现下宗泽宗大人正在东京汴梁厉兵秣马,临安那边康王殿下也正整军备战。咱登州只若是传出消息去,说我登州十万义军联络康王殿下预备夹击撻懒,联络宗留守预备斩断撻懒退路,三路大兵围攻撻懒,势要斩断金邦一条臂膀,不怕这撻懒不着道!”

    胡丁辰抚掌笑道:“姜还是老的辣,李先生当真好手段,不求撻懒信以为真,只求撻懒起了疑心便成!这疑心一起总得差人临安、汴京多方打探吧,这一来一回打探明白便得多少时日?况且,就算是打探明白并无此事,撻懒想必也得把自个的退路守护好,又是多分出去不少军兵,委实的好计谋!”

    “就这,能成?”诧异道。

    还当是啥好计谋呢,闹半天就是造个谣这般简单,当人撻懒是傻子不成?

    “嘿嘿,寻常做来肯定不成,可若是假戏真做,只怕倒有七成胜算!”胡丁辰低声道:“康王殿下那边倒是不必多费心思,先前的檄文早已传遍天下,便是不说撻懒这老小子也得防备着点儿。倒是东京汴梁宗留守这边却得费上一番心思!登州、莱州的死囚全给调出来当做信使,斥候里选上十人一人一路朝东京汴梁传送书信,便当成真事儿一般的拼命传信。死囚手里的是假信扰乱金兵,斥候手里头的是真书信,十人十路送信,还不信没个能叫金兵劫下来的,若是当真如此这撻懒也算是无能之至!只若是有一封书信落了金兵手里,想不起疑心都不成!再若是不放心,到达汴京的斥候再送封回信回来,再给金兵个机会!只是如此一来,这十个斥候只怕是九死一生!”

    沉吟半晌,低声道:“罢了,成大事儿不拘小节,算是在下亏欠了这十个弟兄!这事儿劳烦胡先生归置,只是千万莫要当真惊动宗泽老大人,老大人不容易啊!若是宗泽老大人当真起一路义军断了撻懒后路,却叫我等有何面目去见宗泽老大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