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河口足足来回转悠了九天,冷不丁叫猴子一咋呼还真有些不适应。连绛身边个胖大的老把式飒利地窜上桅杆,看起来倒比猴子飒利不少。
老把式手搭凉棚看一气,窜下来呼号着满船水手紧着忙活,连绛边上低声道:“这节气上没旁的海船出来,又是连在一起的两条大海船,十有**倒是你家海船!”
正说道呢,却看猴子打桅杆上窜下来,禀报道:“少爷,没错,那两条海船都升起来小旗,小的看得明白,正是家里海东青的旗号!”
看着没多远,可这河汊子麻缠,足足多半个时辰方才靠过去。连家这海船小,海东青的海船大,搭板搭得多老斜,好悬才爬上自家海船。耶律虎这小子还直朝海东青身后躲,躲啥,你还能躲到天边?
一脚一个给踹倒,指着耶律虎嘴皮子直颤悠愣是说不出话来,给气的!这边上火,那边还有人不长眼色,几个浑身牛屎羊粪骚臭气十足的精壮蛮子晃着膀子上来拼命一般。
嘿嘿,这满肚皮火气正没个出处呢,脚下一晃、身形一闪,靠、绊、挤几招出手放倒四五个。有俩愣是退后几步没给放倒,嘿,成啊,还遇着硬茬子了!找踹!
猴子、穆大壮一边一个把我给护卫住,耶律虎坐在地上没起来,低声呼号几句鸟语,几个汉子狠狠瞪着我却慢吞吞退开来。恨恨瞅耶律虎两眼,喝骂道:“成,你反正我是管不了,回去自个跟你姐说道去!”
扭头冲海东青喝骂道:“咋,还学会这毛病了?咋就敢私底下把这小子给领出来?不是我藏私,这小子过几年过来我不拦着,可现下不成,这个不懂?莫非你海上号令众人也是这般没规矩?”
海东青低头不语,耶律虎却凑上前来,瓮声瓮气道:“姐夫,这个怨不得海东青,俺是背着海东青偷着上船的,并非是跟海东青同谋!”
一脚又给踹倒,不理会这要命的小舅子,冲海东青喝道:“说好,咋回事儿?”
海东青低声道:“平少爷莫要着恼,先前在下委实不知虎少爷偷跑在在下海船上,这海船都搁辽河口站下了虎少爷方才现身,也真难为虎少爷,足足船舱里猫了三天三宿!”
“他活该,自找的!”
“也怨在下,若是当时直接便把虎少爷送回去更妥当些。只是在下寻思,这辽河口都到了,再若是把虎少爷送回去也不那啥。心肠一软,便应承下虎少爷。还别说,还多亏了虎少爷,海上行当是一码事,这草原上的行当又是另一码事儿,若没虎少爷指点,只怕现下都找不着个人家、部落。”
“这几个算是咋回事儿?”冲几个草原上的精壮一努嘴,问道。
“哦,这个在下倒是不知,虎少爷跟这部落里说得都是番话,在下听不明白。只是平少爷搁部落里甚为尊崇,战马更是说多少便是多少,想必不是啥坏事儿!”
冲耶律虎喝问道:“说,咋回事儿?”
耶律虎眉飞色舞道:“那啥,这一片这些个部落全原本爹爹掌管的,这几处拿爹爹当天神一般敬重,听说俺是爹爹的嫡传后人,都指着俺起兵抗金复辽。战马好说,要多少便给多少,还硬是选出来二十个身手好的算作俺的随身护卫。”
“那啥,平少爷,虎少爷还领回来俩姑娘,倒好似与虎少爷有过肌肤之亲!”海东青凑在耳朵跟上低声道。
啥,这小舅子咋这样啊,咋弄得跟个大众情人一般,说难听点跟春天里发情的**有啥分别?
怒喝道:“咋回事儿?”
耶律虎混不在意道:“没啥,部族头领听说俺还没媳妇,便把自家孙女给了俺。俩部族俺也不好偏着心眼不是,一个部族就收下来一个,也算是投个投名状吧,往后有事拉不下这俩部族便是!”
啥,这都啥心思?你当你是谁啊,现下南登州这边不给人添麻烦便算是烧高香了,还指着你帮衬人家不成?
耶律虎不耐道:“姐夫,你有你的事儿俺有俺的心思,这边爹爹打下来老大小的基业,现下却被金国这帮三孙子给霸占过去了,这个场子不找回来咋成?过两年,过两年俺再大些,还得回这辽东扯大旗光复祖业。放心,不给旁人光复,给俺自个光复,你是俺姐夫,可不能不帮着俺!”
都啥心思啊,看起来耶律虎的心思还当真不是跟我一个路数上的。一向没拿着这小舅子当小舅子看待,咋说,便当成武龙、武虎、武松一般的外甥对待。我能四下拼命,为的啥,为的便是能叫这些个亲近人、村里人平平安安。这倒好,耶律虎咋跟那铁牛有的一比?
给气糊涂了,指着鼻子骂道:“成,成,你咋想我不管,自管自回去跟你姐说道去。记住,打今儿起莫再叫我姐夫,懒得搭理你!”
海东青凑上前来给解围,低声道:“平少爷,旁的事儿先放放不妨事儿,可这十个二十个护卫、俩闺女咋归置?总不成领到王村去吧,就这模样、就这穿戴打扮,就这满嘴鸟语,是个人便能瞧出端倪来!还有,咱这俩海船小,拉不下多少战马,五十匹战马仨俩时辰便到,朝那边安置?”
压压火气低声吩咐道:“战马不妨事,下黑先卸到芝罘船场那边的码头,偷摸着十匹一拨朝家里送。南登州那边四叔也缺战马,一时没法归置的全送到南登州四叔手里。倒是这几个蛮子护卫难办,放去登州家里不妥,搁外边不管只怕便得生出怨气来,不是啥好事。若是寻常蛮子倒还好说,偏偏这边还得罪不得,委实棘手得紧!”
海东青低声道:“莫若这样,叫连家的海船先回去,给少夫人捎个信也好叫少夫人放心不是!少爷您这个舅子哥只怕您是管不了,备不住少夫人能有些法子!咱家海船顶着接战马的名号,多耽搁几日,也好叫少夫人有些防备!”
叹口气,道:“只怕也只好如此了……”
打发连绛拉着穆大壮先回,海东青两条海船接茬辽河口上厮混着时日,这心思也慢慢稳沉下来。没啥,咱登州荒芜之地多了去了,若是实在不好安置,大沽夹河下游,双河镇北边、芝罘船场西边,方圆几十里的沿海盐碱地都没个人手。干旁的不成,养活些白羊、牛马啥的还成,又是一马平川的平缓地界,刚好给这些个汉子跑马。
“姐夫,这匹马是俺单单挑拣出来孝敬你的,比你的“踏雪追风”不差些,你那个“踏雪追风”好是好,可就是牙口老了些……”耶律虎这小子没眼色,还敢上赶着献宝。
“滚远,不赶紧找你那俩新娘子厮混过来干啥?我的“踏雪追风”就挺好,老马有老马的好处,懂不?”就没个好气,现下见这小舅子都不是一般的恼火。
一边跟海东青计议着东海上的事儿,一边满脑袋盘算着,耶律虎这小子虽说这遭莽撞了点儿,倒是叫我心里多了一番盘算。原本家里定好归置南登州这条后路的时候盘算过,若要预备着家里过得舒坦,南登州这边咋说也得两万人上说话;可若是预备着有个啥事儿还能应付得下来、不仰仗旁人鼻息,咋说都得四五万人上说话。
这是原本的盘算,当真一归置起来,尤其是李昭、四叔这俩一唱一和地谋夺人日向国,咋盘算都得十几万人上说话,要不咋这回四叔回来还单单叮嘱搜罗人手?
人手咱不怕,原本便不怕现下更不操心。河北两路、京东、京西都叫金国给搅翻了天,这流民要多少有多少,只若是给口饭吃,大旗一起还怕你吞不下这些人手呢。
可登州咋样,登州地界荒芜可地盘大,虽说没多少人口可地盘抵得上旁的七八个州府地盘大小。地盘大却又人手少,刚定好的留守登州便是头一处天大小的难为。若是金兵当真打过来,那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你打我登州我便差遣一只偏师辽河流域上驰骋,不求战绩单求扰乱你金国的后方、老窝,咋说也算是个交换的筹码吧。若能议和,我守住登州你金兵莫来叨扰我,咱也不去你金国后院放火,也算是个法子不是?
可就是,家里没个合适的人手,朝廷海禁数十年家里没个跟这边熟络的。若只看这个这要命的小舅子倒是合适,可这事儿哪能叫自家小舅子上前搏命?
把耶律虎叫到跟前,阴沉着面皮问道:“说,见你姐咋说,这遭回去还朝外跑不?”
就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一提及红霞耶律虎立马耷拉了脑袋,低声道:“还能咋说,认打认罚呗。男人家自当顶天立地成就一番基业,便算是不成也算是一条好汉不是?这辽东俺自然要回来,便是没有爹爹的根基在这边,俺也得寻个旁的去处施展一番手脚,心里头的实在心思。姐若是硬要拦着,只怕他日还得偷着跑出来……”
叹口气,小舅子你莫怨我算计你,红霞你莫埋怨我不计亲情。拦不住的事儿,若要硬拦着倒不如把这小舅子扶上驴再送一程。
又叹口气,道:“想当年姐夫归置这南登州的当口,几年上都没亲往南登州,知道为啥不?”
“为啥?”
“娘不答应!娘身底下就我这么一个小子,一旦若是有个啥闪失便再没了依靠,王家也便断了香烟后代。操心自家小子是一桩,担心没了香烟后代是另一桩,哪个重些哪个轻些只怕没人捯饬得明白。这不,回头上赶着把你姐娶回家,明明都有了身孕还不肯放出去,直直等到你姐生了你外甥小赖,姐夫方才给放出去。其时你年岁虽小可也该当记得这些事儿,现下你咋样,除开图谋与姐夫有些差别,旁的还有啥两样的?”
耶律虎一跳多老高,指着我鼻子笑道:“姐夫你就是叫我姐给拿捏得没出息,咋就我姐一个,咋不多娶回来几个,你家又不是养活不起!”
这咋,这咋自家小舅子撺掇姐夫多讨几房小的,天底下哪有这番道理?
瞠目结舌的当口,却听耶律虎豪迈道:“家里头有朝云,现下又领回来俩丫头,姐夫你回去再给我寻上三个五个俏丽闺女娶回来,仨俩月上全把肚皮弄大,还不信了里头没个小子全丫头片子!”
寻思寻思,又抬头难为情道:“姐夫,咋觉得三五个不保险,先前族里便见过连生八个丫头片子得。要不劳烦您,索性一并娶回来十个八个总该保险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