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叔微楞半晌,苦笑着摇摇头默不作声。
冲许叔微笑道:“许先生,这个叫做奶酪,原本就是直接搁嘴里嚼着吃的。许先生若想水兑着变成羊奶的吃法也有,这个便不叫做奶酪,叫做“奶粉”。加点水摇晃摇晃便成了羊奶,也是极北之处荒蛮牧民传过来的法子。只是只使唤羊奶可是不成,还得加进去旁的东西才成!”
许叔微正色道:“这法子在下闻所未闻,不知王家少爷可否把这法子传给在下?”
“这有个啥不能的?先生若要,莫说是一个法子,十个八个都给你,眉头都不皱一下!”
话刚落地,后悔了!
闲着没事儿瞎显摆个啥?奶粉咋拾掇出来的,鲜奶真空抽干水汽出来的,现下我哪找真空去?原本也不怕这个,上辈子去过塞罕坝,见过牧民老辈子传承下来的法子咋拾掇奶酪、奶片,这奶酪、奶片里头就有一种,掰成小块摇晃摇晃便能化到水里去。还特意问过咋拾掇的,咋拾掇的?没啥,就是另朝里加点儿东西罢了!加啥,简单啊,蛋白质粉,就这么简单,可我哪知道蛋白质粉是哪里来的?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总不成再满地爬着把泼出去的水全给舔回来吧?这满地都是泥地,泼出去的水早渗地底下了,咋舔?
打了个哈哈,笑道:“许先生,今儿天色已晚,改日,改日王平定然将这法子双手奉上!”
许叔微笑道:“不晚,不晚,既然是王家少爷应允,不若将这法子说说,再送桶羊奶过来。王家少爷若是有事只管忙活,在下自家这边试试!”
挠挠脑袋,愧怯道:“不怕许先生笑话,明明就是一种东西,可急切间却记不起来,只若是记起来王平不敢耽搁片刻,头一个过来跟许先生说道说道。”
许叔微仰天哈哈一笑,道:“果真不假,王家少爷果真心有七窍,算计深远,想必许某不多出些气力王家少爷断不会把这法子传给在下吧,哈哈……”
唉,这话咋说的?这许叔微啥人啊,咋这话说得不像个寻常郎中,倒有些读书人话里藏话的意思?不由得对这许叔微高看一眼,还别说,先前还就拿这许叔微当成个国手郎中、医痴来对待。
仔细打量打量许叔微,寻常个人,不到五十岁摸样,稀稀落落一缕胡须半扎长,寻常的书生装扮貌不惊人,倒看不出啥与众不同来。
恭恭敬敬施一礼,道:“王平虽说念过几年书,可压根没把自个当成读书人对待。王家讲究个忠勇诚信智,这“诚”字是王家历来所看重,不知先生却从哪里看出来在下有意藏私?”
顿顿又道:“这奶酪、奶糖、肉松都是当着先生面捣鼓的,也没背着先生,我哪知道先生对这奶粉情有独钟?单单就为个奶粉的法子藏私不跟先生说道?实诚话,委实是记不起来了,不过没啥,这里头的道理王平却是知晓,这便吩咐王胖子挨样试试。先生放心,既然是应允了先生,好歹总试得出来个法子。”
蛋白粉咱不知道是啥,左右离不开吃食,了不起挨样磨成粉试试就是。把王胖子叫过来,当着许叔微面前把这道理说明白,吩咐王胖子挨样试试。没法子,叫许叔微给挤兑成这样,不这般闹不好还真叫人信不过。
“如此说来倒是在下孟浪了,得罪之处王家少爷莫怪!”许叔微看王胖子动手归置,捋着胡子满意地笑道。
真是的,还知道自个孟浪了啊,咋这脸上看不出半分内疚的神色?
“心有七窍、算计深远,哪个这般埋汰我呢?”不满道:“真州那边没人见过我啊,谁这般埋汰人?不是王平自夸,登州这边王家仁厚的名头任人皆知!”
许叔微笑道:“不是埋汰王家少爷,是夸赞王家少爷呢!林家七公子亲口的夸赞,要不为这个在下还来不到你登州呢!”
哦,林丝啊,难不成林丝还亲自跑到真州、常州那边去了?这咋,跟人许叔微掰扯这半天,咋就忘了先把人诊金给付了?
“许先生,难不成是七公子亲自登门延请先生大驾的?这诊金之事七公子是如何应允的还请先生支应一声,在下这便叫家里给先生送过来!”
许叔微微微一乐,道:“真州常州那边,在下便如同王家少爷在登州这般的名头。在下自幼父母双亡,迫于生计兼之屡试不举遂弃儒习医。医者父母心,几十年在下走街串巷活人无数,没积攒下甚么钱财却博得了个名头。”
赶紧恭维道:“许先生宅心仁厚,当世高人!”
许叔微微微笑道:“起先是存着济世救人的心思,可时候一长倒觉得乐在其间。在下潜心《伤寒论》多年,虽偶有所得可疑惑之处颇多。若不是林家七公子言道,王家大少爷心有七窍、时有惊人之举,登州一行必定大有斩获,在下又怎肯千里迢迢赶过来?”
喃喃道:“这《伤寒论》不是张仲景的大作么,咋,给记错了?”
许叔微笑道:“自然是张仲景他老人家的大作,可这大作总得有人去学、有人去用吧,总得有人探究吧?在下这些年便是醉心于此,还望王家少爷不吝赐教!”
啊,闹半天还是个医痴啊!
无奈道:“只怕对不住先生了,在下一向没学过这个,您这个大国手跟前咋敢胡乱卖弄?心里话,便是卖弄都不知道卖弄些啥,咋办?都不知道七公子咋这般说辞,只怕也是为我好,担心请不来先生便先画了个老大的烧饼。”
“非也,王家少爷不懂医术七公子早已明言,若是医术上的,海内有多少名家便是没见过在下也曾有所耳闻,只是在下几十年浸淫在这医术之中,反倒是沉溺其间难以自拔,外行人看得明白的道理在下反倒看不到了。七公子眼里,王家少爷出了名的好见识,想必能有个好法子!”
好法子,当我是大英百科全书啊,要啥有啥?我倒是知道,青霉素红霉素,可你也得有啊!成,不是说不论医术么,旁的全成?那咱就论及吃食,就从眼下的涮羊肉、奶酪、奶粉啥的掰扯。旁的,旁的看你悟性了,跟咱没啥牵连!
“啊,不知许先生为何却偏偏稀罕这奶粉的法子?”随口问道。
许叔微眼神便是一亮,朗声道:“方才在下曾言,在下潜心《伤寒论》多年,这伤寒便是瘟疫一类,不起则罢,若是一起,来势凶猛不说更兼之祸害天下之苍生。往年真州也曾闹过伤寒,每每发作之时家家户户煎药,偏偏这草药还都得煎上俩时辰药效才好,多耽搁不少时候。今日见到王家少爷整治羊奶这法子,在下便起了个心思,若是把草药事先煎好,用着的时候热水一冲便成,省下工夫不说,出行在外之人也都方便。治病救人,俩时辰耽搁不得,早俩时辰用药便多出来几分活命的成算。王家少爷若能帮衬在下寻出这法子,也算是一件大功德!”
哦,中成药?闹半天动的这个心思啊!
恭恭敬敬施一礼,赞叹道:“没成想先生是这等的心思,王平钦服!先生只管放心,这事儿便落在王平头上,咋说都得寻个好法子出来!”
“依照王家少爷所见,学医该当如何去学?譬若说若是王家少爷现下学医,却不知是从何人、该从何处学起?”许叔微追问道。
“小子无知,权当胡言乱语,先生便当成笑话听过便过了!”
见许叔微点头,理理心思,道:“其实若照在下看来,咱大宋朝太医院是个好法子,这太医院说穿了便是满天下寻些名医给赵官家瞧病的所在,闲暇无事之时探究些医术罢了。这挺好,人多了出圣人,名医多了凑一起探究便出好方子。只是现下的太医院却有些毛病,这些个毛病耽搁久个便算不上名医,白白顶了个名医的头衔罢了!”
看许叔微频频颔首,接茬说道:“啥叫做名将,战阵上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叫做名将。啥叫做名医,病人堆里爬出来的叫做名医,便是寻常有个失手没人跟你计较,失手多了便知道咋样成咋样不成,对吧?”
“话粗理儿不粗!”
“这些个太医院就管着皇亲贵胄,才多少人?哪来那许多病人叫您瞧病?便是开方子只怕也是稳妥为主,虎狼的方子那是断不敢开。一个不仔细自个人头落地倒是小事儿,灭门抄家倒也不稀奇。久而久之便是原本的名医也成了庸医,开方子医好医不好先不说,先得医不坏才成!”
许叔微点头道:“先前倒是瞧不起御医,叫王家少爷一说,太医院委实也有太医院的难处!”
接茬道:“二一个不好的地场,但凡是名医都藏私,都愿意偷着留一手,张仲景老前辈这般胸怀的能有几个?十成的好本事只传授九成,几辈子下来还能剩下多少?就剩下来些花架子吧!若照我说,索性自家起个太医院,延请当世民间名医,开堂教授弟子,全一起开堂教授弟子,不藏私,心得全录成书卷。再专门起个瞧病的地场,叫做医院就成,给百姓瞧病不收诊金,几辈子下来总能大成!”
一口气说这许多,起身又施一礼,道:“许先生若当真心存天下黎民苍生,便委屈先生王村多呆上几个月,调理着叫娘少遭点儿罪,王平便给先生起个太医院倒也无妨!家里早多少年便起了个冶金学院,先生如若不信,在下差遣得财领您过去瞧瞧,这冶金学院旁人不许进,您随便!”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