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单单运人,家里海船一趟便运得上万人。可一来除开运人这海船总还得贩运些牲口啥的吧,要不单靠着人力耕种一年能打多少粮食?二来呢,现下南登州这边就巴掌大小块地场,都一家伙运送过来也着实归置不下来。就现下,这些人便把南登州挤得满满当当的,死逼着小林道元日向国那边又租种了不少山地安置下千多人。
这年头不比上辈子,连住的楼房都盖上去几十层。这年头不成,不说是住的地场,但凡是吃的、住的全得田地里忙活出来,若是住得挤了,旁的不说,烧火的东西都不够使唤。就这样,娘还传过信来,家里还剩下两万多灾民,黄水河两边荒地全给开出来了不说,双河镇那边、芝罘船厂那边都给塞得满满的。
一咬牙叫家里再给运过来五千,反正南登州这边基础建设差得远呢,就这五千就算不种地,起宅子、修路都是好的。南登州这边好,田地出产多些不说,更兼之能一年两熟,又没有日本国将军收取税粮,家里便跟官府一般,倒是平白无故落下不少的钱粮,养活着五千庄户还是能成!
“这日向国那边,四条大河全从西向东流入东海,最南边这条便是清武川,南边第二条是四条里头最大的,便是大淀川。先前家里不知道,其实北边还有两条,最北边的叫做小丸川,北边第二条叫做一濑川,大淀川这边便算是归置好了北边两条还得麻缠!”李昭指着地图道。
地图是诸葛信、驴头花费多少力气测画出来的,敢说日向国藩主将军手里都没这般详尽的地图。李昭跟钱二,在山里吕先生那边呆了仨月,今儿刚刚刑满释放,冲着地图指指点点没完没了。
“还大淀川、一濑川、小丸川呢,哪顾得上这些,先把眼前这清武川头上的禁忌拾掇了才是正经事儿!”苦笑道。
“不怕,大淀川上游山地家里安置了快两千人,这清武川不成咱先拾掇大淀川也成!”四叔眯着眼轻声道:“便是拿不下大淀川,现下这些人南登州也养活得下来,莫操心!”
还养活得下来,先前南登州这边便万多人,现下这两万多口子一运过来,都快四万了!当是银子呢越多越好,先前南登州这边就打算安置两万多人,四万多人给挤成啥样子?若不是家里作坊多,单是耕种田地说啥都安置不下,单是南登州这边起的船场都安置进去多少人手?
苦笑道:“再若是不成便得朝东边海里讨要吃食!先前给家里捎过话,后头再来的人里头不少是阮三挑拣过的,原本便是水上讨生活的,过来给置办几条海船也养活得下不少人呢。南登州这边人少海产丰富,还都比咱登州那边鱼虾肥大,百十条渔船该当没啥,打回来的鱼虾咱南登州自个吃总成吧!”
唉,不对,刚说到打渔,这咋就听着风声了呢?
赶紧推开房门看看,不错,起风了,这天也开始凝重起来。不会是台风吧,这季节还没到起台风的当口啊,才刚刚开始春耕呢,咋说都得过俩月才来台风吧。
“四叔,事儿不对头,咋眼皮子老跳呢?按说这节气上不该有啥大风大雨的,可咋就放心不下呢?不成,这便朝日向国那边走一遭!”起身道。
“古怪,事儿反常即为妖,这事儿古怪,一起去!”四叔应一声,吩咐柱子预备海船。
“没啥,平儿自个去,骑上快马,百多里山路四五个时辰就成!”拦住了四叔,低声道。
“休要鲁莽,若是雨大,山里头指不定出个山洪啥的,连个尸首都找不着,还是水路放心些!”李昭起身道。
刚好是南风,刀鱼海船扯足了风帆海上箭一般飞驰。不是手里没大海船,可大海船跑起来慢些,这刀鱼海船虽说小点儿可身材修长,若是单单论及跑得快些还得是刀鱼海船,便是出了名的敏捷轻便的飞鱼海船都比不得。
李昭神神道道自个鼓捣半天,低声道:“只怕有大变故,老夫方才掐指一算,我等此行只怕凶险!”
掐指一算,啥时候变成老神棍了?
“自然是凶险,还用得着您老说啊!”柱子撇撇嘴不屑道:“瞅瞅这海水的颜色,瞅瞅这海浪的大小,莫看现下这风还成,越往后风越大,这海浪必定是远处的大风赶过来的,风小不了!若是大风过来的时候咱还海上漂着,自然是大凶险!”
“咋不早说?”四叔给恨得咬牙切齿的,怒道:“这等风险干啥要拉少爷出海?个杀千刀的!”
柱子昂首道:“凶险怕啥,但凡少爷吩咐下来,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俺啥时候皱过眉头?四老爷放心,但凡柱子有一口气在,断断不会折了少爷!”
“放屁!你若是没气儿了,少爷还没人管了不成!”四叔给气得便要伸手抽刀跟柱子拼命。
赶紧给一把拉住,道:“没啥,先前不知道凶险,若是知道了更得出来!柱子,滚远,莫在跟前晃悠惹得四叔上火。不管旁的,出都出来了,看好海船越快越好!”
柱子不动,笑道:“不过是百五十里的海路,没等大风过来咱早到了。便算是柱子盘算的不对,咱这海船全沿着岸边跑着,一个不好便是舍弃了海船弃船登岸又有何不可?四老爷真是的,先前少爷没过来的当口比这个还歹毒些的天儿都曾出过海,这咋,少爷一来反倒是胆子小了?”
屁股上踹一脚,笑骂道:“滚,胆子大了,都敢说风凉话给四叔听了?没大没小的,放心,你家少爷是旺水命,便算是大风过来也淹不死我!船开好,那边有大事儿放心不下呢!”
心下暗自盘算,若不是台风还好说些,若当真是台风,台风中心移动速度一般是二三十公里吧,咱这刀鱼海船没这般快当。若是台风不是直接冲着海船过来还好说,若是直接冲着海船过来今儿可当真凶险了!
掏出铅笔船板上画出来个日向国的轮廓,随手下边又画一个圆圆的圈子当成台风比划着,冲柱子吩咐道:“去,看好罗盘,这风向若是变了赶紧过来禀报,马虎不得,听着没?”
现下台风中心指定是在九州岛南边,台风若是朝左边旋转的,现下台风中心便在日向国西南边;若是朝右边旋转的台风,现下台风中心便该在日向国东南边,看着风向便能大致推算出台风中心的位置。至于说风力么,这个不用吩咐,自个便看得出来!
“小的省得!跟海东青没少经过风浪,这上头海东青是行家!”柱子应一声,不慌不忙把个海船摆治得熨帖。
天慢慢昏暗下来,风没觉得大多少,这海浪倒是越发汹涌。柱子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道:“少爷,这风不寻常,虽说大风还没过来,可俺敢说,这辈子还没见着这大小的大风!”
心里一紧,四下海岸线虽说都看得着,可也看得着如山的海浪拍打得岸边推起千堆雪。都服了自个了,这个当口上竟然还想得起千堆雪?这当口,便算是朝海边靠只怕也不易。
“风向没咋变,风眼离咱这边还远着呢!只是现下便有这等气势的大风,咋说只怕也是十年不遇吧!”柱子低声道:“再朝前走上十里地便不怕了,前边十里日本国这边叫做日向滩,全平缓的沙滩,风向一转咱就直接冲着日向滩过去,舍了这海船不要,一船老小性命无忧!若是风向不变,咱只管一路走过去!”
有点儿颠覆我的世界观,台风么,就是夏天南边过来的热带气流,虽说不固定在夏天,可咋说都不该在这当口出来啊!这当口便算是有,那也该是西伯利亚过来的西北风啊,这咋,厄尔尼诺还是拉尼娜,咋这年头也有这个?
风是越来越大了,柱子都开始朝下减风帆了。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是波涛汹涌。台风向来没白刮的,一向是夹杂着暴雨,这雨水大的,登州那边便没见过。
“钱大,等下青岛这边抢个马车,李先生坐马车走你护卫好。四叔、有福咱骑马先走!”远远看着了青岛的轮廓,心总算是放下了,吩咐道。
“柱子也去!这大小的风,你这海船只怕三五日上使唤不上,柱子水性好,跟好了少爷!”四叔接口吩咐道。
李昭怒道:“欺负老夫不会骑马不成?都什么当口了,坐的甚么马车?一并骑马过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