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铁拳镇三山、啥神枪无敌、啥草上飞、啥浑江蛟的,一个个燕青嘴里说出来都是响当当的好汉。便是间或有一两个未曾听说过的,三牵两扯都还能找着个两下都熟识的江湖人物。酒席早给上来了,杯盏交错间众人面色全给改换了过来,全跟燕青亲热得不得了。
要说么燕青江湖上的名气哪是这几位比得了的,亲兄弟一般喝酒、寒暄,这面皮落下来的大发了!要不燕青先前咋就说,江湖上行得长远的单靠武艺不成,讲究个人气,要不咋燕青到哪儿都如鱼得水呢?
不是武艺高低的事儿,啥人都有个啥用场,赶得巧了鸡鸣狗盗都办得了大事儿!
酒是好酒,家里上好的“蓬莱春”伺候着。这酒性子烈,三杯五盏下肚一个个便红光满面。燕青哈哈笑道:“在下听闻各路好汉东来登州,星夜马不停蹄飞驰千多里赶回来。这登州王平乃是在下东主,武艺上在下也算得王平半个师傅,搁王村在下好歹也算半个地主不是,这些个好朋友东来登州在下岂有不尽地主之宜的道理?各位兄弟请满饮此杯,跟王家的过节便算是一笔勾销如何?”
言罢一仰脖,却把空空的杯底儿亮出来。众人齐齐干了,说啥的都有,有说:“原来是燕大侠高徒,怪不得如此武艺高强,败在燕大侠传人手里也不算丢人!”的,有拍着胸脯言之凿凿再不追究的,乱成了一锅粥。
燕青团团倒一圈酒,端杯又道:“但凡动起手来总归有个不是,若照在下看来这挑事儿的便是方才那小子。头一个挑事儿的便是这小子,后头撺掇旁人的还是这小子,王家倒是每每息事宁人。唯恐天下不乱、睚眦必报的疲沓小子却是昔日孙大头的嫡孙,倒是合着孙大头的脾气。要照我说王家却不该担着多大小的干系,孙大头当年的性情诸位不是不知,回头在下亲自登门拜访孙老爷子,请孙老爷子严加管教便是。”
一仰脖又是酒到杯干,阴沉脸的汉子却放下酒杯阴沉沉道:“若依燕大侠所言,我等这亏便算是白吃了?这事儿难不成就这么算了不成?”
燕青笑道:“忠实话,登州王家江湖上没啥名气,可断非寻常人家。若是单论这武艺,燕某江湖上还算是薄有虚名,便是王家,若论单打独斗胜得过在下的也没几个。可若是当真当成死敌对敌,便是有一百个燕青也是进得来、出不去。崔兄若是单单想比较武艺身手大可寻人助拳,切磋武艺有何不可?切磋武艺在下可管不着,哈哈!若依燕青看来,两下就此罢手交个朋友,便算是给燕青些面皮如何?”
这话说得,实成、透彻还不失风范,道理给讲清楚,王家压根便不是你这等的武艺撼得动的,台阶又给预备下算是给了燕大侠面子,实惠又落下了。都是在江湖上厮混的,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对头多堵墙,这燕青啥身份,跟燕青成朋友还是成对头,一正一反俩帐,又有哪个算不明白?
阴沉脸汉子闷不作声半天,冷不丁一口干了,咬牙切齿道:“今日冲燕大侠面皮,这事儿便算是过去了,可化敌为友这话说不着,在下跟燕大侠是朋友,可跟王家说不着!”
燕青笑着点头,却把目光转向道人,道:“出尘道长,你咋说?”
道人苦笑着叹口气,端杯干了,道:“也是一般说辞!”
刀疤脸猛地端杯灌了自个一脖子,厉声喝道:“好,冲燕大侠面皮在下兄弟便算是白死了!可这贱婢乃是辽国耶律大石之女,分明是辽国奸细,没听说燕大侠跟辽国有啥牵连,这事儿却咋说?”
燕青愕然,继而大笑道:“差了,差了,这闺女乃是燕青多年好友的闺女,在下打小亲眼看着长的,又咋变成了耶律大石的闺女?这耶律大石可不是在下朋友,在下一向未曾见过耶律大石,莫非这耶律大石的闺女也一般的容颜不成?在下这次原本就是过来与老友相商,平少爷年岁倒也差不多了,该当送来登州成亲了!谁成想这闺女一时心急,自个便跑来了登州,倒叫各位误会了!想来是,要么耶律大石的闺女确实长得有几分相似,要么便是江湖上易容的手段,恰巧路上碰见在下这侄女,便照着在下侄女的摸样改头换面吧!江湖上易容的手段,诸位又不是不晓得!”
刀疤脸狐疑道:“燕大侠此话当真?这当真是燕大侠侄女?”
燕青笑道:“刀疤侠,燕青是个啥名声?莫非信不过在下不成?”
周围早有人圆场,道:“既然燕大侠如此说道,想必是我等叫耶律家这贱婢给蒙混过去了,既然这是燕大侠侄女,想是我等找错人了,这恩怨自然谈不上了,啊?”
叹口气,这事儿还是交代给燕青办吧!江湖上的事儿咱插不上手、也插不上嘴。转头出了院门,预备着叫程账房备下些银两给这些个杂碎做盘缠,六叔却不知道从哪边钻出来,低声道:“没大恩怨的还好些,这几个死了兄弟、徒弟的只怕却是一时碍了燕青面皮,过后定然想法子找回场子来!不若差人暗地里坠上,一离了登州便那啥,也好斩草除根咋样?”
六叔手一比划,俩眼珠子寒光闪闪的。
沉吟半晌,道:“江湖上的事儿家里比不得燕青,既然这几位的心思我等都瞧得出来,便更是瞒不过燕师傅这等江湖上的大行家。该咋办燕师傅自有计较,家里就莫要掺和这些事儿了!”
六叔点头不语。
一路回了宅子,红霞乖巧地伺候着娘跟师公,娘多老热情的真拿师公当了亲家。师公脸面也再不像原本冰冷得跟木头一般,总算是像活人的脸面了。
见我进来,娘赶紧传饭,一家人坐了一起吃得欢畅。早饿了,狼一般朝肚皮里扒食。
娘放了筷子,满足道:“嗯,这些年吃饭都是冷冷清清的,现下这般才有点儿家的味道。若是明年红霞再生个小子,啧啧……”
抬头看看小猪妹妹,这吃相没好了哪去。见我看,红霞扭捏道:“多少年没吃过这般精致的吃食!”
娘爱怜道:“可怜了媳妇这些年,北边天寒地冻的能有个甚么好吃食?”
红霞低声冲我道:“娘跟师公计议过,过了秋收便成亲!”
啥,过了秋收?
现下方才六月,等秋收得等几个月,这咋成?
脱口而出:“娘,不成,等这些年了,等不及了!”
小猪妹妹脸涨得通红,娘笑吟吟不搭腔,便是师公都憋不住地乐。话一出口也觉得不妥,赶紧朝回圆话:“娘,您老想岔了,不是那意思!”
低声分辩道:“还没问呢,燕师傅这趟回来为的是啥事儿,想必又有大事儿,要不燕师傅也不会亲自回来。北边这局面纷乱,南登州那边眼下虽说没事儿,南乡、串间全给拿下来了,可咱这边一船一船得过去多少人?听得宝说过,便是双河镇、芝罘那边开了一半的田地也全给撂下来了,南登州那边现下家里三块地界,满打满算不过盛得下两三万人。家里这些庄户不说,现下又背上了鞠家这许多人,不早归置咋成?南登州那边得平儿亲自过去归置一番才好,再说了,平儿这家主南登州那边几年不漏个头脸,也终归不是回事儿!不成亲咋生得出小子,不生小子娘又不肯放平儿南下……”
娘皱眉道:“说得倒也是,只是你师公还得朝北边去搬取红霞师父跟你舅子,没个仨月俩月的回不来;再说了,眼瞅着就要麦收农忙,哪有这个时候操办亲事儿的?”
咋不能办亲事儿,看你把哪个放了头一位上!这些年没见我的小猪妹妹,一时半刻都等不及,都恨不得今儿就抱了怀里使劲儿亲、可着劲儿亲。等几个月眼瞅着吃不着,别人咋样咱不知道,反正我是受不了!
分辩道:“娘,师公就莫要回去了,师公跟红霞师父总有些个信物啥的,家里差人悄悄北上暗地里取回来岂不是更好?有师公在不耽搁成亲!”
“眼瞅着麦收也不打紧,红霞跟师公又不是咱登州人氏,若是这亲事儿操办大了,一旦若是走漏了风声、漏出去红霞跟师公身份反倒是不好,师公家里若是来人咱家咋办?要依平儿之见,这亲事儿莫要声张,就家里些叔叔伯伯就成,就这月挑个黄道吉日成亲!”
娘皱眉道:“倒是这个理儿,只是我王家又不是寻常人家,平儿亲事若是操办的寒酸了岂不叫人耻笑?再说了,若是操办的寒酸了,又怎对得起媳妇?”
拿眼瞅着小猪妹妹,嘿嘿,不信我靠不住你就靠得住?比我还大两岁呢!
眼看着红霞,嘴里却对娘说道:“娘,现下不是讲究排场的当口,排场要紧还是身家性命要紧?还不单是咱自家的身家性命,王村上下多少户人家的身家性命呢!”
正说话呢,燕青一身酒气闪身进来,早跟下人说过,不管啥时候只要是燕青回来,直接就叫到正屋里说话。
燕青笑道:“夫人莫急,这亲事儿咋能办得寒酸了?燕青此次回来却是报喜的,只怕是我朝之福、王家之福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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