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四叔,便是我也整日价惦记得心里跟猫爪子抓挠一般,心痒得不行,地图上看了那两块地场长吁短叹。若是明年开春还没见着眉目,也只得用上原本计议好的备用招数,只是这招数不如先前的隐晦罢了。
接连的快信叫人眼花缭乱,柱子手里的“飞鱼”海船跟“刀鱼”快船走马灯一般来回穿梭,都顾不得算算花费多少,只求书信早一刻送到,约好的,书信上插着根鸡毛呢。
十一月,两家日本将军联手,整车整车的金银送出去,日向国将军、大隅国将军麾下水军趁夜夹击井上三郎,烧海匪战船百余条、毙敌七百余、生擒三十余人,一时之间海匪溃不成军、四下逃散,匪首井上三郎死于乱军之中。
两处水军靠岸,拿足了银两大庆三日,押解着俘获的海匪各自返还请功,一时之间,这两处地界歌舞升平,再无海匪骚扰之苦。南登州四老爷专门指派精明斥候四下打探,却见海面上大小百余海船残骸,全烧成了碳团一般摸样。
只是驴头密报,海船烧得古怪,若是没些引火的,海面上断断烧不成这摸样。还一处古怪便是,烧坏的海船没一条大船,想必大船乃是海匪头目的坐船。海匪头目更是无一落网,前几日井上三郎的死讯只怕有假,乃是日本国水军夸大之言。
“有个啥古怪的?”海东青眼珠子眨巴得闪闪放光:“这百多条十有**乃是渔民手中的渔船,先前井上三郎把这俩地界的靠海渔民给祸害干净了,渔船只怕还留了手里。官家水军再能耐,这消息也捂不严实,吃海上饭的若消息不灵通,没遮没挡的海上哪里逃得出官军手掌?想必是井上三郎早得了消息,却故意自个放火焚烧了百十条渔船,一来烧毁了好遮人耳目,叫人以为是海匪坐船,二来自个也好趁乱逃脱,三十几个被俘的想必是些个手脚不飒利的蠢材!”
不解道:“这三十几个必定是不长眼睛的蠢材,只是那许多官军里边便没一个瞪得起眼珠子的?便没一个瞧得出破绽?”
海东青笑道:“我的好少爷,天下乌鸦一般黑,便是看出了破绽又有哪个肯说出来?这次来援手已然是收了这次的好处,下次再来又有下次好处,哪个肯直言相告?巴不得赶紧应付过去好打道回府呢。”
释颜一笑,道:“如此说来,只怕后边还有好戏看呢!”
海东青抚掌笑道:“正是如此,四老爷何等老练、毒辣的眼光,这事儿只怕早已是胸有成竹。”
转头又道:“不过,若是当真如此,只怕谋划这主意的井上三郎是个扎手的人物,这事儿过了还得早作打算,省得日后坏了家里大事。”
悄然不语,先前早跟六叔计议过,六叔海上战阵没见识过,只拿常理推断便不信井上三郎这般容易地便叫官军给拾掇了。但凡是土匪都是属泥鳅的,遇上好欺负的立马便成了吐信子的毒蛇,遇着硬茬子便成了滑不留手的泥鳅,转瞬间便钻了烂泥里再找不着,转过头来又聚成一堆。
也是因为这个,官军剿匪历来是屡战屡胜,可又向来是胜仗多斩获少,聚歼、全歼更是凤毛麟角。哪有这般容易便给一家伙全包圆了,千多、两千海匪一共才多少海船?不过也就是百多条吧,这一家伙就是焚毁百余条,差不多全军覆没的摸样!
眼下叫海东青再一说,心下慢慢有了着落,当真是当局者迷啊,心里一着急便失却了心智,该瞧出来的也瞧不出来了。
冲海东青笑笑,道:“是啊,跟官军硬抗不得,官军过来咱走、官军走了咱再来,敌进我退、敌退我进么,果真是好招数,几个来回下来这两处可就给折腾得差不多了。”
海东青冲我眨眨眼,嘴咧的就跟展览满嘴獠牙的鲨鱼一般,道:“只怕不必几个回合,这边多少海匪凑了一起,拖得时候久了,且不说胜败,单是吃喝就能把井上三郎给吃垮喽!供不上吃喝哪个肯来给你助拳?这吃海上饭的最是擅驶顺风船,只若是有人给撕开个口子,嘿嘿,便好似放进去两千条鲨鱼……”
这边说话呢,四老爷的书信也传过来了,还没出啥事儿,只是寂静得叫人心惊,这海匪好似一夜之间全死光了一般,连半个赶来骚扰的都没有。照常理说,但凡是起事的绺子,甭管是海匪还是山贼,一旦是吃了亏这报复心都是极强的,不找回颜面来往后还咋混?可眼下,静的叫人心惊,半个海匪影子都见不着。
事情反常即为妖,四叔话说得明白,这井上三郎闹妖蛾子哪,不知道在等帮手还是等啥旁的,这两处若是但凡有些懈怠便是天大的祸患!瞧起来串间将军那边还多少有些惊醒的意思,另外这处日日歌舞升平,只怕不妙。
“咋不妙?大妙啊,妙不可言呢!”笑着跟海东青、猛子说闲话:“妙不妙的得看对谁说,对这些个倭国猪那是不妙,可对咱家那便是大妙!”
海东青这段时日一直陪了身边,来回帮着斟酌下南登州的局面,猛子原本是二叔手里使唤出来的得力人手,海上的事儿原本不差可一向跟战阵没啥干系。前几日偶然一说,却发现猛子对这海上战阵竟然颇有独到的见地,便也给留了身边帮着斟酌。
家里陆上见过大阵仗的不在少数,可全是旱鸭子没见过海战,没奈何只得矬子里边拔将军,一个原本的海匪头子,一个原本的跑海船的护卫,便算是身边的得力高参吧。
腊月初二,原本的西北风不知不觉停下了,下黑的时候轻微的东南风多少带过来点暖和的意思,看起来这天儿又要好上几天了。
入夜时分,这风不知不觉越刮越大,厚重的云彩也把天上遮掩了个严严实实,正是个月黑风高的杀人夜!
本能的不安,四叔下黑便没能睡着,一片片的住处传下号令,各处男丁全持刀披甲而眠,明哨暗哨全加了一倍防备着意外。四叔亲率了百余精锐护院土楼里边守候着,能当战马使唤的二十几匹骡马也全从各处调进了土楼,慕容义、驴头不时指派着人手四下打探。
三更天没事儿,这风刮得瘆人;四更天也没事儿,守候着的精壮也都有些困倦,四老爷的面色却是越来越凝重,慕容义、驴头俩也都下意识觉出异样来,驴头更是亲率了五骑南下打探。
眼瞅着四更就要了了快到五更天了,天色也好似多少有些泛白,井上三郎亲率近千海上悍匪突袭毫无戒备的南乡,也就是四叔看好的南登州南边这块地界。南乡土著将军还没等从萝卜腿的倭国女人肚皮上爬起来便给乱刀劈死。
一时之间是杀得血流成河,原本家里只要精壮,可憋屈了这俩月的海匪一旦得了势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扔了刀剑跪降的要么绳子捆了赶一边呆着,要么便索性一刀把子打晕扔一边等着,但凡敢举刀反抗的立马便是一通的乱刀。
还莫说敢举刀反抗,便是旁的老的小的,杀红了眼珠子的海匪也是一刀一个,就留下些个年轻的婆娘一绳子捆了不知道要给卖到哪去。
就一个多时辰,千多人的南乡便成了人间地狱,莫说是人给杀掠了个十室九空,便是看门护院的看家狗都给杀了个干净!方圆不过二三十里的平缓地界叫井上三郎分成了一块一块的,依照绺子的大小一处给分一块,粮食、衣物、细软、牲畜全给搜刮的一干二净的搬了海船上运走,少说又是大半年的给养。
井上三郎匆匆忙忙把南乡将军的府邸搜刮一番,带着搜刮出来的细软,却押着伤痕累累的百七八十精壮俘虏扬长而去。
众贼首早约好十天后大秤分金银,对井上三郎先走一步却也不甚在意,总得有人先把这精壮换成银子才好分不是。自顾的各自挖地三尺拼命搜刮,刮出来的便一趟趟朝海船上搬运着,有些色心重的便趁机寻个年轻貌美的婆娘按了路边就地解决,一时之间乱成一锅粥。
井上三郎先前只顾得把这南乡将军的府邸细软给搜刮一番,旁的全没顾上,眼瞅着还剩不少的好东西没人照看,几个大点的绺子草草一分便开始劫掠。兴许是没分置清楚,下边的喽啰时不时相互间起点火拼,虽说没闹出人命来却也是伤了几十口子手下,直直闹腾到后半晌。
路边拖过些个都快爬不起身的婆娘,刀摁了脖子上勒令煮酒烹肉,一干海匪吆五喝六声中便跟天上的恶煞一般。这南乡算是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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