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海船“鲨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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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船场打造的头一款海船给起个名号叫做“飞鱼”,照了家里算法就是条六十吨级别的海船,照了大宋官家的定例还够不上千料船,这等级别的海船不管是江南还是中原都有不少船场打造。

    柳益主持着的头一款海船动工之前便起好了名号,还是二叔给起了个响亮的名号叫做“鲨鱼”,都想好了船头上涂画上个老大小的鲨鱼头显显威风。这海船原本便是照着两百吨排水量来打造的,算起来倒是跟官家三千料船相仿,远不是原先柳益跟我说道的五千料海船,如若不是柳益计算上出了差错便是柳益心里对这官家定例忌讳甚深,也没朝深里追究。

    兴许是先前这“飞鱼”海船打造得细长效果不错的缘故,这新海船显得更加瘦俏细长,快五十米的船长比着“飞鱼”差不离长出来一倍,可这宽窄却没依照比例扩开这许多,这排水量竟然只有二百吨!若不是这样,这排水量咋说也得超过三百吨就是条五千料的海船。

    这海船搁了船场打造时看不出来,这一下水二叔便登时勃然大怒:“原本想要条自家打造的威风大海船,谁成想却打造成这等摸样,这哪里是甚么“鲨鱼”,就这细长的摸样分明便是条“刀鱼”么!”

    若不是后边这海船海里边跑得快当平稳,这柳益都能叫二叔给活剐喽!饶是如此,这“刀鱼”的名头早已经传遍了船场,只得将错就错将这款海船叫做“刀鱼”,却把这“鲨鱼”的名号留给了下边的更大一号的海船。

    若是依照二叔几个的意思,这“刀鱼”海船就是个不伦不类的款式,直接给拆了新建便是,可细细一琢磨却不是这般回事儿。这“刀鱼”海船拿来拉货自然是窄些、拉货不便,可这海船又窄又长、吃水又深,旁的不说单是船上的船帆都比旁人家三千料海船多出不少来,加上装备的是杨茂那边赶制出来的大幅的、整幅船帆,海里一跑问过老船把式,就这速度都没听说过。

    啥叫做效益啊,时间就是效益,旁人家一条海船一月跑一来回,咱家海船二十天跑一来回,算算是收益不是?更何况这年头又没个海事卫星啥的,海上呆的时候越久这风险便也越大,这个不是拿银钱能衡量的出来的。

    这个还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就这速度,宽阔的海面上扯足了风帆,便是小巧的战船都没一款比得上这“刀鱼”的速度。小船的速度、灵巧,大海船的沉稳、厚重,天生的战舰胚子,就眼下,还没听说哪家水军能有几条三千料的战船呢。

    跟二叔、海东青、柱子几个再三再四地合计过修改过,这“飞鱼”全照着战船的架构打造,打造好的全交了海东青、柱子掌管着,明面上是高丽运送铁石、南登州运送粮食、江浙贩运货物,其实这船把式、水手也全依照战阵上演练,一旦若是有事儿,这海船上架上器械便是顶尖的战船。

    眼下,这等战船柱子手里便有三条,两条常驻了南登州,还一条算是兵器作坊的,有点啥新器械全搬了上边,远远跑出去一两天随便找个四下没人的海上岛子演练。起先还只是守城的器械、战船上使唤的器械搬了上边演练,后来索性有些威力大的玩意儿全装了船上,随便找个荒无人烟的小岛便开始演练。毕竟搁了陆地上,一旦动静闹腾大了总是个麻烦,小心点没啥大错。

    这“鲨鱼”海船咋打造却成了个僵持不下的难题,先前打造“刀鱼”海船的时候我想着直接便奔着五百、一千吨级的排水量过去,可柳益百般的劝阻,想着一步一个台阶的走稳当了。可眼下赵光毅、二叔跟我的意思全是走稳当了,这柳益反倒是愣头劲儿上来了,直接便要朝着千吨的排水量过去。

    原本这柳益说话还没啥大份量,可眼下,这龙骨焊接的活儿已然是搬迁到芝罘船场,机械厂一家伙过来快二十高手匠人全归柳益掌管着,冶金学院也过来二三十口子学员跟着柳益打下手。眼下船厂里边柳益说话份量重着呢,要不为这“刀鱼”二老爷都拂袖而去,这柳益咋能若无其事的?

    照着二叔、赵光毅跟我的意思,一步一步来,若是胆子大些,直接照着五百吨、六百吨排水量过去,便是官家定例里边的万料海船,家里打造的海船吃水深,万料海船看起来比着旁人家五千料海船还小些,大面上也糊弄的过去。若是胆子小些,便照着四百吨排水量过去,一步一步走稳当了才好!毕竟便是泉州过来的这些个高手匠人也就那么几个打造过五千料的大海船。

    “家里船场跟旁处不同,这高手木匠不是其间根本,机械厂里的教授、铁匠方才是关键!”柳益微微低着头,轻声细语道:“核算过的,五十几米不到六十米的龙骨,看起来倒跟官家五千料海船相去不远,只是官家海船讲究的是多少丈长、多少丈宽、多少丈阔,这海船宽窄上弓一般的形状,这讲究远远比不得学院里的排水量来的精致。咱芝罘船场讲求的是排水量,船厂里打造海船一向是吃水深、宽窄上倒放的马鞍一般的形状,如此一来这一般的长、一般的宽、一般的深浅,排水量比着官家海船都不止多出一倍来,能拉的货物也多出一倍来。若是单单为了拉货,这宽窄上再宽上几成,八百吨、一千吨的排水量也是正常……”

    赵光毅不耐烦,低声呵斥道:“六百吨的排水量便抵得上条万料船,这万料船放眼大宋一朝能有几条?从两百吨的直接跳到八百、一千,少说也是一万五千料的大海船,这世上还没人打造得出这大小的海船,就算是家里海船看上去小些,可知道大宋官家的定例是多少?两千料!便是不论这个,这一条海船多少的银子,若是不成,这多少的银子打了水漂了?”

    柳益半天没言语,冷不丁轻声吐出一句:“先生,您自打到了王村,到了这冶金学院,您可曾有过拿银钱打水漂的事儿?您做出来多少旁人看起来便跟胡话一般的器物?您做出来多少前无古人的事儿来?……”

    站了一边沉思老半天,一千吨排水量的大海船可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可算不得后无来者,上辈子咱便坐过无数次五千吨、七千吨的豪华客轮,这千吨的排水量已然是这年头我敢坐了海上跑远道的最低心理承受极限了!这眼见着自个内心深处最痒痒的地场叫人挠着,这不动心思才是假的。可风险呢,不单单是银钱的事儿,银钱上还赔得起,只是一下子迈一大步跟分成两三个小步,哪个快些哪个慢些自古以来便没个定论。这一旦若是慢了或者说这一旦要是不成折了锐气,又得几年才缓得过来。这时间上我可耽搁不起,马政渡海北上已经是几年过去了,汴京打探回来的消息,马政已经是顺利到了金国消息也带回了大宋,朝堂上联金灭辽的叫唤声是高一阵、低一阵的。

    这金国也是,不管跟大宋联合没联合起来,自家里是逮着辽国便是一阵暴揍,今儿占了辽国哪个城池,明儿大败了辽国哪个将军,这气势、兵马倒是一日强似一日。还不知道这大宋能撑住几年工夫,这海船的事儿不赶紧,一旦有事儿却没了跑路的海船,全叫金国兵马赶了东海喂王八不成?

    寻思半晌,一咬牙、一跺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冲柳益恭恭敬敬深施一礼:“如此有劳柳先生,这海船咋打造但凭先生做主!若是当真打造得出千吨排水量的大海船,对王家、对芝罘船场都是天大小的功劳,王家定不会埋没了先生。”

    柳益轻巧地回一礼,转身冲赵光毅低声问道:“先生,就这海船,当真算得上是天大的功劳么?”

    赵光毅正色道:“连平少爷都是这般说辞,自然是天大的功劳!”

    柳益低声又问:“且放下功劳不说,这里边的学问、道理算得算不得当世无双的本事?算得算不得当世的才智之人?”

    赵光毅点头道:“自然算得上是举世无双的本事,打造得出未曾听闻的大海船,自然便有惊人的学识,自然算得上当世的才智之人,便是跟海船没啥牵连的都寻思的明白这个道理。”

    柳益转了身子冲我一笑,道:“不知先生方才言语,平少爷以为如何?”

    笑道:“学识上的事儿,莫非赵先生便做不得主?我只管功劳,天大小的功劳呢!”

    柳益又道:“这般说来,若是他日柳益有个甚么事儿,还请少爷做主!”

    “自当不遗余力!”慷慨应允下来,想想又不妥,追问一句:“柳先生莫非眼下有啥为难事儿不成?”

    柳益却莞尔一笑:“倒也没什么了不得的,随口说一句罢了!”

    言罢悄然施个礼,轻飘飘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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