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着急回王村,这边该安置的事儿全安置妥当了,后边的事儿哪个也急不得,这年头来回交通全靠了两条腿走,还没个好路,没几个月工夫那个事儿也别想有个回音。这家里倒是真拿着我当个家主对着,这得禄的车马行又多了份生意,每次从王村到登州都能给捎来几封书信,家里的大事小情的全一一罗列的明白,家里几个主事各写各的,就杨茂不同,向来不写书信,有时捎来一股棉线团,有时捎来毛线团,这不,几天没在登州呆着,这刚回姐家便又看着给捎来个羊毛织成的手帕,全打哑谜哪,给旁人看啦倒好似这杨茂大字不识似的,要不,拿我当个目不识丁的白痴?
得禄正一边侯着等我训话,随手把边上鸡毛掸子操了手里,抽出短刃便给鸡毛掸子碎尸万段,满屋子鸡毛胡乱飞舞之中,夹杂着得禄惊诧的高低咏叹调,这鸡毛掸子的柱子杆子进化成几根香一般粗细的细棍棍,随手扔了得禄手里,道:“给杨茂捎个话,别整日价琢磨着把这羊毛织成羊毛布,这羊毛干啥用的?这羊毛便是帮了白羊扛过这冬天的,织成这细布干啥用?这羊毛纺线也用不着纺成这粗细的,你羊毛线再细还细得过蚕丝不成!看,这羊毛照了这竹子棍棍的粗细织,织好了就用这几根细棍棍织成厚厚的羊毛布,波斯地毯一般,若是手巧都能直接给织成了套头的褂子,这冬天里一套,岂不是跟白羊一般的暖和?”
这棉花的事儿自不必操心,先前得宝曾抱怨道这棉花占了上好的田地,每年少着不少的粮食收成,想着把这二十几亩良田来年给改到半山坡上今年刚开出的生地,听着便恼火,也不给得宝解释,还解释个啥,这今年这棉花一下来都不用我吩咐!直接手指便是一划拉,圈进百十亩良田,道:“看好,这边这些良田明年全部,你说的半山坡上的生地也全部,明年全种成棉花,不许寻杨茂晦气,再敢说旁的,山坡上生地还不要了,单单从你手里划拉良田!”
把个得宝吓得好几天躲着我走。
这得禄嬉笑一番自个寻了毛巾擦拭,这小子眼下是车马行大掌柜的,整日价事儿多,这不,明打着没几个月便要成亲的还四处奔波忙活着。要说这人么要变起来也快,这才几年,这得禄便从家里个赶车的下人成了外人眼中的王家车马行大掌柜的,连这走路、说话都处处透着干练、精明跟自信。先前得禄这小子看好村子里个闺女,人闺女自个也愿意,只是这闺女家嫌弃得禄是个赶车的下人没啥出息,便给闺女在黄县城寻了个富庶人家结亲,若不是闺女寻死觅活地扛着,四叔又帮衬着得禄说话,这闺女早一顶轿子抬黄县去了。
这眼下倒好,自打这得禄挑了头归置这车马行,闺女家便改了口风,等到得禄这车马行做得风云鹊起的当口这闺女家便坐不住了,没少托人朝得禄、四叔递话,总说着闺女大了之类的话,话里话外催了得禄早下聘礼。这闺女反倒是不急了,整日忙里忙外的倒显得越发的娇艳。
“俩人说好的,小的倒是不放了心上,这家里的性子执拗,还存着前几年的怨气。早想着起宅子,人闺女偏生不许,人闺女先前那般对待小的,这些个便也随她心意闹去!左右出不了啥事儿。”得禄低声地解释,这得禄愿意跟我说话,啥话都说,看得出来,这得禄对我存着感激,若没王家大少爷英明,家里便不会有这四**马车,若没王家大少爷赏识这主事哪里轮得上个寻常下人?若不去操持这车马行,咋能有眼下这般的扬眉吐气!这得禄不去管这些,反正囫囵个的便把这些个全扣了我头上!
扣啥,有啥好扣的,满王村都知道王家少爷身边的人都能出息,眼下不少人家变着法子的想把自家小子朝王家送,若是能有幸被王家少爷瞧得上眼,便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这全屁话,甭管哪个当官哪个当了皇帝,没哪个不是照着自个身边的亲近人可着劲儿的提拔,不用自个身边的用谁啊,话又说回来,用谁不是用啊,只要是人品没啥毛病这人又不弱智,哪个便比旁人差上许多?
“登州城里的也有,黄县城里的也有,外边莱州城的也有,托了媒人朝小的提亲,都没应呢,不能对不住人闺女不是?平少爷后边不是还朝“忠勇诚信智”后边加上了“仁义孝”仨字?若是应了,岂不是不义!”得禄没啥事坐了说闲话。
撇撇嘴不屑道:“该当如此!若是当真感念人家闺女,这辈子甭管多大富大贵的,就这一个娘子才算是对得住人!”
得禄也不辩驳,嬉笑着寻旁的话头说半天,看看天色差不多了,起身要走。刚走到门口,冷不丁又折回身来,打兜里掏出来个小包包送我跟前:“平少爷,这刘灌刘先生也跟这杨茂一般的脾气,也不肯说话,只说是给少爷一看便知!”
啥破玩意啊,这刘灌辅佐着十七叔掌管着兵器作坊,这兵器作坊起的最晚,差不多是旁的事儿全部计议、归置妥当之后方才起的,不至于这几天便弄出个天大的成效来!这啥破玩意啊,油纸包裹的严实,外边看起来跟个窝窝头似的,该不是这刘灌整出个地雷啥的吧!
满腹疑团地打开油纸包包,啊,墨绿色的一坨坨,墨玉一般的颜色,牛屎一般的形状,就连顶上的小尖尖都跟牛屎相似到了极致,玻璃?一大团液体的玻璃滴到地上自然冷却的模样,这兵器作坊折腾这玻璃干啥?
低头一想,不错,原本便是当作捎带给刘灌几个说道了说道,刘灌还是惦记着他那点光、影啥的,我是存着一旦烧得出玻璃拿来打造个千里眼啥的海上派上用场的心思说的,自个单知道里头的原理,压根便没烧制过玻璃,却没想着被这刘灌这般轻松的便给打造了出来!赶紧跑外边把得禄给拦回来,急匆匆道:“等着,莫急了走,等下写封书信,你打发个妥当人快马送回王村交了刘灌手里,千万仔细,大事!”
这墨绿色的玻璃好看,比着纯白色的好看,只是这般的玻璃只能拿来做个杯碗盘盏啥的,旁的全不成,啥千里眼、显微镜啥的全得清澈透明的玻璃,这墨绿色的玻璃,撑破天只能打造个遮挡阳光的墨镜罢了。这为啥是墨绿色的,这个倒是知道,这刘灌肯定使唤的是上好的海砂,嘿嘿,不知道这看上去干净得没法再干净的海砂外边还混杂着看不见的铁不是?嘿嘿,这便是原因!拿吸铁石把这海砂反复吸上几遍不就是了?
抽出只削好的铅笔几句话把这道理说明白,后边又给这刘灌连下几道指令,这刘灌就是学痴一个,这道理说明白了这透明的玻璃便再用不着**心,这千里眼啥的也再不用我费神,可旁的,我若是不给吩咐道这刘灌只怕便任由大把的银子流水一般的溜走,自个还浑然不知。这墨绿色也好,纯粹透明的也罢,至少这是不折不扣的玻璃不是,就这成色的玻璃,便敢说至少是这大宋蝎子把门――毒(独)一份!
墨绿色的茶碗来俩,茶壶来把,这碗碟啥的弄上几只先给我看看,这酒杯、酒壶也来上几只,哦,这个自然是透明的好些,若是能成,透明的也来上几个!
切记!万万不能多弄,就这几个,也甭跟旁人说,跟得福大掌柜的也甭说,留着这个派得上大用场呢!若是跟得福大掌柜的一说,准保三天便能给卖到东京汴梁去,还换回一车的银钱来,俺家得福大掌柜的就认得这些!其实他不知道,拿银钱买得到的都不是极致的好东西,啥叫好东西啊,这世上压根便没比这个好的便是好东西,若是这世界上就这一只,那,更是不得了的孤品!嘿嘿,这点上比得福还是多些见识。
仔细的拿了信封把信封好,再三再四地叮嘱过,院子外边早有得禄差下的俩护院等着呢,得禄瞪眼喝道:“少爷亲手吩咐下来的要紧事儿,旁的不多说,信在人便在,若是信有个啥闪失,俺剥了你俩的皮!”
还别说,这得禄大掌柜的气势还真像那么回事。其实这信么倒也没啥打紧的,只是这啥事儿都没见着点回音,单单这刘灌冒出来个原本可有可无的玻璃来,便不由得分外的上心罢了!
看得禄走远,又从兜里摸出来这墨绿色的牛屎来,还别说,还当真是天成的传神之作,只不过,这牛屎没见过这般颜色的啊!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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