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子本来便是个寻常之人,家父也盼着小子平安一生,故而取名王平!其实,按着辈分下来,不应该叫这个。”
老爷子四周遭指指道:“这些个都是家里主事的,今儿便是计议这联金灭辽之事,再若是瞒了王家少爷倒显得鞠家有失大气。别的说辞还能计较一番,可王家少爷这“夫庙战者,算其胜者,其胜算多也!”却是至理名言!”
至理名言?咱哪里便敢贪图孙子他老人家的功劳,赶紧分辩道:“老爷爷,说是说过,只是这并非是小子所言,乃是兵法大家孙子所言!老爷爷想必兵书读得不多,未曾读过这《孙子兵法》。”
老爷子喜眉笑眼的道:“哦,什么?想必是王家少爷所言!老夫记得,《孙子兵法》却是如此:孙子曰: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败,况无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
恨不得地上能裂开个口子自个钻进去!搁了鞠家卖弄学问,再让你个不学无术的王平瞎显摆,自以为占着千年的先见之识就啥都懂了?活该!
腆了脸皮混赖:“嘿嘿,就那意思,就那意思,小子肚子里这点子学识,咋敢在您老跟前卖弄?抛砖引玉,抛砖引玉罢了!”
老爷子轻轻拍拍桌上几张纸片,道:“汴梁传回来的消息,朝廷里也有力阻联金灭辽的,打得甚么主意姑且不讲,明面上倒也有“前门驱狼后门入虎”的说辞,想必看着这步的也不单王家少爷一个。只是官家执意如此,何况朝堂里倒有七成明面上是认同了的,王家少爷所言只怕是……”
“嘿嘿,杞人忧天!”低笑着补上一句。
“不错!”老爷子没言语,倒有几个声音同时应道,还好,鞠老夫子硬憋着没吱声。
不住的苦笑,咋说呢,讲引经据典我说不过这干老学究,讲身份地位搁了王家还是个家主,搁了这鞠家就是个寻常客人,讲年岁辈分,咱这差别可就更远了!这咋说明白?
说明白,干啥要跟你说明白?信就信不信拉倒,他日金兵打将过来与王家何干!想明白这个,这上下都通透了,先前被老爷子几棍子打下的气势也回来了,不再理会旁人,不住眼的盯了老爷子道:“老爷爷,您老咋看?!”
老爷子眯缝了眼,也不知道是睡着了咋的,只是不言语,才不相信这老爷子也是这般的心思,若老爷子当真也这般的看法,干啥费尽心机借鞠邦彦之名闹了这一出?
慢慢收了眼神,忽地一笑,道:“老爷爷不必当真,您老走过的桥比小子走过的路多,您老吃过的盐比小子吃过的白米多,小子一番胡言乱语,老爷爷自不必当真!现下老爷爷小子也拜见过,这时候也不早了,小子却不便多打扰,这便告辞!”
团团施一礼转身便走,这地场没法呆啦,这一干饱读诗书的叔伯辈份的还没言语哪,单是一个老爷子便给折腾成这般模样,再呆下去,备不住给窝囊成啥样呢。
背后老爷子的声音飘过来:“你王村近来四处透着古怪,想必也是为了这个事儿吧!王家小子,若是你想王家再出个王无敌,鞠家愿助你一臂之力!”
不由得一阵的失望,毕竟是差着多少年代的心思,这鞠家老爷子看着了结局,却猜不透我心思,这应对上便不免偏颇,当真遇着大宋灭亡的结局,照旧是个起兵勤王的主意。
也不好再说啥,这家里计议下的底细却是不便朝外透漏,只得随口应付道:“小子这边先谢过老爷爷。”
没走几步,又听着老爷子后边爽朗的大笑道:“王家小子,没事儿常来家里坐坐,这许下老夫的礼物可千万莫要忘了,来年春天,还等着你家棉花种子下地呢!”
“忘不了,忘不了,少不得常来叨扰老爷爷!”混笑着告辞。
想想也是,这年头人都重乡土亲情,除非是万不得已,没哪个情愿背井离乡的,像家里早早这般定好这日本国后手的,不是说,只怕没几个有这等的见识。但凡漂洋过海的,除开逐利的客商,清一色全都是被逼无奈的选择。
自个坐了院子里前思后想,不是没啥侥幸心理,若是知道灭宋的是成吉思汗的蒙古铁骑,早就不做旁的念想了,直接的远远的跑开了事儿,便是这日本国还嫌弃近面点。庄子上也不必招下这许多的流民,便是原本庄子里的老客户也嫌着人数多点。可这金国是啥啊,说白了,无非个山中无老虎的猴子大王罢了,被岳飞他老人家一顿的胖揍连岳爷爷都喊出来了,这但凡哪个地场的蝴蝶一扑闪翅膀这结局便全改了个个,实在不成,让燕青寻几个江湖上的杀手先趁早把秦桧这兔崽子给灭喽,备不住这结局便是另外一番的模样!
满脑袋的胡思乱想,这皇帝老儿要杀岳爷爷,却叫秦桧背上了天大的黑锅,若没皇帝老儿点头哪个敢这般死杀朝堂重将?这岳飞也是,口口声声偏要直捣黄龙、接二圣还朝,你缺心眼儿还是脑袋进水了,这二圣回来,那皇帝老儿干啥去,光荣下岗不成?真是的,死都不知道是咋死的,忠心可鉴却半点人情世故不通!
转念一想却又不对,这岳飞是北宋灭了之后南宋的事儿啊,咱这登州终归还是得先落了金国手里,等岳爷爷只怕是等不及,再说了,照眼下看来这岳飞生没生下来还是回事儿呢,要不成,干脆,这眼下的金主是个雄心大志之人,干脆招人把他给做了?这金主叫个啥,该不会便是金国开国之主完颜阿骨打吧!
可杀了他有啥用,说不定金国又冒出来个更能打的主儿,这大宋自个家里不争气,单杀个完颜阿骨打能顶个啥用?
寻思来、寻思去越寻思越是心烦意乱,这黄县几个大家里边,这姜家、鲁家银钱多、冶铁作坊多,这个我倒是不稀罕,家里也不缺这个,何况若是当真战乱,这银钱便远远比不得粮食,饿死人的当口,一斗银子都未必换得来一斗米呢。便是连家在我心目当中的份量都要重些,这连家有船,遇着事儿派得上大用场!
这鞠家满家的学问人,这个恰好是家里缺少的。自个家里啥底细自个明白,若说是好勇斗狠较量武艺,王村的好手一抓一把,可若是当真论及起学问拿得上桌面的,半个都挑不出来。王家没的这鞠家么全有,多好的一对啊,先前本也没打算跟这鞠家结盟,可自打看穿了老爷子的身份之后倒是下意识里有这个念头,总不成迁了日本国倒把这中原的文化渊源给全扔掉了,那日子久了,我儿子、我儿子的儿子岂不是也变成了日本鬼子了?
不成,打定主意,若是当真有那么一天,便是绑票也得给鞠老夫子跟这鞠邦彦绑了日本去!反正这鞠家也没几个像样的高手,想必拦我不住!嘿嘿,一个当大学校长,一个当小学校长,保证忘不了咱的根本,忘了的便是畜生!
若说呢,这人就是不能念叨,这正意淫绑架先生呢,彪子院子外边大声禀报:“回少爷,鞠先生来访!”
这话音还没落地呢,鞠老夫子一推门进了院子,后边还跟着鞠邦彦,赶紧起身给先生让下座来,这鞠邦彦左一礼右一礼的给我施着,嘴里不住的嘟囔啥。
一把给揪住:“干啥,就这点事儿,老爷爷吩咐下来的哪个敢拧着劲儿来?又不是害我,至于这般不?没啥,没朝心里去,这些礼施下来也不怕折了我的阳寿!”
好说歹说总算给这鞠邦彦安抚下来,赶紧给先生倒杯茶,退了一边悄莫声站了伺候着,等先生说话,先生端了茶杯慢条斯理地吹着茶沫子,时不时抿上一口咂吧着嘴。
这鞠邦彦到底是耐性不够、功力不深,一边低声嘀咕道:“老太爷怒了,好大的脾气,说他老人家生养下这些个孙子、重孙,便没一个比得上王家这一根苗!责骂我等不出息……”
老半天,鞠先生总算是把手里茶杯给放了下来,沉声道:“不是来套你话,老太爷训完话顺路便过来坐坐。”
又是半天不言语,也不敢吱声,真是的,您老是先生啊,便是过来套话俺还敢说个啥?
“学堂里这些个人里边,树人心思只怕并未放在进学上吧,别人先生看得透彻,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么!偏偏树人看不透彻,哈哈,也算是先生老眼昏花了吧!”
又顿上老半天,先生轻声道:“方才老太爷议事之时,先生说道:凡我等计议之事必定不是树人心中所思,树人所惦念之事必定不是我等所能思谋到的!老太爷只是不信,呵呵,也不问你到底作何计较,但凡自己谋算好的,只管放手做,说到底,这事前又有哪个算得明白到底如何是对、如何是错?”
先生圣明啊,长揖到地:“学生谢先生点诲!”
鞠老夫子不理,自管自起身,施施然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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