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邦彦慢条斯理的捏根胡瓜,轻轻蘸点面酱塞了嘴里嚼着,瞧这副吃相,咬口胡瓜还不露出门牙,搁嘴里嚼着光看着上下牙动弹,俩嘴唇闭得紧紧地,连点动静都听不着,不就吃个饭嘛,边上又没旁人,至于把自个弄这般麻缠不?
伸手摸根胡瓜,满满的蘸了一大面子面酱,伸嘴一口咬下来小半根,嚣张的嘎巴嘎巴嚼着,这酱汁、胡瓜汁混杂了口水顺了嘴边乱流,嗯,吃饭么,就得这般才吃的快意!
鞠邦彦轻轻咽了嘴里的胡瓜,慢吞吞端了茶盏抿口茶,放好了茶盏,指指自个道:“小弟自幼便是这般的家教,想改却也改不过来,倒叫树人见笑了!”
你鞠邦彦这般的书香门第就是这点不好,你文绉绉的吃饭又没碍我啥事儿,这明明该着是你瞧不起我的事儿,这话说的,倒像是你对不住我似的。不满的斜一眼,照旧打发自个的肚皮。
只是这吃法各有千秋,这效果么自然也该当有些不同,没一时半刻这肚皮便给填饱了,这鞠邦彦面前的炊饼还没成个月牙儿,抬头看看日头,瞧这架势这鞠邦彦还能吃上俩时辰,只是这俩时辰却叫我干啥去,老这边坐着,只怕闷都能给闷死!
正百无聊赖呢,这鞠邦彦忽然间便加快了速度,也没见着有啥变化,这手里炊饼便跟变戏法一般的填进了肚皮,吃的照旧是端庄儒雅,呵,闹半天这吃的快慢跟这吃相全没啥关联!
鞠邦彦品口茶,埋怨道:“树人这许多时日不见,也不打个招呼,小弟专门寻了武将军问过,却也只说家中有事,旁的却也不甚明了。甚么了不得的事儿,值得树人这些时日的操劳!放了家里,便是天大的事儿也万万误不得学业!树人比小弟还小着一岁,当下正该是用心进学之时!”
随口应到:“鞠兄误会了,不是小弟偷懒逃学,委实是家里有些俗事儿,旁人操持不下,非得小弟亲力而为不可。”
无奈地摇摇头道:“鞠兄也知晓,小弟家中比不得你家,你家好歹有鞠伯父操持着,便是再有事也还有一干的叔叔伯伯帮衬着,我家却不成,眼下就小弟一个,要不,也不能小弟这点年岁便要做这家主不是?做这家主不宜啊,上万口子的吃食,当小弟情愿做这家主?不够操心钱的!”
鞠邦彦微微点点头,附和道:“做这家主委实不宜。小弟却没这个劳碌命,家中大事自有家父料理,便是往后也自有家兄操持,小弟却不必费心操劳这些个事儿!”
闲聊一阵子,先前没觉出来,这鞠邦彦本是个谨慎稳沉的性子,虽说不上惜言如金却也是慎言慎行,没想着这今儿这话匣子一开天南海北的甚是健谈,想必跟吃饭一般平日里也是家教如此吧!说一阵子学堂里的趣事,说一阵子李进,鞠邦彦便把话头引到了朝廷钦差出使大金国的事儿上:“原本好好的吃饭,却不知为何,树人听闻马大人北去大金国便魂不守舍,口称大宋将亡,第二日便起身返乡。不过是两国间出使,树人却因何断定大宋将亡?”
这话若是先前鞠邦彦问我,少不得要张目结舌,可这事儿跟家里人早掰扯俩月了,要给这鞠邦彦说上三天三夜也不成问题,只是这话说还是不说,这倒是个问题。
寻思半天,罢了,这鞠邦彦是同窗好友,这鞠家又是我向来敬重的,顺了话头说上几句,若是鞠家当真能听得进去事前有点防备,也算是对得住这鞠邦彦了。便是听不得,无非便看作个无知少年胡言乱语说闲话罢了。
苦笑两下,道:“鞠兄,咱这黄县鞠、姜、鲁、王四个大家,若要再说连家也勉强算得上半个。这连家船多,这姜家、鲁家作坊多、钱多,这鞠家书多、学问多,我王家么只说是田地多。寻常人家多有不知,可王家的来历想来瞒不过这几个大家,王家是从何处来,原先是干啥的,小弟不说鞠兄也是知道的。”
见鞠邦彦微微点点头,抿口茶又道:“小弟家传的规矩,小弟也是自幼习武,习练的却不是寻常拳脚,乃是战阵上杀敌的功夫。学堂里小弟向来对些诗词歌赋啥的全没半点兴趣,喜好的便是史书、农书,也是打小家里的规矩。”
“这倒是不假,先前也曾见过树人学堂里酷爱《太史公记》跟《齐民要术》,先前还有些不解,现下想想只怕便是树人说的这个缘由。”
点点头,道:“不错,正是为这缘由,不单王家上下,便是王村也是习武成风,王村人武勇想必也是黄县出了名的。这寻常人家习武,这但凡有点身价的多少也研讨些兵法、战阵啥的,也派不上用场,纸上谈兵罢了。故而,对这阵仗上大势小弟倒也时不时跟人掰扯一番,时候久了便成了毛病,遇着点事儿便照了这个路数寻思。做不得真,自家胡乱说说权当笑谈!”
“朝廷钦差这遭走的是三十六计当中远交近攻的路数,这冷不丁一看,还真是一手妙棋,若当真能成,这灭辽便指日可待。不知鞠兄以为如何?”
鞠邦彦娓娓言道:“正是如此!眼下大宋跟辽国世代为敌,相持近百年,可说是旗鼓相当难分胜负,若是说得动金邦出兵,不指着金邦小国能派出多少兵马,只若是金兵后方骚扰,对我大宋便是天大的臂助,灭辽并非是空中楼阁!”
苦笑道:“只怕官家也是与鞠兄一般的心思吧!这空中楼阁还好说,好歹砸不死人么,这军国大事并非儿戏,一个思谋不周轻了是几十年的颓势,重点便是亡国。”
不再理会鞠邦彦的言语,自管自言道:“其实当真论及起来,不管是大宋、辽国还是金邦,这干社稷重臣没几个省油的灯,没哪个能远胜旁人一等,玩弄众人于股掌之间,费尽了心思赢下来也不过是比旁人多赢一招罢了,鞠兄可千万莫要讲我朝如何如何,番邦如何如何,这番邦也尽有聪明才智之人,我朝也多有平庸之辈,斗起智来,还未见的哪个占着上风呢!”
“且不论这计谋好与不好,这计谋连你我这等都瞧得出端倪,便能瞒得过辽国、金邦的国主不成?就不怕这番邦将计就计?便是私下里机密行事也得黑灯瞎火里偷摸着鼓捣,这般兴师动众的大张旗鼓生怕番邦探子打听不着,岂有成事之理?若马大人这般张扬使的是瞒天过海、虚张声势的计谋倒也恰当,只是依小弟看来,委实不像!”
“这计策好与不好要看咋说,同样一把宝剑放了自个手上便是杀敌的利器,放了敌手手里便是祸害,能说宝剑不好?”
“这计策也是这般,同样的计策看谁用,当用不当用。依鞠兄家教,想必这“纵横家”是书上读到过的,这“纵横家”便是三教九流里边九流中的一派,所谓“纵横家”无外乎俩人,一个是张仪,另外一个便是“悬梁刺股”的苏秦了。”
“这俩前辈,一个挂着六国相印独创“合纵”之法,一个针锋相对施以“连横”之术,九州之内天下七国全被这“合纵连横”拾掇得头晕目眩,末了到底是张仪“连横”之术助强秦灭六国、一统天下。若论这斗心智、出计谋,小弟以为自古至今莫过于春秋、战国群雄混战之时,为啥,这家数太多啊,这家数一多变数便越大,便给这才智之人施展的地场啊。这苏秦、张仪相斗又是其间之精华,若是这俩人也写上本兵书,只怕也未必逊于《孙子兵法》吧!”
“这苏秦、张仪相斗,这“合纵连横”之争,远不是一个远交近攻这般简单,依小弟看来,拿这“合纵连横”来说道这大宋、辽、金三国之事只怕更妥贴些。若嫌麻缠,拿了《三国志》当中的魏、蜀、吴三国来勉强说话也成,只是这魏、蜀、吴三国都挨着边,跟眼下这局面有些不同,眼下这北边有事儿的咋说也是大宋、辽、金邦跟夏这四家啊,这金邦跟大宋还靠不着边,倒是跟七国争霸之时更妥贴点,不知鞠兄以为如何?”
鞠邦彦实在地点点头,低声道:“树人到底是名将之后,在这上边比小弟强着许多,小弟先前单想着了“远交近攻”,却从未朝这般麻缠处寻思,今日当真受教了……”
呵呵,喜欢就好,不为旁的,就为个爱好,保证不太监,东东是男人哈。其实,人这一辈子,精彩的就那么几个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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