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觉便没睡够,一早起的又早,这正坐了院子里晒着太阳打瞌睡呢,彪子进来禀报,鞠邦彦登门拜访!
哈,这般的兄弟还客气个啥!三步两步跑出去胡乱作个礼,笑道:“鞠兄,这咋跟小弟还客套上了?这大热的天,不在家里看了割麦,却哪来的这般闲情来寻小弟?”
鞠邦彦照旧是规规矩矩回个礼,这书香门第的家教,甭管啥时候全这般不紧不慢、中规中矩的。
鞠邦彦笑道:“树人不是也没守了家里割麦?若当真计较起来,小弟上边还有兄长,树人却是王家之长子,树人都能忙中偷闲,小弟却又有何不可?昨晚却是说好,今日你我兄弟二人一起踏春,莫非……”
啥,跟我说好的?使劲摇摇头,仔细想想却也记不确切,昨儿下黑人多嘴杂的,吵吵闹闹的说完便完,咋记得这般仔细?
左右无事,家里该归置的事儿也都归置了,家里人全忙起来了,只怕仨俩月里倒把我给闲下来了。家里割麦我也帮不上啥忙,没的一个瞎指挥反倒是给旁人添乱,倒不妨趁了这时四下瞎逛逛,这麦收一过学堂里鞠老夫子管教的又严,只怕一时半会也没个清闲的时候。
打定主意抱拳笑道:“踏春,都啥节气了还踏春?这节气没啥好看的,倒不如寻条船海上转转如何?”
鞠邦彦低声笑道:“这海上倒是不必,小弟晕船。再么,便是……”
鞠邦彦四下看看没人,又道:“小弟偷个懒,前几日家里捎信叫回去割麦,小弟推托该当好生给这李进饯行。眼下再推托可着实说不过去,树人家里几万亩的田地,新近听说又改了两年三熟,若是树人到家里庄子上走上一遭顺带点拨几句,小弟便算是脱了这割麦的苦差,即便是脱不了,至少小弟在庄子里也算是长了颜面不是!”
啊,点拨,点播个啥?不是我藏私,家里这田地里有四叔、得宝上心操持着,还有方崇珂、李戬这俩行家里手各自带了几个弟子四下点拨着,外边说来王家如何如何的,可当真论及起来,咱这个王家名义上的掌门人还着实是个门外汉,充其量算个半吊子吧,就这,咋敢给旁人家指点?
摆手道:“也不瞒鞠兄,家里虽说略有薄田,可这田地间的事儿自有旁人帮衬着打理,小弟却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啊!鞠兄若是当真用得上,小弟这便寻人朝家里捎个信,弄俩行家搁鞠兄家里庄子上呆两年,顶用不说却又省下你我工夫落个清闲自在,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鞠邦彦笑得眼都快眯成一条线了,笑半天方道:“树人果然不藏私!这主意虽好,只是眼下家里还没存着两年三熟的打算,这满登州富裕的耕牛、骡马全给你王家收了个一干二净,没骡马便是再好的打算也不成。只是这同样的田地、同样的经心伺候着,树人家里的田地比着家里的一亩倒能多收两斗,想必其间大有道理,还望树人指点一二如何?!”
啊,这个倒成,不为旁的,这季节割麦呢,又不是种麦,说破天也是个纸上谈兵罢了,这个咱在行,没少听方崇珂、李戬瞎掰扯。哈哈一笑,吆喝了彪子牵出宝马随鞠邦彦便走,鞠家的大轿车早一边侯着呢。哈,这鞠家也是,到处都不忘了自家是个书香门第,连这大轿车都装饰的一股的酸气。不过俺不管你酸不酸,只要是你使唤家里机械厂打造的大轿车,莫说这点酸气,就算是拉了满车的山西老陈醋也得夸赞成个流芳满车不是!
这鞠家,离了登州城朝南朝西,刚进黄县的地界便是,官道宽阔、平整,大轿车跑的欢畅,五十里个把时辰便赶了出来。远远看过去,明显的不如王村的气魄,旁的不说,单看田地间使唤的家什、忙活的牲口,跟咱王村压根不在一个档次上。看一个个弯了腰身,人手一把小镰刀忙活着,哪赶上王村满世界精壮大长镰刀挥舞着气魄?看稀稀拉拉几头牲口来回忙活着,赶车人的喝骂声鞭子声不断,你想给这牲口累死啊,真是的,就不舍得花费些银钱多买些牲口?
离村口老远,这鞠邦彦便打发大轿车先回,自个引着我四下闲逛,还远远的冲彪子招呼着:“这位仁兄自管请便,鞠家这庄子四周遭全是平地,没山野猛兽,伤不得你家少爷。若是当真要跟着也远远的看得着便成,没的跟的近了我兄弟二人闲聊倒教你听了笑话去!”
说完还冲彪子虚虚的施一礼,真是的,见谁都这般的温沉有理,后边还跟着我俩爱犬呢,咋没见你鞠邦彦也客套几句施个礼?
这鞠邦彦引了我四下闲逛,天南海北的瞎扯着,起先还饶有兴趣的配合着瞎聊,没多会便觉出不对来,说是过来帮看看种麦收成啥的,这一来没刻意寻着麦田走,这二来么话头也没朝这个上边引,反倒是我随口引了几句,却又被这鞠邦彦随口给岔开了。别,这里边只怕有些门道!
停了脚冲鞠邦彦怪笑道:“鞠兄请小弟到你家庄子来,只怕不是为这种麦一事吧,存的啥鬼心思哪!”
鞠邦彦四下瞅瞅没人,憋不住的乐道:“树人莫怪,这大忙的季节小弟不该存了忙中偷闲的心思,扯着树人的旗号胡乱混日子罢了,树人莫要当真,只管随小弟四下走走、品品茶、说说闲话,岂不是逍遥自在!”
“啥忙中偷闲,说的好听,只怕是偷懒吧!”忍不住又是好气又是好乐,这鞠邦彦平日里一副正经的老学究模样,想不到肚子里也存下了这般的花花肠子。
鞠邦彦低声道:“小弟对这田地间的事儿向来便没啥稀罕的,大热的天儿,日头又毒,田地间一呆便是一整天,着实没这个心思。岂不闻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乎?家里年年强逼了下地,小弟却是年年换着法子的偷闲,为这个没少吃家法,只是,嘿嘿……”
哈,原来是个天生的读书人,唉,我说你鞠兄,这点你便比不上文登王家的王泰,人家王泰这支上的王家一向便是耕读传家,甭管是多大的身价到了节气全得回去下地,甭管是咋样地里卖死力的庄户,田间地头闲暇里全能像模像样的吟上几句酸诗,瞧人家,这才是物质跟精神,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嘴里说着闲话,这鞠邦彦三引两引便给引到个僻静处,怪阴凉的一小片菜地,四周遭这林木遮挡的严实。鞠邦彦指了笑道:“先前小弟偷闲便常来这个去处,家里的菜园子,地场僻静些,平日里也没几个人过来,又是树多阴凉……”
正说话呢,菜地里站起来个白头发、白胡子老爷子,冲鞠邦彦道:“啊,这年年一到麦收的当口便想着过来了?这今年倒是晚了几天,还以为转了性了呢!”
这鞠邦彦抢上几步,也不知道打哪儿掏出来个包包,自自然然的塞了老爷子手里,那动作顺畅流利的,看来这鞠邦彦没少干这个营生!鞠邦彦颠颠的笑道:“孝敬您的,好东西呢,登州城里好不容易遇着的,没舍得自个用,单留着孝敬您的!”
老爷子喜眉笑眼的收了,看自然的,这老爷子想来也没少得了鞠邦彦好处,这都收成习惯了哈。
老爷子摆摆手,示意边上阴凉地场有水有茶的,自管自菜地里忙活去了。鞠邦彦低声笑道:“妥了,今儿这一天又算是混赖过去了。只是这晌午却没啥吃食,只得胡乱用些干粮,树人莫怪,下黑小弟好生置办酒菜权当给树人赔情了!”
啊,这个难不住咱,抬头瞅瞅日头,也该当是晌午饭的时候了,欺负老爷子腿脚不便,猫了老爷子身后,左边拔几颗小葱,右边揪一把蒜苗子带出来老大个坨坨,那边胡瓜架子上顺几根胡瓜,顺带着没长成的萝卜苗子来几把,韭菜,啊,韭菜就算了,这节气这韭菜长的乱草似的,调个味啥的还成,当了菜吃就难为了点。满满当当的抱了一大札,凑了清水边胡乱洗洗,顺手脱了身上短褂包了便走,这绿色纯天然无污染的好东西啊,旁的不用,单单用这面酱一蘸便是绝好的美味,下酒、下饭都是好菜!
这鞠邦彦到底是个书生,全没个眼力劲儿,不来帮忙不说,自个也不知道拾掇点面酱、拾掇点干粮啥的,自管自守了炭火盆子用心的烧着壶水、用心的沏茶。
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低声喝骂道:“干啥呢,也不说上来搭把手,喝茶能填饱肚皮不?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就是你这号的,懂不?”
“还有,嗯,那啥,鞠兄,小弟有事求教鞠兄,知道那面酱搁哪儿不?!”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