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手便走,满村子去寻那打鸣的公鸡,却哪里寻得来,这头一个公鸡一挑头,紧接着满村上下少说也有两三百只公鸡演奏开了大合唱,哪里寻得出这罪魁祸首?哼,找不出这罪魁祸首难道就能善罢甘休?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先从自家打鸣的公鸡开始吃,吃上一年等村里再没个打鸣的公鸡,总有一个吃的对的吧!
怒气冲冲的冲王胖子吼道:“去,看看你烹鸡的手艺,家里几只打鸣的公鸡,全给宰喽!啥,小公鸡?不要小公鸡,今儿还单吃这打鸣的公鸡,有几只全都给宰了去,听着打鸣上火!”
王胖子愣是没敢多言语,缩手缩脚的钻进厨房,这都啥事儿啊,好好的一桩便宜事儿愣是被这该死的公鸡给搅和了,今儿不吃上几只打鸣的公鸡我死不瞑目!
“王家少爷,这鸡死不瞑目!”“龙眼风”伴当提溜个炖的稀烂稀烂的肥鸡塞得嘴里满满的,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着,一边指了鸡头给我看。
给气的一脚踹飞:“滚远,看个烦人劲儿!”
唉,坏了,这脚踹的实成!家里人、村里人都知道王家平少爷喜欢踹人屁股,只是村里人没哪个会当真下力气踹,这府上习武的倒是舍得下力气踹,只是众人被踹惯了也早躲惯了,便是脚面蹭上了屁股也吃不上多大劲儿。这“龙眼风”伴当不知道这个,我又是盛怒之下含愤出脚,这脚踹得实成,给个伴当踹出去老远,手里的肥鸡都不知道摔哪边去了。
气鼓鼓的坐了一边运气,“龙眼风”伴当地上爬煞好几圈,没等起身便高声道:“王家少爷当真好腿力,小的不是对手甘愿认输!”
斜眼看看,这伴当满脸的油渍麻花的,乱草一般的发髻上还顶着半拉没啃完的鸡屁股,嗯,这个有趣,看着伴当一脸的认真模样,禁不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若说么,这人就得时不时的笑笑、乐乐,笑口常开方才能有个好心境,就像王胖子,这不,照旧一脸的笑模样给端上来个老大的汤碗。这啥,连鸡汤都一块儿端上来了?好像这炖的时候也短了点吧!
王胖子飒利的揭开盖碗,哈,好东西,红红的虾球一看便是水库里的河虾刨开沙脊剥了虾皮、虾头,红通通的绣球一般,火候不轻不重的正合适;这细如豆芽一般白白的细条一看便是宝山家的亲手摆弄出来的豆腐,王胖子的绝世刀工,漂了汤里都不像个吃食了,整个一工艺品,这是没有,若有,弄个透明的玻璃碗盛了,单单是这卖相都值一两银子;这汤,嗯,半岁上的小公鸡用心煨出来的高汤,细火上少说也煨了俩时辰,哈,正是王家少爷独创、王胖子倾力打造、深受王家上下老小喜爱的,王家御膳房的不传之密、镇家之宝――大煮干丝!
“瘸子差人送过来的,天刚亮水库里打上来的活蹦乱跳的虾子,拿来做这个正是合适。”王胖子笑微微的说道。
啊,这个好,自打水库里有了出产捞上来些虾子,便想起前世酷爱的这淮扬菜里边的名菜,顺手便传了王胖子,谁成想这王胖子三下五除二便做得**不离十。娘也稀罕这大煮干丝清淡不油腻,打一年前开始便成了王胖子的招牌菜,还愣是声称传子不传女,连登州城里“蓬莱春”的厨子都没传授,王掌柜的骂了几次了都不管用。
哈,前边哪次回来都没少吃这道菜,就这次事儿多,这还没顾上这茬呢。一把抢过汤勺美美的灌上几大勺子,嗯,舒坦,就是这个味道,转头就给打鸣的公鸡扔了脑袋后边。
这说气话归气话,这打鸣的公鸡能不杀还是不杀的好些,前些年村里闹鸡瘟,满村的鸡死的没剩下几只,弄得燕青过来任大的村子连只鸡都买不着。这庄户人家几样畜生金贵,这头一个便是耕牛、牲口啥的,咋金贵法儿,这耕牛便比着人金贵些;这第二样便是看家狗,不是为了防人,家里有只顶用的看家狗便算是多了个忠心的护院;这第三样么便是打鸣的公鸡,这年头也没个闹钟啥的,村里人又都勤快,地里劳作一天又都睡得死沉死沉的,全指着这打鸣的公鸡早晨叫早呢。这王胖子看上去肥头大耳傻不楞登的,却想不到还有这个心思。
打着饱嗝,忍不住的上下眼皮直打架,都靠到了这个份上,多支撑上半个时辰都兴许能大功告成,心下一边这般的宽慰着自个一边寻思着法子,这熬夜熬得狠了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冷,厚厚的鸭绒服套了身上也不顶用,若不是方才这几大碗热烘烘的汤水灌进去还真是不成!那边六叔、燕青还一个劲儿的撮火:“嗯,不错,有点子老太爷的遗风。这算个啥,想当年战阵上俺护卫着老爷八天八夜都不曾合过眼……”
唉,六叔,少吹点牛能死人啊,这般吹法也没见着哪家卖牛肉的,还八天八夜呢,若是当真不合眼,便没见着几个能撑得过三天三宿的。你当你是神仙哪,眨巴眨巴眼儿八天便过去了,我这才两天两夜,这头一天白天还偷空狠狠地睡过一觉,眼下这耳朵边上还跟打鼓一般的嗡嗡响着,心下烦躁的不行。不成,得找点营生干,要不别说到了晚上,就今儿这一白天都能把我给靠跨了!
天儿还有点凉,日头倒是不错,骑了马满世界昏头涨脑的瞎溜达,得宝领了千多口子犯人顺了河边来回清理着杂草啥的预备着筑路,看我过来絮絮叨叨的上来说半天话,嘴上随口支应着还做出副认真的嘴脸,说的啥是一句都没听明白。后边“龙眼风”伴当把我给盯的比那俩狗还严实。
正琢磨着是回家用饭还是得宝这边凑合一顿的当口,柱子差人飞马来报,了不得了,老宅子的这帮子海匪炸了营了。
哈,啥炸了营了,八成是靠不住了吧!这许多护院守护着,里边还有柱子这般的好手,边上不远处便是新宅子,六叔、燕青这样的大高手也都没出门,除开“龙眼风”跟俩伴当,其他的人全关得严实,就这几个人炸的啥营啊!就是炸了营还拾掇不下不成?
精神头立马就来了,调转马头晃晃悠悠的朝老宅子那边挪,要说这好马就是好马,通人性哪!这“踏雪追风”通晓我的心情,愣是不理会边上“龙眼风”伴当大声的呼号,居然是走得一步三摇的,就差我马背上放声吼几句小调的了。
婀娜地踱进院门,就看着关了二十几个海匪的屋子窗户上挤了一堆的脑袋,眼神急得啥样似的全盯了外边看,一干人还全压低了声音不知道在商量个啥。顺了眼光看过去,面色灰白得跟死人一般的“龙眼风”,俩眼直勾勾的蹲了地上发呆,边上柱子盯得严严实实的,还不住手的揉捏着胳膊。
见我进来都没敢上来,远远的招呼一句:“平少爷,这小子方才一头便朝墙上撞过去,亏得俺防备的严实,一头撞了俺胳膊上,是个寻死的力气,好悬把俺胳膊给撞折了。”
哈,这“龙眼风”寻死的念想都有了,看来当真是靠不住了,这精神头立马便高涨得差点撑破肚皮,就觉得脑袋也不晕了,耳朵也不鸣了,人也不瞌睡了,要说么这人就是个心气。这“龙眼风”都懒得搭理我,满含着期待的眼神深情地看着自家伴当,自家伴当艰难的摇摇头,这“龙眼风”俩眼珠子立马变成了深深的失望,哦,不对,是绝望,再若是多上两滴眼泪就更传神了!
笑莫和的凑上前去:“想死,只怕没那般容易吧!死容易,只是你这一头若是当真撞死了,你这二十几个弟兄只怕也得一起跟着你过去,想好了再死!”
话音未绝那边个粗嗓门高声骂道:“死便死了,脑袋掉了不过是碗大小个疤,二十年过后又是一条好汉,啥了不起的!王家小子你若是够汉子只管一刀砍过来便是,爷爷皱皱眉头便算不得好汉,只管这般作践人算是哪门子的好汉?”
边上几个污言秽语的也跟了乱骂,把个彪子气得挽起袖子便要上前理论。挥手阻住彪子,不理会旁人,只盯了“龙眼风”直直的看了半晌方才言道:“你咋说?”
“龙眼风”明显的脑袋转得慢,半天方才沉沉地挥手阻住二十几个海匪,又半天方才低声道:“王家少爷未曾亏欠了这些弟兄。在下认赌服输,只是这些弟兄却与王家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在下与王家少爷的赌注却跟这些兄弟无干,还望王家少爷放这帮兄弟一马。”
嘿嘿冷笑道:“枉你“龙眼风”好大的名头,却说出这等无趣的话,讲好的捆了一起说话,眼下却出来这等的言语,也不怕传出去被旁人耻笑!”
屋子里传出个粗豪的动静:“大哥,有个啥大不了的,我等情愿陪着大哥一起,黄泉路上也省的寂寞!王家小子,有种只管冲你爷爷过来,皱皱眉头便算不得好汉!”
不理会旁人吆喝,冲“龙眼风”笑道:“都是站着撒尿的爷们,认赌服输么,可千万莫要叫在下小瞧了!”
“龙眼风”冷笑道:“王家少爷莫非是吃定了我等不成?在下便是再陪你熬上两天两夜又如何!”
哈哈大笑几声,道:“好,好!当真熬得上两天两夜便算是你胜过在下了!且看今儿这一宿你“龙眼风”如何熬得过!”
再不搭理“龙眼风”,闪身退开一边冷眼看着,柱子上前一步看护的严实,却听得屋里传出来个动静:“大哥,莫要再受这个罪了。我等向来便没把这生死放在心上,求的便是个痛快!痛痛快快的便是吃上一刀也无妨,若是大哥熬不住依附了王家,我等也断不敢埋怨,照旧凑了一起大块吃肉、大碗饮酒的做个好兄弟,万事但凭大哥吩咐!”
这干人实在的,若是放了后世,只怕早就先应承下来了,只要是这东海一到,再没旁人能够拘缚住!
可年头不同,这年代人都讲究个信用,说出去的话断无更改之理。
“龙眼风”放声道:“闭嘴!就不信熬不过你个没长毛的娃娃!”
冲“龙眼风”挑衅地一挑下巴:“成,接茬熬,就不信了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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