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熬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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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老宅子有间正房却是与众不同,一色的青石条筑成不说,窗户上、屋顶梁上密密麻麻的小孩胳膊粗细的钢条结成框子,便是房门里也加了厚重的钢板,这间屋原本便是家里存钱的库房,眼下换了新宅子有了新的更妥贴的库房,这间屋子便闲了下来,眼下拿来关押这二十几个贼人刚好合适。

    二十几个贼人斩断绳索扔进去堆了一屋子,隔着窗框子几大桶冰凉的井水泼进去,几个离窗近些的立马便清醒过来,个五大三粗的破口大骂道:“俺*你***,敢给老子下**,俺*你八辈祖宗!回头非宰了你全家不可,男的俩时辰要是被俺弄死了俺便是你孙子,娘们……”

    彪子晃着膀子冲“龙眼风”直呲牙,一脸的鄙视。“龙眼风”脸上挂不住,上前抢过水桶,又是老大一桶冰凉的井水泼进去,低声喝骂道:“夹着腚眼,怕把你当哑巴卖了?赶紧,把弟兄们都给弄醒,绳子没解的全给解了,都夹着腚!”

    一顿乱哄哄后屋里总算安静了,便听着“龙眼风”低声骂道:“些不长眼没出息的杂碎,就知道贪图几口黄汤,海上少了你们喝的?老二、老四,怎的你俩也给拿了?任机灵个人,见情头不好不会先闪了出去?”

    就听个声音低声回禀道:“大哥,老二这次当真是栽了,瞧出情头不对头,刚出了屋子便给几个庄户围上了,也就个三招五式的,老四大腿上便中了一招。俺想着硬闯出去,没等出院门后背便挨了一家伙被拿下了!拿俺的不是王家护院,是村里的庄户,一个使唤长镰刀,一个抡着镢头,还一个使唤着铡草的铡刀,还一个使唤着粪叉,还一个使唤着铁锹,不是正理八当的功夫把式,倒好似军阵一般,几个庄户法度严谨,定是有高人指点过的……”

    声音越来越低,“龙眼风”眼角不断的抽着,阴沉着面皮不住地问着,良久方才慢吞吞踱到我跟前,一言不发的站了。

    挥挥手,家里几个下人流水价送来几个大盆外带一坛子老酒,大盆的羊肉连骨头带汤的咕嘟嘟还冒着热汽泡,想必是刚从炭火炉上端过来的,雪白的大饽饽装了满满两盆。

    看屋里一干人吃得狼吞虎咽,忍不住冲“龙眼风”一乐,道:“若在下是你,只若是离了自家地盘,这用饭断不叫弟兄们一起用,若是有个啥长短的,大伙儿岂不是一起载了连个报信的都没有?至少是分成三拨间或开来用饭岂不是好?”

    不理会“龙眼风”咋说,指指边上白面饽饽,道:“先不忙着说事儿,先用饭,一边吃着喝着先听在下说个闲话讲个故事下酒如何?”

    “龙眼风”迟疑半天,点点头开始大口的吃喝,唉,这就对了么!满意的看了会,等“龙眼风”这动作频率慢下来方才说道:“在下本是读书求学之人,只是在下自幼不喜吟诗作画,单喜爱些史书、杂书,也喜爱各地风土人情,先前曾听来往客商讲过这样个趣闻……”

    这大宋朝西边乃是西夏国,北边乃是辽国,这西夏、辽国北边便是蒙古部落,塔塔尔部、汪古部、克烈部、乃蛮部,四个部落几十万人却掌管着比着大宋疆域还大些的辽阔无边大草原。这草原之上却与中原不同,中原山高林密之地多得是虎豹熊啥的猛兽,这草原之上却没这大的猛兽,草原地上最凶猛的乃是狼群,这天上最凶猛的猛禽叫做“海东青”。

    这海东青凶猛无比,又是打仗、打猎的好帮手,草原上有点子身份的说到钱财便是栏里有多少牛羊、家里有多少奴隶、帐篷里有多少女人,若是论及到英雄豪杰讲究的便是胯下的宝马、手中的宝刀、肩上的海东青。

    这大富贵人家都养些海东青,只是家里的海东青跟自个的海东青不同,这海东青一生只认一个主人,除非是自个亲手收服的海东青,除此之外甭管你家里有多少海东青全没把你当作主人,只认鹰奴为主人至死相随不弃不离。草原上自个有只海东青,便好似山林里自个有只老虎伴当一般。

    这海东青如此威风,驯养只海东青自然也不是件简单事儿,这最难的一步训鹰的行家便称之为“熬鹰”:上好的海东青张网捕来关了熬鹰坊中,腿上系了绳索让这海东青飞不走,后边便是这海东青的主人一连几天几夜不合眼,时时刻刻挑逗着也不让这海东青合眼,若是人先熬不住这海东青便是熬死也再难驯服,驯鹰人便放海东青重回九霄;若是人熬住了,这海东青便算是驯服了,一生便只认这一个主人。

    冲“龙眼风”挑挑下巴:“你便算是海东青,你的这些兄弟便算是套了你腿上的绳索,熬得住便领你的弟兄一起走,在下还有大礼相送,熬不住,嘿嘿,对不住,你便是在下的海东青。莫动旁的心思,你的这干弟兄全跟你捆了一起,他们便是捆了你手脚的绳索!王家仁厚不假,可王家向来也不拿着杀几个歹人当回事儿!”

    “龙眼风”端起酒杯慢慢地咂口酒,道:“王家少爷这法子倒也算是公道,只是在下向来自在惯了,便算是当真熬不住宁可割了这项上人头也断不能给王家做这看门护院之事!”

    “好,不愧是东海“龙眼风”。”不由得赞道:“孙子兵法有言: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你不想着胜算,先盘算好不胜,怨不得能纵横东海这些年!放心,没见着哪家拿了海东青看家护院的,海冬青么,还是该当天上飞着好些!”

    “龙眼风”点点头,又道:“在下本是东海吃水上饭的,遇上官军水军或是水上遇上大风,三两天不合眼是常事儿,在下先得跟王家少爷说道明白,省得往后叫江湖上耻笑在下!”

    摆摆手道:“不妨事儿,认赌服输么,不管胜负在下不来怨你便是!”话说到这般地步,只怕不管收得了收不了,这人情只怕这“龙眼风”已是认下了,便是输了放了这帮人走,往后家里海船东海上也好说话。

    “龙眼风”哈哈一笑拍案而起,俩眼珠子闪闪飙着飞刀一般盯住我,道:“在下倒是糊涂了,你王家乃是登州的大户人家,与我等向来是没啥过节,王家是安分守己的大户,也没听说跟江湖上来往密切了。照常理说,我等乃是官家眼中的海匪,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何苦上赶着要收了我等?你这王村连个寻常庄户都这般的身手,莫非你王家想造反不成!”

    哈,造反?这“龙眼风”还真是挺能,不管咋瞎想说,这是个有脑袋的主儿!

    笑道:“王家世代的忠良,便是村里这些个庄户想当年也多是随了王家为大宋战阵上厮杀过的,造的哪门子反啊!别瞎猜,在下的心思是你能猜得透的不成?在下自有道理便是!”

    “龙眼风”慢慢收了眼神,挺直了身躯慢慢伸出只巴掌来,嘿嘿,击掌为誓么?脚下一滑,右手便轻轻地“龙眼风”巴掌上拍了三下,脚下又是一滑闪出三步的空当来,冲“龙眼风”笑道:“如此甚好,这便算数!在下派了俩人轮番守着你,你这俩伴当也轮番随着在下,白日里还有事儿须得归置,可不能一直陪了你掰扯!”

    “龙眼风”苦笑着摇摇头,可不给你这机会,看那巴掌长的,若是当真给他一把握实成了拿我做了人质咋办?还是小心点好些!眼下这也击掌为誓了,再若是反悔只怕这“龙眼风”也就不用江湖上厮混了。还就不信了,出了名的夜猫子,先前又狠狠的补了一觉,比不过你这个没吃没喝跑了几千里路身上还带了伤的“龙眼风”?再说了,瞧这模样昨儿一宿绑成粽子一般,没能咋睡吧!

    冲柱子招招手,道:“没吃饭吧,坐下,陪了这“龙眼风”慢慢用,莫急,有的是时候!”

    柱子咧嘴一笑,坐了“龙眼风”对过,自管自倒杯酒灌进去便开始了狼吞虎咽。

    笑笑冲“龙眼风”抱抱拳,道:“在下先去演武,个把时辰后再来!”

    “龙眼风”个伴当一步不离的跟了场子里,刚拉开架势准备演练便被燕青拦下,冲伴当努努嘴不言语,伴当识趣,刺啦声撕下多半条袖子伸手缠了眼上,坐了场子边上竖起耳朵听着,倒是个忠心耿耿的好伴当!

    没敢多费体力,开玩笑,这才刚刚开始呢!身子骨活泛开刚有点冒汗便住下手来,绕了桩子一圈圈转着,这骨头关节一阵阵的发痒泛着受虐狂的信号,终究还是忍不住演练出一身的透汗。

    舒舒服服躺了洗澡桶里,一边享受着浑身酸麻的舒坦劲儿,一边满心的后悔,这边还跟人熬鹰呢,自个倒是先给自个熬了一遍,真是的,哪有自个给自个添堵的!

    自个给自个添堵不说,边上还有旁人添堵,这“龙眼风”伴当见我缩了热水桶里闭了眼,生怕我趁机打盹,不住的挑了话头说话,要了命了,让舒舒坦坦的好好泡泡成不?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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