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六叔、燕青拳脚上这阵子好一通折腾我,这短刃也是放了最顺手的地方,若不然,方才那下子,便是要不了我的小命也能给摔个半死。
“踏雪追风”越跑越快,越跑越是平稳,慢慢的也想起了六叔传授的马术,两腿轻轻夹住马鞍,松开了握住短刃的手,拉了缰绳慢慢操控着马,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踏雪追风”慢慢放慢脚步,最后索性停了不动,马脖子转回来,不住的伸出温呼呼的舌头舔着我的手背,收服了,这便收服了?
没敢下马,僵硬的呆坐在马背上,不敢下马,这荒郊野外的,这天黑的,骑了马背上好歹有个伴当,这若是下了马,这马若是跑开了给我一人扔下,心里便没个依靠。
老半天,远远的听着瞎眼、顺眼的叫声慢慢靠近,夹杂着散碎的马蹄声,黑影里冷不丁窜出六叔来,看我傻愣愣的坐着,忍不住笑道:“傻呆着干啥,这马,打今儿开始,便只听你一人使唤,这辈子都离不了你!”
“啊,能下来了?”都听不出自个的动静了,咋还觉得有点子颤音呢。
“自然能下来,这马你打都打不走了!”六叔哈哈大笑道。
颤颤巍巍的从马背上跳下来,腿一软,若没六叔腊木杆子扶一下,都能坐了地上。扔了马缰绳,原地使劲活动活动腿脚,方才觉得腿脚又长回了自个身上,这马,围了身边转几个圈圈,还不住的伸舌头舔我,哈,成了!
“歇好没?歇好赶紧回,这深更半夜荒郊野外的,只怕城门早关了吧!”六叔全没半点同情心,高声喝道。
没奈何,跳上马背,随了六叔朝回赶。来时容易回时难,没法子,不是不急着回,这“踏雪追风”快是快,只是眼下还是生马,不懂得服从指挥,六叔没人性,一边大声呼号着提点我,也不说牵了缰绳赶紧回。中间还不住给我解释:“若要驯马,眼下便是最好的当口,今儿训上一日抵得上往后训上十日,莫嫌麻烦!”
刚走半路上,便见着姐夫领几个兵丁打着火把一路呼号着寻来,见着我几个平安无事方才长长出口气,完了厉声喝道:“怎的这等不晓事,你姐都快急死了,赶紧随我回!”
个五大三粗的兵丁一把揪住缰绳,骑马上牵了便朝回走,这祸闯大了!一边朝回走,一边心虚的低声跟姐夫解释着,六叔一边还好没眼色得夸赞王家大少爷的驯马英姿,个没眼力劲儿的彪老汉!
姐夫脸上颜色变换的变色龙一般,一会是后怕、一会是惊喜、一会是羡慕、一会又是后怕。姐姐便全没有姐夫的涵养,都没等到进家门,城门口就哭号着搁我身上演练了全套的分筋错骨手,外带大力拍打功。姐真是的,都不知道给留点面子,不过,也好,也就是姐的功夫把我的魂魄全给拍了回来,要不说这小孩子生下来后背上都要给狠狠的拍一巴掌,想必也是这个道理吧。
浑身便没觉得哪个零件对劲的,这“踏雪追风”折腾起人来愣是比六叔、燕青这俩变态还内行,端的好本事!六叔跟燕青俩倒是再没折腾我,俩人少见的没斗嘴,低头低声不知道嘀咕些啥,燕青还不时抬头瞄我一眼。懒得搭理他俩,这都不劳他俩动手,这“踏雪追风”一个就全干齐活了。
天天遛马,都快遛上瘾了!
得意的骑着宝马朝家里走,大轿车后边跟着里头单坐了燕青,六叔跟了边上还一个劲儿的提点,这“踏雪追风”跑起来都不一般,都快赶上大轿车稳当了。
鞠先生、俩李先生那边的年礼早就送下了,精致的铜火锅,附送调料若干跟两头白羊,俩李先生还客气的回了礼,害的家里忙不迭的又送一堆东西。
旁的再没了心思,眼下就一件事儿,回家过年!
心情不是一般的好,日头挺好的晒得人暖洋洋的,天也不冷,难得的没啥风。宝马跑的快当,都没咋出力,累得六叔的坐骑直个喘粗气,眼瞅着便到了村头。
四叔照例村口等着,见着回来,都没搭理我,直直的冲了六叔过去,没说两句话,手里鞭子便抡了六叔身上。
眼瞅着四叔是动了真怒,六叔刚分辨两句,却被四叔低声喝骂几句再不敢言语,直直的站了一边,任由四叔抡圆了膀子左一鞭子右一鞭子的,没几下便见了血条子,嗯,这还好,天冷穿的多些,这若是天热,这几鞭子下去小半条命都没了。
见不对劲,赶紧上去抱住四叔胳膊,都不知道该说点啥,这咋回事儿,见面就打,偏偏跟四叔不对付的六叔还就认打。见我拦住,四叔扔了手里鞭子,冷冰冰道:“家里祠堂门儿给你留着呢,自个跪了老爷灵牌前,自个去跟老爷说道说道,老爷归天之日我等跪在老爷床前是如何起誓的。”
再不搭理六叔,牵了我手还怒气未消的朝家里走,打记事儿起便没见过四叔这样,都没敢吱声乖乖的随着四叔进了家门,厅堂里娘正虎着脸端坐了太师椅上等着我呢。六叔默不作声的肃手站了一边,兰儿姐边上仔细的伺候着,偷空给我使个眼色,也不知道是个啥意思。
娘沉了半天脸,冷不丁开口冷笑道:“自打黄水河淹了河水回来,为娘只当是我儿开了性子,却不成想眼下越发胡闹,不好好学堂里求学闹了个野马撒的甚么欢?闹得满家子没个安生……”
呀,麻烦了,这咋家里都知道了,这姐也真是的,任你打任你骂过,这咋,跟娘还说了?有点子心虚,想必六叔也是为了这个被四叔抽鞭子,还祠堂里罚跪,偷偷瞅瞅兰儿姐,兰儿姐正垂头沉思,仿佛自个犯错一般;偷眼瞅瞅四叔,四叔正捋着胡子满脸的怒容,唉,没啥法子,没人帮的上忙,老实儿听着吧,虽说不觉着自个有多少错,骑个马的事儿么,若是哪家孩子都全照着家里说的做,那不成傻子了,爹娘一个嘱咐不到的咋办?
当爹娘的全这个样,这做子女的都明白,不叫做的做了没啥,要紧的是别让爹娘知晓,像我这样,娘知道了,闹得全家不安生!现下叫娘骂两句有啥大不了的,受着呗!
不过话又说回来,等到当子女的也做了爹娘,自个原本的心思全都扔了一边,盼着子女听话莫闯祸,平平安安的一生也就知足了。
娘训着话,我这边满脑袋跑火车,习惯了,上辈子甭管是老师训话还是家长训话还是领导开会,神色保持不变,脑袋却在满太空的自由翱翔,再长的时间都不寂寞,几十年修练的上乘内功,实打实了不得的好功夫。
四叔明显功夫比我强些,一嗓子便给我从王家少爷大战金兀术的阵仗上揪回来,就听四叔沉声喝骂道:“不干少爷啥事,全老六鼓捣的,修习老太爷的神槊好生修习便是,跟了燕青寻思下啥鬼功夫,整天给少爷折腾成啥模样?家里的基业,莫不成还指了少爷上阵厮杀博取个功名不成?这次驯马这事儿,不用说,便是老六撺掇的,便罚他老爷跟前跪死才算解气!”
这都啥事儿啊,逼了习练莫名其妙的功夫算是我起了个头,可也算是六叔逼着的,这骑马的事儿压根儿便跟六叔没啥关系,鬼才知道我哪根筋不对劲鬼使神差的爬上了马背,说起来六叔有个啥错?若没六叔大长腊木杆子护着,指不定摔死几次呢!当真计较起来,只怕四叔也脱不了干系,若没四叔上赶着买匹好马回来,咋会出这等事儿?这还没出啥事儿呢,便一盆屎全扣了六叔头上,啥事儿啊!
看兰儿姐眉头皱得紧紧的,忍不住分辩道:“娘,跟六叔没啥干系,全平儿一时鬼使神差……”
没等话说完,娘板着脸道:“哦,平儿大了,又做下了几件了不得的大事儿,为娘便说你不得了?你六叔的事儿自有你四叔派置,既是不干你四叔的事儿,你也祠堂里陪着跪了,多咱寻思明白了多咱回来!老四,给少爷祠堂里送去,不跪足仨时辰,动家法把腿给我打折!”
悻悻的退下,转身随了四叔进了家里祠堂,远远的便看着六叔直挺挺的跪着,嘴里还念念有词,给个四叔气的照了后背便是几脚,还没忘了给我膝盖下垫个垫子。
天慢慢见了黑儿,肚子里叽里咕噜的乱叫,这自打早晨吃了点东西,到现在还滴水未进呢,跪的腿脚发麻膝盖生疼,打生下起便没咋跪,年节上跪娘、祠堂里祭拜也都是做个样子,跪跪便起来,眼下方才明白,若论残酷,只怕这罚跪也不比满清十大酷刑差些。心里烦闷,嘴上却不敢说话,爷爷、爹上边看着呢,咱得敬着祖宗不是。
六叔不管这个,嘴皮子都没动弹,打嗓子眼里模模糊糊挤出几句话:“嘿嘿,知道少爷是个有担待的人儿,断不会不替六叔分辨几句……”
“嘿嘿,老四定是把满腔的怨气扔了俺头上……”
“不分辨倒好,分辨分辨便来陪六叔跪着了不是,看着精明个孩子,咋犯糊涂?”
找事儿?着实按捺不住,道:“六叔没良心,替你分辨几句实话,倒落下不是来了?六叔好没良心!”
六叔终于动了嘴皮子,压低了声音说道:“嘿嘿,说这话不怕老爷听着,不怕老爷怪罪,当了老爷的面也是这个说法:家大业大的,吃喝有人管,家业有人打理,舍不得这个、舍不得那个、舍不得吃苦的,能有个啥出息?只怕守家业都守不住!夫人、老四顾念老爷就这一根苗舍不得,旁人随了这个说辞没个异议,老六若再这般,他日地下咋去见老爷?说不得,便只有俺老六做个坏人,嘿嘿,当老六当真胡闹不成?”
撇了眼冲我笑道:“当你当真与老太爷相似,当真习练这王家神槊的好身子板?寻个说辞便了,老太爷的神槊乃是天授,老爷的身子板像极了老夫人,少爷的身子板像极了老爷,哪里使得动王家神槊?若当真使得动王家神槊,老六又如何肯让你改换成长枪?”
大喜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六叔往后便不必逼了平儿习武,着实有些受不住。”
六叔嘿嘿笑道:“这神槊么,你自然是使不得,只不过,与燕青探究下的功夫倒是合着你的性儿,要么不出手,当真逼急了,出手便是夺命的狠毒招数。嘿嘿,这个么不学也得学!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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