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崇珂身份有点子怪,算是家里主事儿却又不拿家里份例钱,家里却又早早给备下了院子,来么也说得过去,不来么也挑不出毛病来。
还汇报个啥,娘哪样不清楚,分明做了样子给旁人看,叫我公堂上见见各方大员听听汇报罢了。这田地里没啥,去年的亏空还没填上呢,可这季刚刚改了两年三熟,原本这季节上田地空着一半,眼下黄水河两岸大片大片的田地全绿油油的,没人看着不欢庆,便是眼下王家欠着旁人钱粮都不怕,腰杆子都硬棒。
还莫说王家,便是村里客户,手里没多少余粮,可眼下若是冷不丁村里来个外乡的做小买卖的,话都说的老粗老硬的,拿粮换点针线啥的都不小气。人么,活的便是个希望,是个好前景!
机械厂里自不必说,得福、江头的红包都比旁人大着一号,连带着几年苦苦支撑的冶铁作坊一下子便有了三成的红利,趁着时候还收了旁家的几个冶铁炉子。
得禄的车马行是个亮点,时候不长,一年半的光景,却做的风声鹊起垄断了临近几个州的大宗货运,便是客运也开通的有声有色,占下了两成的红利,这不,得禄还没回来呢,差人捎话回来,年根上货多钱多,只怕要初二、初三方才能够返回王村。
“蓬莱春”馆子里往年便是好生意,今年得了家里鸭子、白羊的大力鼎助,愣是克服了大灾之年过后的种种不利因素,实现了产值利润的双增长,而且,好像增长的还不少。只是家里今年指望不上馆子里拿回现钱,登州城、黄县城另起的“全羊馆”全热闹的去处,旁家楼舍价儿高的吓死人,今年红利搭进去还差着些,况且这春天一到“全羊馆”的生意也自然不成。
春天里没人吃羊,羊瘦、燥热,况且家里也没那些白羊供着,只能周边零散着收些山羊,娘压根便没在意,反倒不住的夸赞王掌柜时机拿捏的恰当,楼舍买得便宜。
这边拿不回来红利没啥打紧的,王厨子这边满水库的鸭子供着、千多只的白羊供着、家里精制的粉丝供着,哪样不是银钱?便是馆子里不要的羊下水、鸭下水算起来也不少的银钱吧,怨不得村里家境好点儿的都穿起了白羊皮袄,满村子的晃悠显摆,越是天儿冷下雪越是出来显摆。
哈,这年景咋能不喜欢,咋能不欢气?可也有不挣钱的,德才,德才那边学院里今年花出去不少银钱,可这赵光毅几个法子出的、这风力磨床打造的任谁都没啥说的,更何况冶炼软钢的高炉还在那边试验着,谁敢说便试验不成?若是当真能成,只怕靠了这个起个作坊都不比机械厂赚的少些。
得宝、方崇珂那边哪,啊,那边就算了,眼下谁若是不开眼挑了这边的毛病,嘿嘿,等着村里人拾掇你便是。
咦,还真想起个事儿,我的鸭绒被、羽绒服哪儿去了?这边刚提个话头,那边王厨子都快哭出来了,惹得众人一阵的哄笑,连娘都笑出眼泪来了,这咋?还指着今年冬天好好暖和暖和呢。
看汇报也接近了尾声,娘低声吩咐几句,兰儿姐转身出去,不大会儿抱进来两床大被桌上摊开,这咋?
断断续续的哄笑声中,兰儿姐有一句没一句的好容易分辨清楚:这王厨子得了主持鸭绒的重任,偏生自个又是个厨子,不懂得缝纫,便央求了自家娘子做个针线活。自家娘子不肯,给骂了个狗血淋头的,无奈之下兰儿姐帮衬。兰儿姐起先不肯,耐不住王厨子再三再四的央求,只得勉强缝了床鸭绒被。
这王厨子显摆,直接带了回家炕上盖着,被鸭绒被里钻出的鸭毛扎的满身的红疙瘩,偏还跟娘子斗嘴,死撑着硬生生盖了一宿,第二天一早浑身红红的鸡皮疙瘩,生生落下个“鸭掌柜”的美称。
回过头来埋怨兰儿姐,兰儿姐二十多只鸭子的鸭毛里精心挑选出最最细短的绒毛,选了厚重密实的麻锦做了里子,外边又套层光滑的绸子方才缝出了舒适的棉被,只是虽是缝出了鸭绒被,这鸭绒被却着实贵重,不说鸭绒,单是外边这稠、锦便不是寻常人家消受得了的。
哈,若照了这个说法,还当真是辜废了这上好的稠、锦,十成十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伸手指指身上的棉布衫子:“啊,咋不试试棉布?”
娘笑道:“棉布?棉布倒是合用,只是比着绸缎还贵上不少,平儿见过几个穿的上棉布的,登州城里只怕也只有来往的大客商,再就是几个大家用得起吧!”
啊,都忘了这茬了,杨茂折了南海里,只怕这棉布十年八年的指望不上,便是再派了人去,不懂行的,寻得着寻不着还两可说着呢,唉,将就着吧。把鸭绒扔了一边,管他呢,反正天儿再冷也冻不着咱,这家大业大的,裘皮、棉布、木炭、石炭,要啥没有,实在不成家里还有白羊皮,哪个都冻不着咱。
骑了“踏雪追风”四处乱窜,后边柱子跟俩狗还耀武扬威的跟着,这年过的舒坦,全没个啥事儿,驴头、鼻涕虫、小三、面包挨个骚扰,面包这小子个儿窜的比我还快,胳膊上都看得出疙瘩的形状了,身手不是一般的好,又兼之力气大,我四个愣是没能拿下这小子,不成,回去得好好让燕青教上几招,这先前演练的武艺跟面包一招都用不上,除了歹毒的杀招便不会些旁的。
宝山家的三小子府上送两篓子豆腐,声称今年豆菽好,王庄收下了不少的豆菽,家里豆腐天天不断的做着,眼下吃好倒是吃不好,吃口饱饭还不是啥难为的,这两篓子豆腐专程赶了年前送了府上尝个新鲜!没啥法子,赶紧打发着有福送过去两条白羊皮,这宝山家冬天里也里外忙活着,做成羊皮袄该当用得上。
学院里争吵之风是日盛一日,都快打破头了,赵光毅、鼻涕虫又给风力磨床、风力车床好一通折腾,倒是有了正理八当机床的雏形,打磨、车削的速度没提高多少,加工的精度却着实了不得,能加工的器件种类也多了不少,风力车床眼下便是轴套内孔都能车出来。
麻烦的是,眼下虽说机械厂里车得出精细活,可这尺子跟不上,压根量不出差别来,眼下这尺子,最小的便是一毫米,咋成?游标卡尺的道理早就偷偷给小三说过,小三也全明白,可明白归明白,打造归打造,咋打造的法子没有,给个小三愁的就差跳水库了。
咋打造,我哪知道啊,小三倒是想寻我讨个主意,可我哪懂咋打造,没啥法子,小三你自个琢磨去!
小三不死心,缠了我不放,拿了铅笔白纸不住的写写画画的,干啥呢都,基本的几何知识还没全明白,这等分几份的用的是几何知识,先给几何弄明白了再说,磨刀不误砍柴工么!
一厘米等分十份,再把九毫米等分为十等份,俩尺一对便量得到零点一毫米,便是十丝,眼下便尽够用的了。若是十九毫米等分为二十份,便量得到五丝,若是四十九毫米等分为五十份,便量得到两丝,哦,只怕你等分不好!嗯,不是还有鸭霸子么,这小子算学好些,咋不把鸭霸子调过来帮你?
被小三纠缠不过,取张条幅饱蘸了墨汁挥毫泼就四个大字“新年快乐”,反正是眼瞅着过年,写个条幅总没错吧,冲小三喝道:“去,拿了家里贴上,过了年你自当寻得出法子!”
小三瞠目结舌的目光中夺路而逃,眼下都不敢进这冶金学院了,进了便被人追问“墨经增补”,这“墨经增补”那里来的这许多东西给你们问?当是啥东西“墨经增补”上全有不成,若说起来,连这“墨经增补”都是子虚乌有的,当我中学老师不成!
赵光毅不抱怨,机械厂里大把的银钱派拨着从没短了学院里用度,赵光毅知足,一头扎了冶炼软钢的炉子里出不来,浑身穿戴不比个要饭的强多少,远远招呼几句都没工夫搭理我,随他去,不搭理我更好,省的小三一般缠住不放。
嗯,这年舒坦,又没担心大旱,又没遭着饥荒,好年景!好年景谁不稀罕?
这人里边只怕是方崇珂最稀罕,农忙后便备下了聘礼,六叔一打登州回来便亲自送了门上,娘亲口许的亲事儿,李戬充作个大媒,正等着年后良辰吉日拜堂成亲呢。娘不小气,黄县城里连着买了两个老妈子、俩小厮送了新建的院子里,这边村里人家还寻了几个念过点书、机灵点的半大小子收了家里,单跟着得宝随了方崇珂学这田地里的学问,看娘的架势,只怕没几年家里便要设个农学院吧。
家具、绸缎自然是少不了,家里老早便给备好了,我么,便是机械厂里新打造的蒸馏器、火锅各送一套,外带好酒若干坛,这小子稀罕两口酒,送这个对他胃口。
娘收了兰儿姐做了义女,厚重的嫁妆准备的让人眼热,白白的银锭便是老大一盘子。没法子,六叔这二虎,这些年份例钱着实不少,却是左手进右手出的,若不是家里厨房里吃饭,都能给自个饿死!
六叔对方崇珂满意,这小子有眼色,哄得六叔开心。六叔开心兰儿姐便开心,娘也开心,只不过又有些舍不得,家里年轻的丫头里边又挑了个有眼色的身边伺候着,只不过咋用咋觉得不顺手。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腾地敞开大门,呵,大门外热闹,众人凑了一块乱哄哄的相互着拜年,长舒口气,啊,这年过的舒坦,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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