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随了最后一批骡马回来,明显比着前边的骡马瘦弱些,不用问,看四叔的脸色,只怕这趟黄县城置办骡马没少占便宜,这不,前边骡马已然够用,这还置办了这许多瘦弱的,明显的图便宜,家里养上一年给来年备下的。
马群里一匹高头大马明显的不合群,孤零零的自个呆了一边,旁边十丈内都没个旁的牲口靠身儿,通体的乌黑油亮,四只蹄子上边一圈白毛,咋看咋稀罕。
得禄边上自个牵了缰绳直接送了后院家里马槽养下,哈,看着这马便不同凡响,得禄眼下是车马行的大掌柜,能让得禄亲手伺候的必定不是凡品!
“少爷,这匹马听贩马的客商说叫做“踏雪追风”,北边贩运过来的好马,看着价钱合适,顺手买了回来给少爷做个坐骑。”四叔笑眯眯地说道。
不由得心中狂喜,若说眼下,咱用不着个好马,好马放咱手里也辜废了不是,只是对男人而言,这好马便如同钻石对女人,便是派不上啥用场,自个心里欣赏也是个欢喜。眼下没啥香车,这宝马、美女、烈酒只怕便是时尚浪漫的多金少爷的梦想!咱金子倒是不多,少爷马马虎虎的还算个少爷,见了好马咋能不喜欢?只是这好马必有烈性,就是不知道我训得下训不下。
既是自个的坐骑,便没个撒手不管的道理,这自个身边的牲畜都有些灵性,再是下人饲养自个也断断不能撒手不管,便跟瞎眼、顺眼一般,若当真撒手不管,这畜生只怕也没把你当成了主人。若当真说起来,只怕不少人还不若个畜生。
抓把豆菽马槽里喂马,“踏雪追风”吃着豆菽,倒没显着脾气,爱的伸手不停地梳理着马鬃,嗯,这不成,有了好马,该当配付好的马鞍才是。
看“踏雪追风”吃饱喝足,掉头便往机械厂里跑,得赶紧打造马鞍去!
远远的看着不对,机械厂里靠西边新盖了个老高的塔,上边四扇大风叶子靠了风力吱吱呀呀转的欢畅,这咋,难不成机械厂里日子好过了,自个起个豆腐作坊不成?可照了这风车的架势,只怕做出豆腐全村人都吃不了。呵,新鲜玩意儿,这啥?
都没顾上马鞍的事儿,直接就奔了后院风车边上,新起的屋子,外边落把老大的铜锁,里边门闩插的严实,风车转的欢快,屋里明显有人忙活着,哈,这啥?打外边敲打半天大门,里边人支应着只是不开门,嘿嘿,有趣!
鼻涕虫打老远窜过来,指了我喝道:“何方妖孽,胆敢偷看我机械厂里机密,还不与我从实招来!”
乐的上去踹一脚:“想来便是你,旁人没你这些鬼主意,说,倒腾啥呢?”
鼻涕虫嘻嘻一笑,道:“王家少爷,小的不叫您妖孽,您老也别再叫小的鼻涕虫成不?这都学院里有些头脸了,台上也时不时上去说道说道的,好歹给留个面皮成不?”
“留个屁面皮,”上去又踹一脚:“你早干啥了,眼下才记起来,打小便是这般称呼,现下改不过来了,鼻涕虫咋了,就叫鼻涕虫顺嘴,改不了了,不改!赶紧,搞的这般神叨叨的,干啥的?”
鼻涕虫一边兜里摸索着钥匙,一边抱怨道:“又不是没名没姓的,学院里都有叫毕教授的,也有称毕先生的,偏你还鼻涕虫鼻涕虫的叫着,便是面包、驴头几个也都给留面子不叫鼻涕虫了!”
“呵呵,好笑,还毕教授呢,我看是比较瘦更合适些,啥时候变毕教授了?”有点子邪门,虽说这学院里对教授没个啥细致的阶梯,任谁都能上台掰扯几句,可是若能被旁人叫成教授,只怕也不是寻常能做到的。
“没啥,就鼓捣了个器械,跟学院里赵先生和俩学员一块鼓捣的。”鼻涕虫打开铜锁,唤人开了门闩,指指屋里一堆怪模怪样的器物道:“就这,赵先生、得财都说这是学院里头一件自个探究出来的,拿得出手的物件。”
鼻涕虫小心的关了屋门,继续说道:“小弟给江头指派着,单一打造着转向舵、板簧、轴套啥的,板簧好说些,这转向舵难些,这轴套更加难些,都是一点一点慢慢对着研磨出来的。”
“起先不打紧,四**马车、大轿车都在咱登州跑着,坏了了不起便差个人随了得禄车马行去给修好,可后边便出了麻烦,得福都给大轿车卖到东京汴梁了,这轴套出点啥毛病家里又没法差人过去,得福便死逼着小弟给这轴套做成一摸一样标准化的。”鼻涕虫苦笑道:“起学院时小弟还寻思着,这若是都标准化了,岂不是任谁家都能打造?不成想这前后才几天工夫,这标准化便被得福死逼着赶鸭子上架,起先小弟心下也不认同,得福拉了徐帐房生生给小弟讲解番算学,无非是机械厂这马车单只卖到登州一年卖得出多少,单只卖到京东路一年卖得出多少,卖到大宋江北各路一年卖得出多少,若是差人汴梁城走一趟修辆马车,前后花费多少,里里外外算下来,便由不得小弟不改了标准化。”
“可这标准化哪里便有这般容易的?全照了一个尺寸下来,每个轴套需打磨的何止先前两倍、三倍的,得福又逼得紧,每月该出产多少订的死死的,只许多不许少,小弟如何做得出来?情急之下小弟便将缸套拿了宝山家豆腐作坊的磨盘上打磨,虽是不省功夫却省下不少的气力,小弟便寻了学院里赵先生探究。”
“赵先生细细一看,不住口的赞叹,言道,南边水多,河边靠了水推着转的器物倒是不少,多半是像龙骨翻车那般农田里使唤的器具;这北边水少,便是有河,也大半如同这黄水河一般,一年里到有大半年干涸着,故而北边靠水推着转的器物远比不得南边。说到依靠风力,先前单知道船帆是依靠了风力,也有靠了风力推着的水车,只是造价甚高打造不易,倒没几处当真使唤的,靠了风力推磨倒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咱登州多风,这风车倒是个应时应景的好器物。”
“一番分辨,倒是看出些门道,风车转的不快,磨盘倒是转的不慢,风车转上一圈,小磨盘都转的上五六圈,赵先生跟小弟都来了兴趣,赵先生便差俩学员给小弟打个下手,单单探究这风车磨坊的道理。得福出银钱,给人宝山家磨坊折腾了个底儿朝天,折腾明白了道理,便与赵先生搭伙打造了这个器物,单单打磨轴套跟转向舵。这大的磨石是打磨这轴套外边圆面的,这拳头大小的小的磨盘乃是打磨轴套里边圆面的,这风车转上一周,这大磨盘便转的上十几圈,这小磨盘都转的上百十圈,使唤着这器械打磨,一人抵得上原先四五个人用!跟江头一商议,索性封了屋门,免得被旁人看了过去!旁人若是问起,只说是豆腐作坊浑人耳目便是。”鼻涕虫边说着,边在桌上摊开张图。
屋里封的严实,光线昏暗,进来跟鼻涕虫说这半天话,眼刚适应过来。低头看看图,全铅笔画成的,线条笔直笔直的,明显的使用着尺子,三维立体图一般,紧要处尺寸标注的明白,还都一个比例下来,都不用问,定是学院里定下的绘图的规矩。只是明显缺乏着画法几何的知识,这是器械简单,若是复杂点儿的,只怕这般的画法不成。
也懒得理论这些,啥规矩都是人来定的,眼下这般画法便没啥问题,能说道的明白便成,将来若是器械复杂了,学院里自有人来寻思着定好新的规矩。只若是能说的明白,规矩咋定都成,谁敢说这画法几何便是最好的规矩?便算当真是最好的规矩,学院里也自有聪明人能够琢磨明白,犯不着啥都我来指点。要知道,有的时候,不是知道个结果能解决问题的,单知道个结果不知道为啥,还不胜个知道为啥不知道结果呢,好多时候,探究原因探究道理时方才长学问。
譬若说我,知道画法几何如何绘图,可知道这有啥用,为啥要这般画我便不清楚,这事儿,急不得,还是一步步来,基础打得扎实了妥当些。
图看明白了,没啥,就是靠了风车带了几个皮带轮一级一级的增速,最基本的设计,难得的是鼻涕虫跟赵光毅琢磨明白了其间的道理,边上算术算得明白,一级一级转速增了多少,还全汉字数码、阿拉伯数码两种一起计算的精确。
“嗯,正该如此,难怪赵先生夸赞,委实是个拿得出手的东西!”不由得连声夸赞。没半点虚假,全实心实意,要知道,这机床便是所有器械的母机,只要有了机床便能置办出千变万化的器械来,眼下,虽说土点原始点,离了我想象的差着远点儿,好处便是有了点子基础,好的开始等于成功的一半么。
还是忍不住指点道:“跟赵先生通个气,抽调几个人手,把这器械好生琢磨琢磨,眼下的还不成。其一,精确上差着些,这上边使唤的轴套啥的,拿了这个器械重新打磨些精确点的轴套装上不更好些?其二,这磨盘,眼下使唤的是寻常的磨刀石,这不成,寻些硬点的矿石,砸碎了用胶粘起来,用着多大小便做成多大小,不比着石匠打造磨盘便当些?其三,好生寻思寻思,既然是明白了其间的道理,便得将这道理发扬光大,除开这个器械,用着这个道理稍微变些便造不出旁的器械?喔,这个,有名字没?”
“喔,还没?嗯,那便叫做“磨床”如何?就这么定好,就叫“毕氏磨床”,“毕氏风力磨床”!”
中午喝酒,小弟酒量浅,生怕耽搁了,赶着发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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