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对,四叔呢,这咋回来半天还没见着四叔呢?
娘看我四处乱挲摸,抿嘴笑道:“平儿只怕是寻你四叔吧!老四前几日便往黄县城骡马市上去了,平儿出的好主意,打春上高价买回些牲口,末了又流露些口风,秋上家里还要大批的牲口,眼下黄县城骡马市贩运牲口的商贩不是一般的多,昨儿老四差人回来传话,眼下骡马都落到寻常年景七成的价儿了,老四盼着再落些便宜,拖着没办呢。平儿过会儿只管给外边村里客户打发走,牲口左右这几天便到,比起往年倒是省下不少的银钱!”
啥,春天有一搭没一搭的高价买些牲口回来,本来便是个千金买马骨的打算,没想到这年头商人脑袋动的还不是一般的灵份。话又说回来,若不是客商逐利,咋会贩运过来这许多牲口,若没了这些客商,只怕王村这两年三熟还得拖上几年。
只不过,如此一来,只怕这些骡马客商落不下啥红利,嘿,这咱也顾不得这许多,四叔这些年管家做下来,能让些客商赚了便宜才真是见了鬼了!
“娘,家里去年大把的银钱花出去,哪里还能一下子买下这许多牲口?”不解地问道,两年三熟是好事儿,只是去年花费多了,上万石的粮食便是万多贯的银钱,家产万贯也不过如此吧,照理应该好生缓缓,缓过元气来再图谋两年三熟不迟,眼下要紧的是个稳,稳过这一年,官上又免了今年钱粮,家里的地租再收齐了,便算是缓过元气了。
娘笑道:“平儿莫急,若说到银钱,家里往年还有些积存。若是粮食,家里春上收了一季地租,便是存下备荒粮也应付得过来。若照了往年算,眼下确实不易大批的牲口买回来,只是今年有些不同。这一来,虽说是荒年,家里大把的工粮派发下去,官上又免了税粮,村里庄户人家虽说困苦点儿倒也饿不死人,倒不必以往灾年一般为这这块操心;这二来么,这水库修成,单是库里存下的库水便是几十里的模样,往后只怕咱这王村再没个大点的灾年;这三来么,平儿谋划的好机械厂,出去辆大马车、大轿车的便是眼红的利是,连带的冶铁作坊也比着往年好上许多,有这烤鸭做招牌,连带着馆子里生意也好了许多,这日日都有进项,便是花费些银钱也没了担心不是!况且,话说回来,这两年三熟早一年筹划妥当便是早一年的好处,村里人落了好处,家里也落下大把的好处,莫说外边这些人眼热,这几万亩田地下来,家里一年落下多大好处?”
娘说的在理,但凡是能辗转腾挪开,自然是早一天好些,既是娘跟四叔盘算好,想来没啥大出入。
娘满眼的笑意挑挑下巴道:“让这干人登上一等,吊着会心思,拿捏好火候再出去给遣散,眼瞅着农忙,早些有个打算也是好事儿!”
理儿是这个理儿,咋就觉得有点子娘的傀儡的感觉呢,知道娘是全给我想着,可咋还是不熨帖。
眼下啥都好了,就等我回来摘果子,是个人都盼着这样的好事儿落了自个头上,可这当真落了自个头上又满不是那回事儿,便如同海味馆里吃饭,还是觉得自个海边拾掇回来的东西味道好些。
得了娘的将令,柱子、有福几个打了火把簇拥着站了大门口高台阶上,打眼一看,嘿嘿,没旁人,全筑坝时挑着头带队干活的,见我出来,全嬉笑着围了上来。
“都干啥?都老大不小的人了,家里都有婆娘吧,不回家该忙活啥忙活啥,凑了这边鬼鬼祟祟的,不怕家里当贼人拿下了?”冲个年轻点的指指道:“成亲四、五年了吧,小子还没见一个,单生了俩丫头,不赶紧趁黑回家忙活下等啥?”
一堆人哄堂大笑,气氛一下子便融洽了老些,一家人一般。
年轻点的二皮脸,嬉笑着朝跟前凑合着:“都仨丫头了!可不敢再生养,再生个小子,养都养不起!看村北河边黑子家,俩半大小子就给家里粮仓吃个底儿朝天,可不敢再生养了!”
“滚,心思动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不懂啊,王村人生养不起个小子,那旁村人还不得全饿死?存了啥鬼心思当我不知道,拐弯抹角的不肯明说罢了!”转头冲众人道:“看王庄两年三熟眼气了不是?全眼热闹腾出的事儿罢了!眼气归眼气,自个村里人,都是多少年邻里邻居的,又都抹不开脸压下旁人家自家先种,全挤了家里讨主意,得罪人的活计全推了家里不是?有啥话不能当面说了?”
一干人哄笑起来,趁了热乎劲儿接茬说道:“你等不肯邻里间坏了脸面,偏家里便肯不成,哪家不是家里的客户,哪家没租种着家里的田地?手心手背的,却叫家里如何决断?”
众人冷了场,眼巴巴的竖着耳朵瞅着我,笑笑道:“你等也不必指着家里决断,家里也断不会决断这种事儿。惦记着两年三熟的家里有些规矩,能合着规矩的只管归置着两年三熟,合不来规矩的也怨不得旁人,自家寻自家的毛病如何?”
话音未落,七八张嘴异口同声道:“忠勇诚信智,俺如何不省的,平少爷只管放心,断不会被王庄比了下去!”
这几张嘴还没说完呢,剩下的众人捶胸顿足的唯恐落了后边,结巴的老伯急得光捶胸说不出话来,这咋,本想着说些牲口不足的,这咋张嘴便成了“忠勇诚信智”了,莫不成王庄头一处两年三熟,众人全以为是张显德张口闭口守了机械厂“忠勇诚信智”宝训的缘由?记得好像是拿了水库里的水换来的,这咋,连水都想着了?
原本选了王庄,一来是张显德机灵,上赶着头一个尝试,二来便是家里心里没底,王庄不过百十户人家几千亩田地,便是有个啥闪失家里也担待的下,若是一下子搁了王村开始,万一有个啥事儿,总不成一村子人排了队一起讨饭吃去?啊,都啥事儿啊!
无奈道:“劳力,没看着,王庄赶了节气上,一天累一个半死。”
“劳力没啥,我等既是愿意随了两年三熟,便是累死地里也怨不得旁人!”人堆里老大个动静,众人一起附和着。
“人手,王村这许多户,这许多田地,单靠了方先生一个,哪里看管的过来?”
“无妨,王庄上能下地出力的怕有二三百,挑拣些地里的好手各处指点着,方先生、李先生跟府上得宝大面上归置好、指派好,人手倒也打得开点儿。平少爷放心,不白用,这边精壮劳力换,断不叫王庄人吃亏!”人堆里又是老大个声音,众人又是一起附和着。
“这种子须得提前筹备……”
“无妨,这种子早筹算妥当,今年秋天各家麦种自家都已备下,明年春天上的种子,王庄这季收获也尽够王村、小王村用的了,不叫王庄吃亏,不管是啥种子,但凡是我等没有,全使唤麦子换,一斤换一斤绝不亏欠!”人堆里又是老大个声音,众人又是一起附和着。
呵,看来这是众人早合计好了的事儿,怒了:“既然是你等早计议好,只管改了便是,家里只管照了王庄的范例收租子便是,却来家里打得啥擂台?”
“俩事儿,牲口跟机具!凭了眼下村里这些人手,不添置些牲口、机具的改啥两年三熟?府上牲口、机具派到哪家,哪家便改的成两年三熟,派不到便改不成,便是劳力富裕点的人家,单靠了人力,十成里改不了两三成。原本过得差不多的人家,一两年上便俩模样。”人堆里又是个声音,众人又是一起附和着,只是这次,话虽是硬呛呛的,声音倒是小着不老少,还透着几份期待。
啊,咋就把这事儿给忘了,村里人没寻思旁的,自个能行的事儿早寻思好了,就是等个牲口、机具的准信儿,这四叔也是,买牲口这大小个事儿也能给瞒了个严严实实的。
机具好办,村里庄稼打王庄开始顺了黄水河一路种下去,越朝北便熟的越晚,前后差得出七八天,机具各处倒换了用,尤其是耧车啥的只用一遍的,便是添置些,机械厂里也应付的下来,更何况四叔跟娘早早便指派了机械厂里提前预备着。这骡马是个麻烦,四叔还没回呢,照了娘的说法骡马自然不成问题,可一来这骡马拉车那是上等,这地里使唤毕竟比不得耕牛,二来,新买的骡马,也不知道原本是干啥的,田地里出得下多少力谁说得好?不过,这话说也白说,但凡给牲口,便是犟驴,只怕众人都能按着脖子逼了翻地,咱还是知趣点儿,别讨这个嫌!
照了娘的指点,挥挥手道:“当个啥了不起的事儿,不就是个牲口、机具的事儿么,我做主,左右就这几天儿的事儿,牲口、机具全买了回来,不耽搁农忙!”
想想又叮嘱道:“新买的牲口,顺手不顺手的还得多调教,各家分了牲口莫急,若是一下子不能全改了过来,改上一半也是不小的好处,稳妥点好些!还有,去年刚开下的荒地莫急着改,好生养两年地再做计较,全照了方先生吩咐归置,哪家若敢不遵从方先生号令,千万莫传到家里来,但凡家里听着个只言片语,没啥说的,等着家里收牲口!”
今儿小年,提前发一章,拜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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