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下里还跟姜琦、连绛嘀咕:“王家馆子这登州烤鸭委实是一绝,只是家里开着馆子,又是登州数一数二的大馆子,哪有自家掏钱却去旁人家馆子吃饭的道理?不是银钱上的事儿,理儿说不过去,只得赖了王家少爷身上,反正王家家大业大,也吃不穷他!”
这不,家里大轿车学堂外边等了赶紧回去,还是被鲁守节几个掐着脖子扔馆子里白混一顿鸭舌粉丝儿汤。若说吃饭,王家不差这点银钱,鲁家也不差这点银钱,说句实话,便是这馆子一把火给烧了去,也伤不得鲁家、王家的元气。鲁家老大的冶铁作坊开着,王家单是田地便是六七万亩上说话,哪是个馆子就能坏了根基的?
我是王家独一根苗的大少爷,这姜琦、鲁守节、连绛都是各家的嫡系长孙,将来的家主,厮混闹着便越来越近,都是登州数得着的大户子弟,便是做不得朋友也断断做不得对头,这是大势。
几个人看起来有精明点有呆笨点的,受着家传,没谁心里少几道弯弯,心知肚明罢了。便是鞠邦彦,打明里不喜好吃吃喝喝的,也按耐着性子一起随了厮混着,打得也是这个主意,没啥法子,生了大家里就得把家里放了头里,自个是个啥习性,但凡有跟家里不合的,全得改了过来不是。这鞠邦彦还好着些,虽说是嫡出的长支,却不是长孙,存着给家里多拉个臂助的心思罢了。如此看下来,倒还是赵二公子、李进、柴安国几个官宦好些,起码眼下这些还轮不到自个动心思。
鲁家馆子虽说给比了下去,可也断不会使些下三滥的阴毒手段冲了王家馆子过来;鲁家若是有了翻身的拿手招牌菜也断不会对王家馆子手下留情,落个大肚宽容的名头,生意上的事儿生意上分辨,这也是大户人家间互相顾忌着,大势如此,便是鲁家馆子给王家馆子逼得关张了也只冤自家本事不成,断不会坏了两家面皮。
换个旁的人家看看,任你操持的再好,整治你、泼脏水的手段多了去了,哪是你个小户商家经得住的?旁的不说,看看黄县城里、登州城里有点子头脸的商户,不是这几大家的,便是跟这几家千丝万缕的牵连,要不便是有哪家官宦的羽护。便是有哪家官宦的羽护,也得拜拜这几家大佛,不为旁的,眼里没这几家,羽护一没了,没啥说的,等着关门就是!
这今年也是奇怪,学堂里还没休学呢,家里早两天便派了大轿车过来,行装也早早让姐收拾好,单等学堂里休学便直接马不停蹄的往家里赶。便算是秋收农忙,家里有娘有四叔操持着,今年又多了方崇珂、得宝帮着忙活着便忙活不下来?私下里问过车把式,没问出啥眉目来,单说娘跟四叔吩咐下来,学堂里一休学,不耽搁直接便往家里回。
这被鲁守节几个给闹腾的,登州离家里百多里路,便算是大轿车便当些,只怕天黑前能回了王村便是早的了。没敢再耽搁,大轿车留给鞠邦彦,叮嘱着送了先生再回,骑马随了六叔、燕青往回赶,没啥法子,看娘跟四叔这般安排,只怕当真有啥子大事儿要商议,等不及。
行装留给有福、有财带着,俩小子不会骑马,带了身边是个累赘,索性留下随了大轿车一起回,俩狗也一起留下,仨人飞马便朝家里赶。六叔这傻老汉骑了马没人处拔出宝刀呼号着挥舞,截道的响马一般。
一路上都没敢停下歇口气儿,日头还剩着半边没落山的时候,远远的看着小王村方才勒勒缰绳,放马小碎步跑着。嗯,这马鞍就是硬,跑这半天俩大腿根给磨得生疼,这若是垫上个鸭绒垫子该多好,就你个王胖子不争气,个破鸭绒被至于这么费劲不成!
一堆的人零零散散的村口聚着,远远看着我几个的影子,呼啦巴全围了上来,这咋,秋收农忙的节气,这日头才刚刚落山,不赶紧田地里忙活着,跑这边干啥,想造反啊!
吆喝几声没人言语,单单围了跟前傻笑,分开人群朝家里走,边走边道:“都散了,该忙活些啥忙活啥去,这刚回呢,娘还没见着,有啥事明儿寻四叔说去!”
陪了娘饭吃的舒坦,又是几个月没见着,娘亲热的不行。还没说道几句呢,兰儿姐进来禀报,一干人全府门口外边候着呢,没人通报没人朝家里来,全探头探脑的朝府里看。
能看着个啥?没啥大事儿家里正门不开,开着侧门,还老大面墙挡着,也不知道叫个啥名堂,反正是啥也看不着。
“娘,这咋?家里亏欠着谁家钱粮不成,这咋,还扎了堆的家里来,赶集哪!”饭也不吃了,上赶着问娘,这农忙时候,可别闹出个啥民乱!
“没啥,”娘不紧不慢的继续吃着:“兰儿啊,外边可有王庄的围着?”
兰儿姐嘴快:“王庄的,王庄的地里都忙活不下来,哪个有工夫家里来闹腾?若是王庄当真有人过来,不消夫人吩咐,俺直接抡了鞭子赶走便是!”
嘿,这兰儿姐口气粗的,以往好像没这么过啊!
娘放了筷子,端起茶盏,舒坦的朝椅背上一靠,笑道:“闹腾吧,闹腾好啊!”
有点子不对头,这些人围了府门外边,家里便没个着急上火的,府门口就一个下人懒懒散散的站着数星星玩儿,娘也不着急,这咋?
娘轻轻呡上几口茶,舒坦的出口长气,冲兰儿抬抬下巴道:“闹腾啥,还不是看了王庄眼热?方先生当真肚里有大学问,王庄上都快拿了当菩萨供着了,连带的咱家兰儿都气壮些!兰丫头,西边院子起得差不多了,忙过这阵,好生拾掇一番,赶了年前就给你俩成亲如何?”
兰儿姐不依,扑了娘怀里扭牛皮糖,这也不协调啊,就兰儿姐那个身子扳扭了娘怀里,咋看咋滑稽。
娘不作声,伸手抚了兰儿姐头发,满脸爱的不行。插空问几句话,兰儿姐利索人,嘴快,三句两句便说的明白:方崇珂确实是田地里的行家,麦收后连种的种子一落地王庄便没人不信服,更兼之套种的五花八门,看起来杂乱无章细说起来却处处都有道理。庄户人家都实在认死理儿,认准了方崇珂的能耐便牢牢抱了再不肯放手,现下便是方先生放个屁也必定是香的!
眼下在王庄,你说啥都成,地里收成有了指望,庄户人家也宽厚大度,俩老李先生坏话说不得,任谁一提起来都没啥言语,单单竖起个大拇哥跟你乱比划;李戬的坏话说不得,一提起小李先生都是哈哈的大笑,当真是俩先生亲传弟子,不一般的本事儿,张显德便被王庄人传诵道:“你不成,本事儿比着李先生差着远,喝酒都不是人李先生对手。”偏偏张显德还服气;王家平少爷的坏话说不得,提起王家平少爷便是少爷仁厚,你便是说上几句坏话王家少爷断不会朝心里去;这方崇珂的坏话说不得,若是说上一句半句的,王庄人啥话没有,直接便挽起袖子上来跟你拼命。眼下王庄若是有个啥事儿,都不消娘跟四叔出面,兰儿姐走一趟,三句两句的便能给摆平了,甭管哪家,看了方崇珂面皮,还都给这个面子!
这王村、小王村家里的客户,也多的是田地里刨食的行家,起先口头上不认,暗地里没少朝王庄跑,都没等到秋收,俩月前众人便得了结论,王庄这季收成不错不说,还断断误不了冬麦的节气,王庄这两年三熟便算是大成!
都田地里刨食儿吃的人家,这边一年以熟,那边两年三熟,中间差着多少,便是傻子都明白,放了好年景上便是五成的收益,灾荒年上只怕还多些。结论一出村里人家便炸开了锅,拐弯抹角家里朝娘、四叔说话的,朝方崇珂求情的,朝李戬打秋风的,朝了程帐房处讨情份的,但凡家里有点儿头脸的全有人围了打秋风。前些日子王庄田地里活多,王庄人索性给方崇珂留了下来愣是不让回来,好吃好喝好伺候着,旁人寻不着方崇珂,便有不少脑瓜灵份的心思动到了兰儿姐身上,都想着秋天里自家也改了两年三熟。
这两年三熟好是好,只是节气掐算的精确,眼下水库里大把的库水存着,村里犯不着为老天不下雨担忧,但若为了不误了节气,劳力、牲口便是个**烦,短缺着不是一点半点,田地里的器械短缺着也不是一点半点。王庄离了山口不远,不过百多户人家几千亩地,王村、小王村、北王村,加上去年逃荒流民新开出的田地,六万亩朝上说话,一家伙全改了两年三熟,哪里来的这许多牲口,哪里来的这许多农具?便是劳力也短缺着些。
村里庄户都看着这些,都存着赶了旁人头里改了两年三熟,偏偏娘跟四叔还不吐口,只说少爷求学未回,眼下少爷乃是王家之主,这等大事儿该当少爷亲定。这不,听说我今儿准回,一干挑头的里正全聚了村口等我,眼下,还府门口外边候着呢!
还真甭说村里人,娘不是也这个模样?都没等天凉,看出点子门道便上赶着催了四叔村子西边建个老大的院子,单就为方崇珂跟兰儿姐备下的,娘都这样,这两年三熟不成才出鬼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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