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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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天的乌云一下子便散开了,我就是个天才,满屋子瞎溜达胡得意,我就是个天才,还带出来个发明雪橇的天才得禄,还带出个拿了白羊当羊皮袄派发的天才四叔,压了心头的乌云眨巴眨巴眼儿的工夫全消散了,嗯,天才!功劳全我的!

    得财进来禀报,江头请见!心情好就满嘴的胡言乱语,还请见个啥,有事儿赶紧进来说话,外边冷啊!

    江头还领了昨儿路上救下的倒霉蛋儿,哈,找江头的,客气个啥,王家少爷仁厚,若是遇上了不伸手救一把咋称得上仁厚?咦,咋就看不出个感恩戴德痛哭流涕个模样?

    缓过神来的倒霉蛋还一身的长衫,一副读书人模样,进得屋来也不言语,大模大样自管自的坐了,当的一声一块铁块子扔了地上,那声音清脆的。

    江头一边小心地陪了站着,忐忑不安的看我一眼,又看倒霉蛋一眼,没敢言语。

    嗯,这咋?救人还救出毛病来了?

    倒霉蛋儿一指地下,道:“软钢!”

    点点头道:“软钢!”

    废话,还用你说,这地下一扔,这动静是人都听得出来。

    “拿炼软钢的法子,换你轴套、转向舵跟板簧的法子!”话说的横,天大的便宜一般。

    “嗯?”纳了闷了,这年头就能炼软钢了?这年头的软钢该当全是反复锻打出来的,难不成大学老师说差了?

    “炼软钢的法子,远处不说,京东两路只在下一人懂得,独家的法子!”倒霉蛋儿还接茬耍横。

    这你就耍过了哈,旁的不说,若说起炼钢炼铁打造个器物,整个大宋便没人能看见咱的项背,刚刚是琢磨咋这年头便炼得出软钢愣神了,在我跟前,哪里轮得上你耍横?

    “得财,给撵了出去!搁家里耍横!”怒了:“拿个破软钢便要换我三个法子,啥好玩艺儿!”

    “这炼软钢的法子,大宋一朝除了在下,再无旁人晓得!轴套、转向舵跟板簧的法子你家便是不换,不过三两年,在下也琢磨的出来!”倒霉蛋儿还继续耍横。

    拍了桌子站起来,这大清早的,刚有个好心情便有人进来搅和,招你惹你了?自个不怕招人嫌都。

    “赶紧,赶走!”冲江头喝道:“个破软钢的法子有啥稀奇的,若想要,不会家里来寻我?琢磨出个法子有啥稀奇的,关键是其间的道理,懂了道理,旁人便是琢磨出法子,你不会改得更好些?其间关键是道理,不知道道理,便是有几个顶用的法子又能守得住几年?整日里“忠勇诚信智”挂了嘴边,便从没好生寻思寻思这“智”字?滚远,赶紧滚远!”

    江头一边陪着小心道:“回少爷,前些日子得宝大把的订金收着,机械厂里却做不下这许多,自家工匠打造不出这许多软钢。在下便黄县城里旁人家作坊买些软钢,虽说不合用,自家回来重新打造倒也省下不少工夫,谁成想,鲁家作坊的二掌柜便亲自登门。在下原本也不知鲁家是炼制软钢的,只知鲁家卖给机械厂的软钢数量最多,这炼制软钢一说,在下也是头次从二掌柜处听闻,这二掌柜的手艺,整个登州作坊里不做第二人想!”

    江头还是眼热啊,转头冲江头道:“刚刚说过,关键是其间的道理!道理懂得,便是从头鼓捣花得了多少工夫?道理不懂得,瞎猫逮个死耗子罢了,便是有个法子又有啥稀奇的。不信问问,若是二掌柜懂得其间道理,这三个法子白送了去,还换个啥?”

    就不信了,这几千年积累的见识,比不上你个土包子?

    “莫非你懂得不成?”冷不丁的插嘴问道。

    脱口便是一句:“自然懂得!”随即便后悔,我懂,我凭啥懂啊,过了年才十一,凭啥啊?

    倒霉蛋儿纳头便拜:“若是如此,在下情愿拜你为师!”

    给吓一跳,这咋一惊一乍的,刚还满世界耍横,这咋一眨眼便要拜师,躲都没来得及躲都!差点给我闪了下巴。

    “别,别价!”站起来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倒霉蛋起身坐好,默不作声,良久方才苦笑道:“也罢,想来在下来历若不好生说道说道,王家少爷也放心不下,放了哪家都是如此。作坊里旁人二掌柜二掌柜的叫着,也有叫二爷的,旁人不知,只道在下是鲁家的二爷,也有胡乱叫个鲁二爷,听了也应着,本名倒没人知晓。”

    又是沉吟半晌,道:“在下本是东京汴梁官宦家子弟,姓什名谁自家里也不便提及,提了没的辱没了祖宗!王家少爷若是留心,自然也不难打听得到。在下幼年上热心读书,一心想着博取个功名,十五岁上便进了学,十六岁上,家父不合领了莱芜监上差事离京,在下随同家父一起赴任,炼铁作坊里呆了没几日,便再没了念书进学的念头,一心只想着作坊里的勾当。家父几次动了家法,腿都险些打折了,自个也屡次打定主意再不进这冶铁作坊。”

    满脸的苦笑,道:“照佛家里说,只怕便是走火入魔了吧。离了冶铁作坊,在下便茶饭不思,自家也寻思着先取个功名,家里寻个路数,再回了莱芜监也未尝不可。只是,自十六岁上起,便再没了念书的心气,捧了圣贤书坐上半日,却是记不下三言两语,心思全跑了冶铁作坊里去。屡次劝解不住,家父嫌弃在下辱没了家门动了火气,便给赶出家门。在下莱芜监上呆不得,便密州、齐州、青州、淄州的一路冶铁作坊做过来。五年前,在下听闻登州盛行冶铁作坊,便一路东来寻了鲁家作坊呆下。”

    倒霉蛋儿仰天叹道:“家父将在下赶出家门之时曾言道:“放了阳关道不走,放了学问不求,要你合用?何时醒悟了,何时再重回家门!”岂不知,这冶铁作坊里有大学问啊,不过没人潜心钻研罢了!在下便潜心琢磨这些年,只觉着不解之处日甚一日,时时盼着寻个高人授道解惑,朝闻道夕死足矣!”

    哈,原来是个学痴啊!这年头这种人难得!好不容易遇到个半吊子同行,得鼓励鼓励!

    温言劝道:“不错,这冶铁里确是有大学问,令尊所言先生不必挂怀!”

    倒霉蛋瞠目道:“王家少爷果真如此这般心思,这冶铁里有大学问?”

    这有个啥稀奇的,看不起冶铁的不也就是看不起自个?后世满世界都是顶了这门学问吃饭的,真正吟诗作画的不是没有,大熊猫一般的稀罕。哦,就跟眼下琢磨冶铁的这般稀罕!

    “自然,冶铁大学问!旁的不说,我家机械厂里一天出十斤软钢,鲁家作坊里一天出百斤软钢,多少人多了吃饭的活计?吟诗作画的能吟出粮食来,还是吟得出器具来?若没了这等器具,庄户人家种的下多少地?没人种地吟诗作画的吃啥喝啥,饿了肚皮吟诗不成?不怕先生见笑,家里前些日子收留下千多的外乡客户,饿了半死的当口,多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便算是饱读圣贤书的,搁这当口还能有吟诗作画的念头不成?依在下看来,冶铁里有大学问,田地间也有大学问,吟诗作画的学问不学也罢,远比不上田地里的学问、冶铁的学问来的实在!”

    倒霉蛋满脸的惊奇,继而便是一脸的相见恨晚,连声道:“不虚此行,不虚此行!旁的不论,单是听闻王家少爷这番言语也是不虚此行!”

    “在下便存个心思,哪家有了新奇的法子,自个若是琢磨不透,饭吃不香觉睡不着。早先便起了疑心,江头因何作坊里买下这许多软钢?昨日大掌柜的送来个大轿车,指派着作坊里人手,存了自个打造的念想,在下一见之下,方才想到这软钢全用了这转向舵和板簧上,心中一急便临时起意来王村走一遭,全没看看天色。若非王家少爷伸手搭救,在下只怕便要冻死路旁!”倒霉蛋全没个感恩的念想:“如何,王家少爷若肯教我,这炼软钢的法子便送了机械厂,便是在下,若是江头不弃,也肯机械厂里谋个活计,好歹也出得个主意!”

    江头大喜:“在下咋敢?只怕庙小留不得真佛!只是二掌柜的鲁家作坊里顺风顺水的,鲁家如何肯放手?”

    倒霉蛋傲然道:“在下好歹也是进了学之人,与寻常匠人岂可同日而语?况且在下当初便有言在先,在下流连于冶铁作坊只为求道,若是动了念头,言语一声便是了,只是鲁家作坊里的法子在下决不外传罢了。”

    缓口气又道:“鲁家作坊里能有甚么好法子,便是这炼软钢的法子还是在下偶然所得,传了作坊罢了,若论,也该是在下的法子,却与鲁家何干?”

    哈,鲁家拉了我家大轿车过去打算着仿造,却不成想自家的技术大拿自个儿跑了我家哭着喊着要求加盟,太有意思了!既然是这倒霉蛋来去自由,鲁家又存了仿造我家大轿车的念头,再没了挖人墙角的顾虑,也算是个好事?

    “嗯,若是只想着那几个法子,便跟你说说也无妨,不信你学得了其间的道理!若是存了探究其间道理的念想,便该知晓,非得几辈子人探究不可,若耐得住煎熬自管过来,工钱自与江头计较,若是有了想法寻思着花钱试试,自来寻我!”

    倒霉蛋忽又变色道:“在下冶铁作坊里厮混这些年偶有所得,却不知王家少爷却是从何处学得这些?”

    干啥你,刚说收留了倒来说这个,你变色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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