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里同窗好说,姐夫家里厨子酱好鸭子,带了学堂里鞠兄、赵兄、几个分分,意思到了还透着亲近。
鞠先生那儿得亲自押车送了过去,两位李先生那儿更加不能马虎,鸭子剥洗干净、一色的盒子盛好,顺带了几坛家里刚出窖子的老酒,坛子口红绸布扎得醒目。俩先生喜眉笑眼的收下,李仲还一个劲儿的埋怨白跑了许多鸭子没网住,可惜了!啥人呢都!还指着给人连根鸭毛都不留不成。
“荤腥倒是个荤腥,硬是没猪肉香、没鸡肉鲜。”姐整治的好菜,一锅奶白的老汤里大块的鸭子夹杂着俩鸭头,姐夫一边吃还不耽搁挑毛病:“全没个吃肉的味道!”
看,姐夫就没人李先生有学问,两个境界上的人,不理他,赶紧吃,再不吃就连汤都被武家三兄弟扒拉干净了。
家里老早便把御用大轿车派了过来,单等学堂里休学。没敢用,愣是先把鞠先生送回庄子。本想着顺手就把大轿车送给先生,先生自持身份愣是没收。嗯,没收好啊,这天冷的,坐了马车里回乡多好!跟六叔一边一个坐了车里软垫子上,车跑得平稳不比骑马慢多少,当间个精致炭炉烧得小铜壶吱吱作响,车厢里暖和!
刚出登州城便叫六叔逼了不许坐车只能骑马,没跑上十里地,看着车里暖和,自个倒是先钻了车厢。俩狗也想跟了朝里钻,叫六叔一脚一个给踹了外边。外边这风刮得呜呜的,冻得死人!
漫天的雪花说下便下,雪片都快赶得上巴掌大了,两丈之外看不见人影都。没走一半呢车便跑不动了,马拉了轿车一尺深的雪里慢慢挪。嗯,这咱不怕,车把式穿的厚实,头顶上麻布搭个小窝棚冻不着;车厢里春天一般,暖和着呢!
这轿车就一个毛病,没个玻璃窗,若是装上个玻璃窗,暖和和的坐了车里看着外边乌云密布、寒风嚎叫的,不得了的感觉。嗯,若是外边再有个顶风冒雪的行人,两下里一对照,更是了不得的感觉。人这都咋了,咋就想着自个暖和了看着旁人挨冻?
听着俩狗车把式边上可着劲儿的叫唤,赶紧挑开厚实的门帘,风雪里朝外看,呀,这咋说啥就有啥呢,前边不远踉踉跄跄深一脚浅一脚走着个人,北极熊一般,全白的,看样子只怕走不到地儿便得冻死在路边。这条路顺了下去,边上都没几户人家,除非到了路尽头,嗯,也就是王村了,莫不成真是去王村的?
吆喝着车把式停车跳下来,风大吹得一哆嗦,听不清喊啥都。没管别的,先拉了车上再说,若这样下去,明儿指定路边多个冻死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
车厢里蜷着,捂了厚实的垫子,几壶热茶灌下去,终于有了人模样,躲了边角上一个劲儿哆嗦。出门也不看看天,这大的雪有个啥急事儿偏得出门?便是出门,不会穿的厚实些?这是路上遇到了我,若是遇不上人咋办?
六叔不住嘴的埋怨,人家也不放声,光顾着哆嗦了。不对,过了这个路口便只剩下王村了,看看这人也不像个出远门的装扮,若不是大雪里迷失了方向,倒是十有**朝王村去的。
“黄县城里来的?”这四周遭,黄县城离得倒是不远。
不回声,哆嗦着点头。
“去王村的?”
不回声,哆嗦着点头。
“临时起意的?赶上了大雪,进退不得?”
不回声,哆嗦着点头。
笑了,道:“还好,路上遇到了人,这天,若没事路上都没个行人,能遇上人也是天意。”
随手指指六叔指指自个:“王村人,顺路,到了村里胡乱寻个人家,讨几片姜,讨几碗老酒,就这壶里一煮,两碗下去啥病根都落不下,放心!”
天儿慢慢黑下来了,车是越走越慢,掀开帘子看看,路上积雪都有两尺深,风倒是停下来了,单剩下雪,漫天泼洒白面一般的下。好兆头啊,村里秋天上种下的冬麦刚好趁了这场雪,瑞雪兆丰年么,虽说这瑞雪大了些。
前边一串串的灯笼,走近了一看,哈,得禄、方崇珂都在,赶了一串的四**马车,车上**袋装得实成。
“雪大,拉的又沉,一停下来便陷了雪堆里走不动,派了人手家里报信去了。”得禄一边大声禀报,眼珠子不停地挲摸着咱这大轿车。
没顾上搭理,雪里拉过方崇珂道:“拿酒来,赶紧,轿车上来,救人呢!你也上来暖和暖和。”
方崇珂好啊,有方崇珂便有酒!
前面马车上解下两匹马套了大轿车上,这下好了,轿车便如同滑雪车一般走的轻快。方崇珂车厢里左摸摸右瞅瞅,没顿饭工夫便开始解开老厚的羊皮袄,外边冻得时候久了,这进来热气里一捂,俩脸蛋猴子屁股一般。
六叔小铜壶里酒烫热了,捏了鼻子给捡来冻得半死的汉子灌下去,没半盏茶工夫,气儿也顺了,身上也不哆嗦了,嗯,还伸直了腿脚,就是那啥,咋还打起呼噜来了?
“哈,酒量浅,这一壶酒下去便放倒了!哈哈。”方崇珂这小子挤眉弄眼的幸灾乐祸,给六叔一眼瞪得赶紧憋住,差点没噎死。哈,看来方崇珂对兰儿姐还是没死心,要不咋六叔一瞪眼便这般管用?
柱子领几个人顶风冒雪的迎上来,见着大轿车长长舒口气:“雪大,天一黑夫人放心不下,差了小的沿路寻少爷。”
“家里没接着信?咋没多来些人帮着得禄运送粮种?”四叔操持着家里,大事小事的安置的仔细,若放了平日里,早大队人马迎上来了。
“没人,村里雪还大些。村里老客户家里没事,今年刚安置下来的流民不成,都是刚搭成的茅草棚子,挡得雪挡不得风。任大的风雪压坏了不少人家,管家派拨着人手挨家救助,便是俺几个也是刚抽了出来,家里再没个闲人。”
啥,村里刚收下千多号流民,没等咋地,全给压塌了房?这大冬天的咋过?今年咋就这般命苦,先前赶了大旱,好不容易旱情过去了眼瞅着过年,咋又赶上了大雪?
心里的好心情一下子全没了,吃得饱了穿得暖了看了大雪应个景致是个好心情。看来这精致还是跟人有关,锦衣玉带的文人墨客守了雪景,温上几壶热酒酸不拉唧的凑一块,脑袋晕晕乎乎的,雪越大便越能整出些千古名句。若是放了寻常人家,这雪大了便是个灾祸,十成十的灾祸,哪里还有半点心情,旁的不说,便是烧炕的柴火用的都多出不少。
“啊,那咋办?”难不成抗旱完了再来个抗雪灾?
“没事,”柱子满不在乎道:“天冷的时候本来便农闲,庄户人家的也没了旁的营生,亏欠也只不过是些做小买卖的生意人,却与庄户人家无关。前几月安置下的流民,不过临时派了各家主户厢房里呆下,待天好些另起了屋子便是,冻不死几个!”
冻不死几个便成?这啥说法啊都?没敢言语,不是不想言语,实在是没啥法子,总不成家里一户流民给造上几间房子吧,总不成一家给送上几件棉袄?只是这不成,我还没穿上棉袄呢,也不知道黄道婆是啥时候人,这黄道婆还没整来棉花,你让我咋办?咋当个地主就这样难呢!
心里烦闷,再没了心情搭理方崇珂,一个劲儿催着车把式赶路,车把式不敢说啥,嘴里应承着,手里的鞭子愣是没动。急得便想下车骑马朝家里赶,六叔给一把拉住道:“莫急,先稳下心神,老四这些事儿经得多了,你急个啥?”
不急,能不急么?这后边一溜的马车拉了粮食种子进不来村子,这村里千多号人又大半失了遮风挡雪的棚子,便是棚子还在的,这大的风雪,冻都冻死了,咋能不急?
后边赶上来一串的圣诞老人,到了跟前细细一看,哈,得禄打头,赶了马跑的飞快,就是后边没了马车,马拉了雪橇一般的器物。
“少爷,小的卸了马车车帮子平铺了雪上,五六个麻袋放上再套上匹马,比赶马车快当得多。少爷放心,也就多跑两个来回,子时前定要把这粮种运了家里去!”得禄头顶着老厚的雪,大声禀报。
哈,难不成真给六叔说着了,得禄有得禄的法子,四叔有四叔的妙计?难不成我真是瞎操心?
四叔村口守了,刚跳下马车都没等说话,四叔哈哈的大声笑道:“多亏了少爷养羊的主意。这雪下得,白羊失了吃食,打秋上安置下的客户失了住处,每人派头白羊,白天人给白羊找吃食,下黑儿人跟白羊挤了一处暖和着,权当一人派个羊皮袄,哈哈,比羊皮袄还暖和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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