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是领头的老伯难为,路上路边躺得到处都是,连坐着的都没几个,远远的都看不出死活来,也不知道大老远的路这都咋走过来的,苍蝇蹬一脚便能断了气的模样。
一水的看不出岁数,甭管老少全一个脸色,咋形容咱不会,可就是没个人色。
赶走,往哪里赶?咋赶?
心下不忍,莫不成这知县老爷还真就吃定王家了?有心想管,可咋管?王家又不是掌管着天下粮仓,要管也得有粮不是?
村外宽敞点的地场一气排开十口大锅,浓烟滚滚的也不知道煮着些啥。嘿嘿,旁的咱不知道,这个咱明白,就这十口锅,这边快两千张嘴等了吃,糊弄谁呢!前几个月家里筑坝,坝上出工的也不过三千人上下,五六十口大锅成天价不停的烧,村里人轮着班的吃才够用,眼下就这十口锅,能管着喝口水罢了!也难怪村外这些外乡人都这般模样。
身后跟着的挎刀提棒的护院也全都蔫了,欺压弱小,任谁都提不起精气神来,何况是些整日里耍枪弄棒的护院,全六叔几个人的亲传。
老伯拦着不让出去:“平少爷,出去不得,出去不得!”
“咋啦,还怕被人吃了不成!”有点心烦。
“没,出去保不住便叫人给缠上,寻死觅活硬要卖给小少爷个孩子,不收钱单只为了给孩子谋个活路。便是老汉没事都不敢出去。”
“去个人看看,那边施粥的有啥有头脸的没,若有,便请个过来说话!”就这十口锅,饿死人咋办?还饿死在王村村口的,看着不忍,心烦。
走过来个长胡子读书人模样的,没敢失了礼数,抢上去施个礼。没等言语,读书人模样的中规中矩回了礼,不紧不慢地说道:“下官姓马,乃是黄县的主簿,奉知县大人之命给流民主持了施粥,不知王家少爷唤下官过来有何吩咐?”
主簿,这是个啥官?搞不懂,但听说仿佛知县的副手一般,权且当做副县令好了!嗯,若是没个想法,在这黄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簿,能跑了王村外施粥?旁的不说,便是留了王村赈粮也比这个值当些。
心里想着脸上却不显露,嘻嘻笑道:“马大人客气了,王平尚未进学,若说王家,不过是多几亩田地罢了,怎敢吩咐大人?”
伸手指指几口大锅:“当了明人不说虚话,做给王家看的吧!就支开这十口锅也不怕饿死人?”
马主簿慢条斯理道:“王家少爷快人快语!这粥是少点,只是除此之外,黄县再无存粮,十口大锅煮粥也是勉力为之,过些时日,只怕连十口也没了。”
主簿实诚,就是听起来咋就一股威胁的味道!嗯,邪恶的威胁味道,这算是咋回事儿。
“马大人但请明言,王家但凡做得到,断不会袖手旁观!”豪迈道,也得套套县里的底限,难不成你马大人还赖上王家不成!
马主簿不慌不忙伸出一根手指:“就一个字:“粮”。”
顿顿又觉得有些歉疚:“也是实在没法子,不瞒王家少爷,朝廷的赈灾粮仍是遥遥无期,大人们辗转腾挪点粮食,赈济本县百姓尚嫌不足,哪来的多余粮食赈济流民?王家少爷不知,自打赈济之日起,县尉大人便派了厢兵打了赈灾的旗号,封了黄县与莱州的通路,若非如此,只怕黄县赈济的风声传过去,哪天逃过来的都比这些人多些!”
唉,看来当官也有当官的难处,可你当官的不该把自个的难处甩我王家身上啊,真是的,如说分担咋就没见你把自个的俸禄分给王家些?
马主簿复又说道:“实诚话,打的便是王家运来这稻米的主意,除却王家这千多石粮,再就是赈济王村这五六百石粮,黄县再无余粮!知县大人也是没法子,能拖得一时便拖上一时,指不定哪天朝廷的赈灾粮便运来,权当是官上跟王家借粮!”
都给气乐了,明明当强盗,偏偏还说得理直气壮的,还直言不讳,就是要抢你!这还有王法没王法了!指望朝廷,还不如指望老天爷来的实在,这都大半年了,若是运粮,便是从交趾国运几个来回也跑过了。
“嘿嘿,马大人欺我年幼不成?便是朝廷拨下了赈灾粮,也是照了本县户数拨派,却与这些外乡人何干,与我王家何干?若是朝廷拨不下赈灾粮,王家上下百十口人便该当饿死不成?”火气一上来,说话便硬呛,没法不上火。单是粮食已经够叫人头疼的了,这天一冷,别说吃的,这穿的、住的哪样不得惦记着?
马主簿也不着恼,轻笑道:“临来时知县大人吩咐,王家少爷心思灵透,先前解了这登州四县的赈灾粮,眼下只剩这一县之流民,王家少爷定能寻个法子安置妥当!”
说完拱拱手,自管自的走了,恨的牙根痒痒,好么,帮忙想出个主意,倒给自个找出麻烦了。我就是那个倒霉的农夫,知县大老爷咋看都像那条冻僵了的毒蛇,这还没缓过气儿来呢便咬我一口。
驴头这小子不知道啥时候凑了身后,拉了我手指给我看,两三岁个小子,瘦的皮包骨头的叫当娘的抱了怀里,全身的力气就只剩下嘴上的了,叼了娘干瘪的奶头拼命地吸,娘的胸口干瘪的皱皱巴巴的,龟裂的田地一般,当娘的连个喊疼的力气都没了。
“看饿的,得帮帮!”驴头怂恿道。
火气一下子便给点了起来:“废话!能帮谁不想帮?你说,咋帮!帮一个能帮,这许多人,帮哪个不帮那个?”
驴头一梗脖子:“俺不管,俺病的时候你帮俺,眼下这些外乡人有难,你就得帮他们,咋帮俺不管!”
气的一脚给踹老远,驴头坐了地上嘴里还不闲着:“你能帮俺,咋不能帮他们?打小你就有主意,赶紧想个法子,看着那小子难受!”
废话,谁不难受?纳粹集中营一般,躺着不喘粗气的便算是精壮,苍蝇爬了脸上都没个力气伸手赶。
四叔不知道啥时候站了身后,蚊子一般的动静:“跟夫人计议过,挑些精壮些的,家里的存粮好歹养得下四五百人,这水库筑成了,黄水河两边多开出不少田地,正好派上用场!算是给官府少了些流民,也算是有个交代。”
拉了四叔找个没人的去处,低声道:“四叔,开了田地便算是咱家的?”
四叔低声道:“若是家里开了田地,自然便算是家里的,县里落个地契罢了,只是开了田地便需交税粮,新开的田地头两年还算是生地,打不下多少粮。若是官府招流民屯田,田地便归官府,官上供了种子、农具、耕牛啥的,三年里不收税粮,三年后收三成税粮,五年后却收五成的税粮。少爷莫管,家里另找人传过话去,王家便代官府屯田一般的规矩,讨了三年不缴粮税的便宜,开出的田地仍旧是王家的,家里的粮也没落了黑影里不是。”
“四叔,既是如此,却为何不多挑些人家,小王村北边老大的荒地,两千人也不顶事!”
“家里的存粮只够这些人,便是这些人的机具、种子、牲口也不在少数,一下子挑的人多了,家里委实招呼不下。”四叔低声道。
哦,是啊,多挑个人便多份口粮,别管是给是借,用的都是家里的存粮,反正家里就那么多的粮,能养活下来多少人口是个死数。
哎,不对啊,村里人手里头还有存粮啊,要是能想个法子把村里人手里的存粮掏出来,又多养得下多少人!不过,嗯,有点难!
“四叔,您只管朝县衙里递话,平儿好生合计合计,若是官府应允,定要寻个妥当的法子。”伸手指指道:“那许多人这等摸样,平儿心下不忍,能多顾着些便多顾着些。再说了,多养活上几个月,多开得出多少田地?”
四叔摇摇头,无奈道:“活脱脱个老太爷的模样!尽人事吧。”
看四叔走远,冲了驴头喝道:“坐地上不起了还!赶紧起,家里去寻王厨子,村口也支起几口锅,先煮五天粥,旁人不管,单只管带了小的的娘亲,早晚两顿别给饿着了,赶紧!”
驴头不动,又是一梗脖子:“小的也管!”
哭笑不得,笑骂道:“还成精了!成,比你小的都管!就是个犟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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