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用水不忘筑坝人


本站公告

    全村上下没个闲人,就数我跟六叔、柱子清闲,哦,还有身后跟着的瞎眼和顺眼,满坝上的溜达。柱子水性好也会驾船,摇着木匠刚赶出来的小船满水库的溜达,美!

    我虽说是不怕水,黄水河里还差点淹死,可这么深的水看了眼热,还是不敢下去。柱子唯恐天下不乱,这边一个劲的怂恿着下水,刚动了心思,柱子已经被六叔一脚踹了边上。嗯,那就不下去,坐了船上指挥着柱子东转西转,倒也是兴致勃勃。

    水库中间靠西的地方,原本的一个小山头,四周被水给围住了,俨然一个小岛的模样,划船围了岛子转了几个圈,愣是没找着上岛子的路,全被半淹在水里的树木给远远挡住了,连岛子边都靠不过去,只得悻悻回了坝上。

    柱子心眼好,自打被四叔、六叔指派过来给我跟班便寸步不离,人又憨笨却又胆大,只要是我想,便是龙王殿二话不说也敢陪我走一趟,混没把自个跟我的小命放了心上。看我神色不快,凑了跟前禀道:“待俺府里寻了斧头过来,游了水里一路排着砍过去,不信上不得这鸟山!”

    六叔不通水性,坐了船上死死抓住船帮不肯放手,这一上岸便来了精神头:“急什么!呆上十天半月的,这树泡也泡死了,淹也淹死了,不比你砍过去省些力气?傻笨的!”

    站了坝上远远看过去,和谐啊,和谐社会啥样子?就眼下这个摸样,远远看着到处都是地里忙活的庄户人,忙也忙得高兴,全没了前些日子的焦虑,满世界就我一个闲人,嗯,很好,和谐社会提前实现了,挺好!旁人全忙我独闲,标准的和谐社会么!

    嗯,不对,远处和谐了,咋近处就看出不和谐了呢?瘸子叔那边山根底下赶工夫开几块菜地种瓜种果的,旁边老大块巨石下面包这小子正在玩攀岩,手一指,哪来的疲沓小子,还不与我拿下!

    瞎眼和顺眼得令,利剑一般冲了出去,一张狗嘴拽一只裤腿硬生生从半截腰拽下来,摔了老大一个屁股蹲。

    上前当胸揪住:“哪里来的小蟊贼,不赶紧地里帮忙,爬了石头上厮混甚么?”

    面包伸手就给把手格开,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埋怨道:“都摔了这些下了,还让条狗拽下来摔跤。”

    转头看看六叔,低声道:“地里爹不许插手,逼了习武,说俺打小身子虚胖、手脚笨,守了这大块石头爬上爬下练练身手。”

    哈,原来这样啊,看看巨石比房橼还高,原本便是筑坝剩下的一块,前些日子倒忘了给移开了,杵在坝边上孤零零的有点别扭。忽地灵机一动,转头说道:“柱子,赶紧找几个石匠过来,有用!”

    柱子转头便走,六叔一把便给拉住:“做啥?这大忙的时候哪里去寻石匠来?哪个石匠家里没个几亩地的伺候?”

    转头又冲我说道:“少爷招呼,石匠自然不好不来,只是旱了这长时候,若是不急,等忙过这阵子再寻石匠不迟!”

    面包接口道:“鼻涕虫处石匠木匠都有些。”

    都忘了这茬了,机械厂里木匠、石匠都养着几个,也不种地,手艺却是一等一的好!

    “六叔说的在理,旁处不用去,只管机械厂里去寻江头,若是活计不紧,寻几个石匠过来,带好家把什,有活!”

    江头不知道啥事,风风火火地赶辆马车拉着几个石匠和一车的家把什过来,伸手拖过个年岁大的:“那啥,这块石头看好没,靠着大坝这边,弄出个面,刻上些碑文。”

    “成!”答应一声二话不说,招呼人便动手搭架子。

    “平少爷,这碑文刻啥?”江头一边擦着汗一边胡乱见个礼。

    啊,刻啥?没想过!

    这到底刻个啥?光想着立个纪念碑,这碑文写啥好?哪个写啊,好像对我的文学水平而言,有点高难!

    怒了,写不出来好的,咱就来简单的。

    “简单,正文只写“用水不忘筑坝人”。”

    嘿嘿,不是有个“吃水不忘挖井人”么!看来我的文学造诣已经令众人叹服。

    “就这?”

    “嗯,还有,小点的字写上:“政和五年,登州大旱,李伟、李仲携学生李戬率王村三千百姓筑此大坝,拦成王屋水库,造福一方黎民。””

    “看啥,就这些!”

    江头小心翼翼地回禀道:“平少爷,碑文好像没见过这样的,不如请了登州有名的先生重另起一个?”

    “起啥?事儿说明白了就成!就这!”

    石匠为难道:“回少爷,只是小的不识字,如何刻得?”

    不识字?糊弄谁呢,不识字你当个啥石匠?定是嫌这不像个碑文找托词,旁人写了指不定胡天盖地说些啥。

    “就这,不改,不识字好办!”

    六叔、柱子还边上起哄:“就这,不改!任谁都看的懂,这碑文是给村里后人看的,找个先生写了便没几个看得懂!”

    随手要了纸笔,墨汁淋漓的胡乱写一篇扔给江头,有江头在,咱还不管了。

    眼瞅着碑文刻好正向上涂抹着大红的朱砂,赶紧跑了王庄寻两位先生,俩先生没见着只看着李戬冲了桌上摆的书信苦笑,见我进来,指了我骂道:“偏你多事,没事立的啥石碑?”

    没理这茬:“先生呢?”

    “先生一早留了书信飘然离去。王兄好手段,一个石碑便害得在下卖给了王家!”

    “啥?啥意思?”

    李戬叹口气,指指桌上书信说道:“先生命我留了王家五年,陂塘之事不归置妥当便回不得登州。”

    乐了,道:“李兄本就应了小弟这陂塘之事,先生吩咐下来李兄也不过是师出有名罢了,放心,短不得你的酒喝!”

    李戬担心道:“应下的事自不必说,在下万不会推诿,只是几年见不得先生,先生又上了岁数……”

    赶紧捧起桌上的书信细细看一遍,没太看懂,只怪先生字写得龙飞凤舞的,无奈地把信扔一边,道:“李兄勿忧,先生不许李兄回登州,难道小弟不能请了两位先生王村住上几天?更何况当初请先生出山时先生便有言在先,想着能常回来看看大坝。心里话,王庄上的这院子便没打算派了旁的用场,单单为两位先生备着。”

    李戬低头想想,展颜一笑:“王兄所言极是,在下看先生这书信也是觉得先生心境甚好,只怕是先前十几年的心病全都放下了。在下适才心急之下,却也是想的左了。”

    唏嘘良久,李戬忽地奸笑道:“先生那边桌上还留了几个字,也不知道是留给谁的。”

    留给谁的,谁管!拿来看看再说,三步两步跑过去,便见一张之上金戈铁马地写着:“文辞粗鄙不堪”,啊,晕!

    再看另外一张纸,上面写得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没看懂,厚了脸皮拿了李戬跟前:“李兄,这上面写的啥?小弟刚进学……”

    李戬鄙夷地看我一眼,清清嗓子,拿起来抖一抖,再鄙夷地看我一眼,拖长了声调:“听好!写的是:“其情可鉴!””

    哈,俩先生没恼,这就好!再不理旁的,拖了李戬就往坝上走,俩先生不在,拖了李戬去剪个彩好歹也算应个景不是。

    咦,不对,这都忙活些啥?正面的碑文早就起好了,大红的朱砂染的鲜亮,这石匠都跑了边上忙活些啥?

    江头看我过来,擦着汗上前禀报:“平少爷,两位李先生差了人过来捎话,碑文加一个!”

    “加啥?”

    “靠了水库这边,大字刻上“河神佑护”,两位先生说不敢贪天之功,两位先生还说……”

    “还说啥,一气说完能憋死不成?”

    “两位先生还说,这水库的名称倒是不错,水塘果真是不能形容咱这条大坝的功效,先生说,平少爷虽说文辞粗鄙,这个名字起得倒是贴切!”

    整个一个哭笑不得,就不懂了,就立个碑文纪念一下,咋就这么多的想法?还啥都往河神身上谦让,没河神便不筑坝了?

    没法子,一挥手道:“先生咋说便咋办,赶紧!又没缺了工钱,至于这么磨磨蹭蹭!”

    这边胡乱找茬乱发脾气,石匠头却不爱听了,打架子上爬下来过来禀报:“回平少爷,这刻碑,俺不讨工钱!也断不敢偷闲耽搁的。”

    “啥?不要工钱?白干?这咋成!”

    石匠正色回道:“回平少爷,我等正是白干!几位先生操持着,众人齐心用力,王家行善,河神显灵佑护,筑成这水坝拦了河水,得了好处的是下边河两岸的村里人,得了刻碑的差事是我等之幸事,断不敢不知好歹再收工钱,机械厂里这几天也算是歇工,不领工钱。”

    江头一边小声帮腔:“若真是收了工钱,只怕村里人要戳一辈子脊梁骨哩!”

    实在是无言以对,看石匠上下忙活的认真虔诚,总觉得自己融不进去,感慨着转身离开,也不骑马,索性溜达着往家里走,一路胡发感慨,民风淳朴、人心诚啊,怨不得当初机械厂里提及“忠勇诚信智”时众人对忠、诚、信异口同声,好人啊,这才叫和谐社会不是!若是再加上个河神,简直就是天人合一,更和谐了!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