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宝低声劝慰道:“管家昨晚刚回来,今儿一早便被夫人打发了出去,想必是为着粮食出去的。”
娘昨晚也说过,知县大人亲来,若不捐些只怕是面皮上不好看,毕竟也是县里的大家,得罪了知县毕竟不是什么好事。道理倒也明白,只是家里没粮,就连下人现今都有些神色不安。倒是村里一些原来挑着头干活的拍了胸脯地保证,只要是村里有口稀的喝王家便吃得上干饭,让我胡感动了一番。
家里的吃食都看得出来,现今也就我每天还有块肉吃,娘都没有,六叔七叔轮流领了护院山上转悠,时不时打点猎物回来时才见点油腥,好肉还全给两位先生留下了,眼见着娘也黑了也瘦了,我却束手无策。
张显德拉了李戬过来凑热闹,见我神色恍惚,指了李戬笑道:“且请平少爷给小的做个见证,小的刚跟李先生打了个赌,五天之内若是下的雨来,李先生须得请小的好好喝上一顿!”
一听下雨来了精神,现在就盼着这个,赶紧问道:“哦,下雨,你是如何得知?”
张显德神秘地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平少爷,若是小人这等粗人说说倒也无妨,李先生和少爷跟前,这个却是不便说,说出来甚是不雅!”
李戬好奇心强的出奇,越是不说的反而越是想刨根问底,扯着张显德脖领子问,张显德只是摇头不说。怒了,上前照了屁股就是一脚:“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啥时候还见你雅过?”
张显德一边揉着屁股一边低声说道:“平少爷,李先生,在下大便之处长有息肉,若是火气大时或是变天之时便红肿不堪、疼痛难忍,百试百灵。现今小的家中倒也存着不少粮食,本不该有什么火上,这几日却甚是疼痛,不是要变天又是什么?李先生您看是也不是?”
都给气乐了,这屁股都成了气象预报台了,兜头就给了一拳,笑骂道:“个杀才,亏你说得出!”
个头太矮,直接就给打在了肚皮上,张显德坐了地上装模作样的捂着肚皮,委屈道:“小的说了说出不雅,偏要让说,说了又没落到好处。平少爷成天的习武,这拳脚重的一头牛都打得趴下……”
伸手把张显德拉起来,笑着问道:“这赌你吃亏了,李兄若是输了,自然用家里的酒菜请你自己却不费分文,却不知你若是输了,该输些什么?”
张显德回道:“小人若是输了,便撅起屁股,任由李先生胡乱踹上几脚便是!”
拉着李戬俩人指了张显德相对大笑,心里的担忧也给扔了一边,哈,这张显德是个精明人,能干还能察言观色,几句话就给排解开了。张显德边上站起来陪着笑,看俩人笑完了,上前说道:“平少爷,李先生昨日便把少爷的意思给在下说过,在下这便招呼人手动工如何?”
啥,我的意思?李戬这小子又坑我!气的张显德身后拖过李戬:“李兄好手段!不如李兄便把小弟挂了这大坝上示众如何?成天里就知道坑我!”
看李戬笑得得意,恨恨地道:“李兄切莫得意太早,嘿嘿,小弟明日便去再买上十万亩田地,莫说三年两载,便是十年也定叫李兄出不了王村,哼哼,拾掇你的时候在后边!”
李戬理都没理,光顾着得意了,心里的火气平不下去,本来是想着把这事栽赃给李戬,哪成想昨日知县大人一来,不但诳走我一百石粮食,还给李戬了个栽赃的机会,这张显德还是我给拉了过去的,想赖帐都不成。
伸脚地上乱踢:“开工便开工,家里却不派粮,要钱可以,粮一粒都没,昨儿全捐了县里了,家里都不够吃的了。”
张显德没理会,倒像是不拿工钱做活天经地义一般:“平少爷放心,通了沟渠浇自家田地,要什么工钱?”
“那啥,也不管饭!”想想终归不妥,又道:“家里一天只管一顿饭,多了家里再管不起!”
张显德笑道:“平少爷只管放心,王厨子那边还存着些粮,约略**石的模样,只用这**石粮,在下定率着众人修好这几千亩地的沟渠。”
啥?是张显德说错了还是我耳朵出毛病了,**石的粮食能做这么多活?那我家筑坝费了这么多粮岂不成了冤大头了?
张显德看我愕然,赶紧跟上解释:“李先生早拉着看过了,这边的田地却与王村周边不同,地势上高着一些,靠着山又近,原本便有不少防涝排水的沟渠,只需修好引水闸,其他各处连了起来便是。虽说是拐了不少弯倒也省时省力,再要修的好些,农闲时慢慢收拾便是。”
“哦,”明白了,李戬这小子因地制宜,这倒是不错:“如此便尽快动工,若是你说的准了,怕也没几天工夫了。”
张显德支应一声一溜烟的跑了,远远看着一堆人忙活,胡乱跟李戬说着闲话,沿着大坝瞎溜达,都快成蒸螃蟹了。这东王庄、西王庄的分得清楚,一个河东一个河西,各修着自个的引水闸,说来也简单,地势合适的河沟边上顺了河水高度挖开个口子装上个小闸门,顺着闸门挖沟,一路就跟原来的排水沟渠连起来,呵,还别说,李戬这小子真是有两下子,几处地点选得画龙点睛一般,花不了多少人工便似模似样的全变成了水浇地。虽然看着沟渠挖的粗燥,有宽有窄有深有浅,只要是有了模样庄上人尝了甜头,都不用说闲下来自个便会拾掇。看来张显德也是想得明白,调集了精壮只盯住引水闸门两边,旁的地方有一搭没一搭的来回溜达看着。
西王庄人少些,夹杂了几个家里家丁也在里面帮忙,西王庄住的多是当年随了王家迁过来的,有些家里孩子多的便送了府里做了家丁,现今伸手帮忙的还不定是谁家的子弟。一眼便看得出来,干起活来又忙又乱的,力不少出却不出活、浑不似庄户人家不紧不慢的抡了镢头一下是一下,渠边都整整齐齐的,用不着二遍修整。
看着好玩,拉了李戬便往西王庄去。领头的老伯是随了王家迁过来的,四叔见了也都客客气气的,老伯脾气倔又不爱说话,远远的打个招呼绕着走开。这老伯无趣,整日价死守着本分,筑坝上见过几次都是大礼拜着王家少爷,搞得我见了就头疼。却又说不得,能躲着还是躲着好些。
老伯人缘看来不强,刚躲了人堆里面便看到也有旁人缩头缩脑地躲着老伯,二十岁的摸样,除了脸面黑点挺清秀个人,躲了水沟里鬼鬼祟祟地向外铲土,知音啊!凑了跟前小声笑道:“老伯挺好个人啊,躲啥,仔细当贼拿了去!”
扭头疲沓地笑道:“不躲着真就给拿了去!都几次赶回去了呢!”
嗯,不对,一口的官话,我村上庄户人家没几个会说官话的,会说官话的我全认识!难不成又一个过来混饭吃的?笑骂道:“不是王庄人吧!哪里的人氏?却如何混进来的?”
冲老伯努努嘴:“外孙,河北人氏,年前过来省亲,遇了天旱路上不太平,索性住上些时日,待旱情过去了再回。看着外公里外忙活不忍吃白饭,混了过来帮忙。”
这人有趣,没一口一个平少爷的叫着,神情懒散疲沓这话说的又风趣,对撇子!抄了机械厂打造的铁锹一边陪着忙活一边闲聊,越聊越是投缘。
日头正毒的时候众人停了手中活计,老伯开始派饭。庄户人家早晨起得早,鸡叫头便便起来,为了赶着天凉的时候做活,日头最毒的时候一般是停了活计歇息个把时辰,待毒劲过去了再接着做,天黑才收工。灶台上盛碗饭正吃得起劲,就听老伯喝骂道:“不好好家里温书,跑了这边厮混什么?田地里能有什么学问?快回,又没说家里短着你吃喝……”
拘迂着不肯走,嘴里嘟嘟囔囔的,眼睛却不断向我这边瞟过来,无奈地接口说道:“老伯,要撵走也得用过饭再撵不是?这都跟着忙活大半晌了。再说了,这田地间也有大学问呢!”
“就是,就是!”这小子顺杆爬:“前朝北魏时益都人贾思勰,有大学问吧,还曾任高阳太守。所著《齐民要术》,便是专门讲这田地间的学问。”
无奈地看着老伯跑过来一本正经行个大礼道:“回少爷,这是小人的外孙,自小便没朝过面,官学上读了几年书,去年冬天上来庄上探望小的便留下没走,这若是地里误了学业可如何是好?还指着好生进学光宗耀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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