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瑾，还不快去洗手，别弄脏小娘娘的衣服。”大嫂吴霞从屋里走出了，喝斥着女儿，却用不满的目光看着方若亚。小女孩有些委屈的撇撇嘴，一溜烟跑回了屋。
“大嫂，你回来了？大哥呢？”感觉父亲正在屋里瞪着自己，方若亚不情不愿地打了声招呼，扶着爷爷往屋里走。
见小姑子与祖父的亲热，吴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你大哥一向不回来吃午饭的。”说话间，她的心中已不知道绕了多少个弯，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学着方若亚，扶起祖父的手，“爷爷，你不是说自己还年轻，不用人扶吗？亲孙女到底不一样……”
方志国刚想甩开她的手，被曾孙女童稚的声音打断了，“妈妈，你看，小娘娘给我买的新衣服。”
吴霞看了两眼女儿手中的羊绒衫，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若亚，你不是一向非名牌不买的吗？”
“是啊。”方若亚虚应了一声，不再理她，“爷爷，奶奶，我去内蒙古出差时也给你们订做了两件，要不要先去试试合不合身？”
见一行人往屋里走去，没人理她，甚至女儿也只是讨好地拉着小姑的手，吴霞恨恨地拨通了丈夫方少军的手机。“你还说你那妹妹不会和你抢房子，一听说要拆迁，还不是眼巴巴地跑回来，哄得那几个老的眉开眼笑的！”
妻子的话让方少军心中多了几分忧虑，晚饭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自己的妹妹。按照乡下的习俗，在有儿子的情况下，女儿是没有继承权的，但现在的问题是，他是爷爷的亲孙子，却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而且自己的亲生父亲去世后，祖父一度把他当人“杀子仇人”，特别是在妻子生下女儿后，几乎把他们一家当成了透明人。
桌子底下，吴霞踹了丈夫一脚，见他依然不说话，笑着开口，“若亚啊，你的工作不是一向很忙吗？今天也不是周末……”
“我知道！今天是圣诞节，小娘娘给外国人工作，所以过外国人的节日！”小女孩抢着回答，被母亲瞪了一眼，慌忙低下头拨弄着碗中的米粒，委屈地撅起嘴巴。
方若亚当然知道大嫂话中的含义，冷笑着，夹起一块鱼放在爷爷碗中，“爷爷，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你说好不好？”
“当然好！”老人满是皱纹的脸庞马上笑成了一朵花，“丫丫一回来爷爷就赢钱，如果你能搬回来住，那爷爷就可以每天赢钱了。”
这话让方少军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爷爷，若亚在山海还要上班呢，怎么能搬回来？”
爷爷立马不高兴了，用手中的筷子愤然地敲了两下桌子，“你打的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
一直低头吃饭的方文瑾抬起头，看看自己的父母，又看看曾祖父。方若亚虽然与这个侄女并不怎么亲近，但也不希望她过早的明白成年人世界，所以转移了话题：“妈妈，还是你做的菜最好吃。”她对着母亲撒娇，夹起一筷冬笋放入嘴中，似小女孩一般笑着。
一听这句话，杨娟恨不得把桌上的菜全夹进女儿的碗里，“喜欢就多次一点，你看看自己，又瘦了这么多。”
“妈妈做的都是若亚喜欢的菜，怎么会不好吃呢！”吴霞的语气有点酸，把盘子里剩下的冬笋全夹入女儿的碗中。
方志国最不喜欢看到这样的画面，他不明白，女儿和媳妇为什么连一盘冬笋都要争，见吴霞还要说什么，重重的假咳了一声。餐桌上顿时安静了下来。“丫丫，听你大嫂说，你大哥这几年都没买过毛衣。”这话的言下之意他相信女儿是明白的。
可方志国料错了，明白和想不想做根本是两回事。稍早之前，当方若亚听到大嫂对父母嘀咕大哥怎么怎么辛苦，毛衣坏了都不舍得买新的，就明白了她的意图。当时她嘟囔了一声：“别人赚钱辛苦，我赚钱就不辛苦？”假装什么都没听到，转身就离开了。
本来，对她来说，如果和兄嫂的感情好，就算没钱买自己的，也会为他们买几件回来。只不过，一直以来她都不喜欢他们处处算计，时时搞小动作，又爱贪小便宜。所以就算她再有钱，也不会给他们买礼物。不过现在父亲把话都说到这份上，她当然知道不能假装听不到，只能用表情演绎着惊讶，问道：“大嫂,你想给大哥买衣服？我回去找找有没有厂家的电话，也许你可以试试邮购。”
“啪”一声，未等吴霞反击，方志国已经摔下了筷子。若是在平时，方若亚早就挨父亲的骂了，只不过饭桌上还有宠爱她的爷爷、奶奶。
“干嘛？”爷爷瞪着自己的儿子，仿佛在说，“你敢骂我的丫丫，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奶奶急忙打圆场，“老头子，你干嘛，快吃饭，待会让丫丫陪你看电视。”
“是啊，爷爷，别生气，爸爸是夸我呢！”她挑衅似地看了一眼父亲，似乎在说：“有爷爷在，你能奈我何？”
杨娟被女儿的表情弄得又好气，又好笑。她知道，方若亚给全家都买了羊绒衫，唯独漏了哥哥、嫂嫂，其实是对父亲的抗议。她也知道，吴霞当着他们的面说方少军怎么节俭，其实也不全是为了一件衣服，主要还是想挑拨方若亚与方志国的父母关系。她更知道，丈夫那么对女儿说，说到底也并不一定要女儿怎么样，只是想表明，他一直以来对养子和女儿是一视同仁的。
杨娟不懂，只要女儿肯说一句，“哦，我知道了，下次出差的时候一定会记得给哥哥嫂嫂买。”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什么，至于出不出差，那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可偏偏，方若亚的脾气像足了父亲，遇事都喜欢拧着干。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生怕父女俩再吵起来，只得道：“丫丫，山海的大商场过年的时候不是都打折吗？要不明天……”
“妈，从家里到山海，来回要三个小时，这油钱是我出，还是大嫂出？……”
“我出这油钱！”
“妈，我的衣服够穿！”
方志国与方少军同时出声。方若亚耸耸肩，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对着吴霞勾起笑容，转头对着祖父、祖母说，“爷爷，奶奶，我陪你们去看电视吧！《阿庆讲故事》马上要开始了哦。”
三人有说有笑地出了饭厅，背后是方志国不满的嘟囔，“瞧瞧你养的好女儿，都是被你宠坏的，总有一天我会被她气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