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不冷，你看！”方若亚娇笑着把右手贴上母亲的脸颊。
“慈母多败儿！”方志国酸酸地看着妻子与女儿的亲热，走进屋，见桌上才几个素菜，皱起眉，“怎么就买了这几个菜！我又不是没给你钱……”
“爸，你想吃什么可以自己去买，为什么一定要妈妈去？”方若亚忍不住顶嘴。从小看着父亲对母亲指手画脚，很为母亲不值，初中时甚至偷偷希望他们能离婚。见惯了父母在清贫婚姻中的磕磕碰碰，所以她坚信“贫贱夫妻百事哀”，金钱才是维系婚姻幸福的基石。
看到丈夫的脸色有些难看，黄妈妈急忙阻止女儿继续往下说，低声解释，“你爸爸是为了你才让我去买菜。”她看着越长越漂亮的女儿，怎么都不明白，村里比女儿小的，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自己的女儿聪明又能干，怎么就嫁不出去了？
见父亲已进了屋，方若亚贴在母亲的耳边，不满地抱怨，“我看爸爸是为了哥哥吧！”
“你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少军不过是侄子，最多也就是个养子……”
“妈妈，别说这些了，省得爸爸又不高兴。”方若亚打断了母亲的话，拉着她走到自己的车子旁，打开后备箱，“你看，我买了几件羊绒衫，试试看合不合身，如果不行，我再拿去换。”她一股脑拿出了四五件。
“以后别浪费这个钱，是不是挺贵的？……”说话间两人已进了屋，见女儿神色疲惫，杨娟担忧地问，“丫丫，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相恋两年的男朋友和别人结婚了，说不受伤是骗人的。看着母亲的担忧，她缓缓摇头，“没有啊，我很好。”
“你和男朋友怎么样了？”见妻子这么问，一旁切菜的方志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侧耳倾听者。杨娟看女儿不愿多说，叹了口气，“丫丫，你也不小了，赶紧结婚生孩子。一来，趁着我和你爸还有力气，可以帮你们带孩子；二来，听说过了三十生孩子，对你和孩子都不好。”
“妈，这事我有分寸……”
“?”一声，方志国扔下了手中的菜刀，“你有分寸？你有分寸就不会让你妈担心得晚上都睡不着！”
“结婚是我自己的事……”
“我把你养这么大……”
眼见父女俩又要吵起来了，杨娟急忙拿起手中的羊绒衫，“这事待会再说，丫丫，先帮妈妈看看衣服的大小，阿国，你也去试试！”她把两件深色的衣服塞到了丈夫手中，拉起女儿的手往楼上的房间走去，两人的身后传来了方志国的嘟囔声，“都是被你宠坏的！”
杨娟看着女儿消瘦的脸庞，担心地问，“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见女儿只是看着她，并不回答，轻声劝解，“两人相处难免吵架，大家都退一步就没事了……”
“妈，其实……”方若亚只说了三个字，就咽下了余下的话，“我们没事。”她不知道自己是出于自尊，还是怕母亲会担心。不过她也明白这样的谎言迟早会揭穿，忍不住试探，“妈妈，其实我一直觉得我和他只适合谈恋爱，不适合结婚……”
“说什么傻话！”
“我说的是真的。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如果找不到最适合的，我宁愿不结婚。”这些确实是方若亚的心理话，也是她没有主动和陈伟豪谈结婚的理由。这个前男友浪漫，体贴，深知如何讨好女人，但绝不是丈夫的好人选。当然，她觉得他不适合当老公是一回事，他背叛她又是另一回事。
“这个世界哪有什么最适合的人。”杨娟一边试衣服，一边劝解女儿，“结婚是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只要能过得去就行了。”
“那你和爸爸呢？你觉得幸福吗？”这是方若亚第一次问这样的话。她一直反感父亲的霸道，专制，不明白父母怎么可能是自由恋爱结婚，母亲为什么会选择一段没有权益的婚姻。“妈，那时候外公是工人，你可以跟着外公去城市生活的，为什么要嫁给什么都没有的爸爸？”
女儿的问题让杨娟的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笑容。她和方志国是在恢复高考的那年认识的，那时候男女虽然不能“往来甚密”，但讨论功课勉强还是可以的。一来二去，年轻的两人慢慢对对方有了好感。
刚开始的时候杨娟也觉得方志国的脾气太差，又大男子主义，加上父母觉得他家太穷，差点就分手了。不过三十年前的一件往事成了一切的转折。
杨娟依然记得那是一个秋天，方志国像往常一样，想约她去村里的晒谷场看露天电影。夏天看露天电影凉爽又舒适，但西风起的夜晚并不是什么美事，所以她拒绝了。当场，方志国摔门而出。杨娟被那声巨大的撞击声吓到了，继而大怒，再加上她母亲那句：“没结婚就这样，结婚了岂不是要动手？”她追了出去。
争执中，两人协议分手。她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半小时后，她的母亲被摔下的秤砣砸伤了脚，在她六神无主的时候，第一个冲进来的居然是方志国。他什么都没说，背起她的母亲就往医院走。
农村不比城市，又是在三十年前，三人整整走了两个小时才到了最近的卫生所。在昏暗的走廊上，方志国对杨娟说了这辈子唯一一句情话：“我知道你想去电影院看电影，可是我没有钱，又想和你在一起。”
事隔三十年，她依然记得丈夫说这句话时脸上的红晕，还有那尴尬的神情。婚后，两人的生活难免因贫困，因琐事而吵架，可吵架过后，他总是把家中最好的留给她们母女。平日里虽然满嘴责备，动不动就大吼，但从不曾对她动手，即使被女儿气急了，也只是轻轻的打几下屁股。
想着三十年婚姻中的种种，杨娟轻轻拉起女儿的手，“丫丫，结婚是两个人一起过日子，只要对方是好人，没什么过不去的。”
方若亚无法理解母亲的话，更无法理解她脸上的笑容。在她眼中，父亲总是喜欢板着脸，对所有事指手画脚，不许她们这个，不许她们那个，甚至经常把母亲气哭。“妈妈，婚姻中男女是平等的。为什么总是你让着爸爸？”她愤愤不平地说。
她是做公关的，这么多年，遇到过形形色色的老板，期间不乏有钱的二世祖追求。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因为除了需要有房有车的老公，她知道自己更想要平等的婚姻。
大学时代的初恋，男方家里很有钱，他的个性也不错。本来她一直以为，两人可以一起出国读书，然后结婚，生子。没想到她被拒签了。当时她的情绪十分低落，对方没有安慰，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拒签就拒签，我出钱，你过来陪读就是了，反正我们也是要结婚的，以后你的生活也就像妈妈那样，买买衣服，喝喝茶，完全没必要读那么多书。”
当时她的脑海中仅仅出现了三个字“金丝雀”！华丽的笼子中关着美丽的小鸟，主人喂什么，它就得吃什么，主人让它干什么，它就必须干什么。生命中不再有自由，不再有思想。她被这样的画面吓到了，慌忙挂了电话。
杨娟见女儿发呆，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你啊，就像你爸，太倔强……”
“我哪里像他！反正要我一辈子顺从别人，我绝对做不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