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了三个月的房租，再加一个月的押金，她的存款只剩不到两千元，而信用卡上有两万多欠款等着偿还。她有些不懂，自己每个月一万多的工资都去了哪里，似乎每到月末都会为卡债而烦恼。这次的搬家更是令她的财政雪上加霜。
无奈地拿起一旁的信用卡账单，发现仅剩的两千元还不够偿还最低还款额，而这个月她还要吃饭，加油，买生活用品。再次转向电脑屏幕，打开了股票账户。里面是她六年工作的全部积蓄。虽然全部资产只有两万多，盈亏栏却赫然写着负三千三百七十九元。“算了，割肉吧！亏了就亏了，总比被循环利息拖累来得强。”她拿出计算器按了一通，发现六年来的一切等于零，而她下个月的生活还要靠透支信用卡来维持。
之前的公司已经办完了离职手续，新工作要过完元旦才上班，而今天才是圣诞节。没钱，没男友的九天应该怎么渡过？她愣愣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满地未整理的行李，心中觉得空落落的。拿出手机，翻看通讯录，这个旅行中，那个怀孕了，翻查了一遍，居然没有可以拨打的号码。
“哗”一声拉开窗帘，冬日的阳光懒洋洋地照射在光秃秃的梧桐树枝上，树下几对母女匆匆而行，她突然记起自己有很久没去看望母亲了。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并不算太久，可正是这一百多公里让她两个多月没回家了。时近中午，阳光依然有些刺眼，她带上墨镜，心意阑珊地看着路边叽喳乱叫的麻雀。回忆毕业后的六年，一切似乎只是一场梦。没有存款，没有男人，工作也将在九天后从头开始。
隐隐约约，看到村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爸爸在这里干什么？”方若亚摁了两下喇叭，五十多岁的老人穿过马路，坐上了副驾驶座。
“大冬天怎么还带着墨镜？不怕看不到路？”方志国还没坐稳，就开始唠叨，“回家怎么不事先打个电话？”
方若亚无言地摘下墨镜，停顿了十秒，淡淡地应了一声，“哦，我知道了。”从初中时代零用钱的多少，到高中填志愿，再到大学毕业找工作，父女俩已不知争吵了多少回。方若亚讨厌父亲动不动吹胡子瞪眼，所以能不回家就尽量不回家。
在遥远的记忆中，她一直记得父亲总是说，堂哥又能背多少诗，又能写多少字了，或者赞扬他有多听话，多懂事，却从没表扬过她。在她幼小的心灵中，早就认定了父亲的重男轻女。在伯父、伯母车祸去世后，堂哥变成了亲哥哥，眼看着父亲对他呵护备至，却对自己却异常严格，稍有不对，轻则写悔过书，重则罚站，甚至挨打，她的心中一直充满了怨言。只是父亲毕竟是父亲，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慢慢学会了沉默是金。
汽车的引擎声在寂静的空间显得异常突兀。方志国转头看看女儿，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转头看着窗外。
“家里收到了正式的拆迁通知了吗？”不知道应该怎么与父亲交流，方若亚自认选了一个安全的话题，却让一直压抑着不满情绪的父亲火冒三丈。
“你今天就是因为这个才回家的？”他转头瞪着女儿，心头涌过一阵伤心。两个多月没见她了，他想问她身体怎么样，工作是否顺利，又觉得这些话太过肉麻，说不出口。虽然拆迁的话题迟早要说，但女儿对自己的第一句话不是关怀，而是房产，不禁有些心寒。
这些日子方志国一直在担心。生怕感情一向不是太好的女儿与养子因拆迁后房产的分配闹得不开心。对他来说，女儿毕竟是亲生的，所以不自觉地对她更加严厉，期待也更多。说心里话，无论是学业还是工作，方若亚都没让他失望，但他一直觉得，如果她能听从自己的安排，当了医生或者教师，或者考个公务员，现在的生活能更安稳，更舒适，他们老两口也有更多的机会见到女儿。
想到这些，生气中又夹杂着惋惜与无奈，说出口的话中忍不住带着刻薄，“高考那会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不靠家里一分一毫吗？现在怎么一听说拆迁就……”
“爸，我只是随口问问，你怎么又扯到以前……”
“当年如果你不是擅自拒绝学校的保送……”
这些早已说过了无数遍的话让方若亚的神情中多了一份厌烦，“我早就说过了，我喜欢大城市的生活，我不想一辈子当一个城镇教师！”
“当老师有什么不好？青石高中现在是市重点。教师的工资一涨再涨，还有三个月的假期。你现在的工作有什么好？动不动就加班，要不就是出差。山海的空气不好，人又多，东西也贵……”
面对父亲的不满，方若亚不再说话。对她来说，生活是她自己的，将来也是她自己的，所以她有绝对的自主权。无论好坏，她的未来只能她做主，别人没有说话的权利，哪怕是生她养她的父母。
方志国看着方若亚毫无笑容的侧脸，不再说话，狭小的车厢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女儿一直是他的骄傲，却也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外人面前，她聪明，漂亮，懂事；可在家里，她的任性、固执，几次让他气得动手，但哪怕是挨揍，她也绝不会改变初衷。自从她上了初中以后，就从未听从过家人的意见。
想到这些，他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你的男朋友呢？你们真打算永远都不结婚了？”方志国沉声问。对那个和女儿谈了两年恋爱，却怎么都不愿上门的男人颇有意见。但这么多年了，他知道方若亚不会因为他的不喜欢和男朋友分手。看着女儿的年龄一天天大了，即使有再多的意见，也希望他们能早日结婚。
回答他的是一路的默然，这让方志国的怒意又往上窜了几分。听到她说要回家住几天，他满心喜悦，催促妻子去买菜，掐着点到村口等她。妻子一直说，女儿和他一模一样，他不懂，这个时不时惹他生气的女儿到底哪里和他相像？“你怎么就不学学你哥……”他又忍不住说教。
尖锐的刹车声仿佛是对他的回答。“到了。”未等熄火，她略带怒意，轻轻吐出了两个字，迫不及待地开门下车。从小她就觉得父亲偏心哥哥，更讨厌被拿来做比较。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