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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站公告

    乡镇将进一步精减人员的消息得以证实后,镇上各个站所由县局聘用的人员都忙碌起来。这些临时干部,大多数人都没有坐以待毙,而是积极寻找突破口,好让自己不被解聘下岗。他们通过各种途径使自己在县人事局编制委员会的干部名单中占有一个事业干部编制,以此成为名正言顺的事业干部。茶山镇同属临时干部之列的有九人,治安室的李荣、秦勇、任碧霞,财政所的祝峰、齐帆,蚕桑站的杜江,国土所的钱运来等。除了杜江钱运来和治安室三位临时干部没有四处活动外,其他几位都在跑路子找关系,请求高人指点迷津。祝峰和齐帆自从六月份一过,就马不停蹄地开始上蹿下跳了。

    祝峰年轻齐帆年老,二十几岁的祝峰和五十来岁的齐帆同样着急厄运降临到自己头上。在跑这种事情上,祝峰因其故父在县农业局任副局长,他所花费的力气就比齐帆小得多。齐帆则不同,他在县上没有任何过硬的关系,思前想后,他只有投到楼甘纯的门下,拜请这位党委书记为其出谋划策。

    齐帆找楼甘纯之前,还找过毛运生为他弄张假文凭。齐帆知道要想由临时聘用干部转为正式干部,首先就得拥用一张大专及以上的文凭,这是转干的首要条件。他认为毛运生刚从大学毕业出来,与那些教授啥的还有一定关系,可以通过师生感情帮他弄张文凭出来。而毛运生对这方面一窃不通,也没听说过可以从大学校园里莫明其妙地办出一张文凭来。社会上到是有文凭贩子,但自己没干过,也不知道怎样干,遂委婉地回绝了齐帆。齐帆在毛运生那里感到失望,认为毛运生是个办不成事的家伙。而毛运生在这件事上偏偏没弄懂齐帆所花的功夫有多大,也不知道这种事情一旦被第三者晓得,当事人就会对他产生一种戒备心理,处处都怕毛运生将这种事告诉别人。久而久之,齐帆事实上真就对毛运生生出了一些不满和诋毁情绪。没有人愿意别人对自己的丑事知根知底,了解别人也是有度的,了解得太透太深未必是好事。毛运生在拒绝齐帆后,不管当初态度怎样,他已不可避免地被齐帆阳奉阴违暗里明里的开始敌视了。在人与人的战壕里,不是战友就是敌人,有时也亦友亦敌,但别人不愿意踏入自己这条河流时,就只能是敌对关系了。年轻的毛运生不懂得这种关系的微妙,仍以平常同事者的心态对待齐帆。在接下来的一年多时间里,齐帆却没有用平静的心态对待毛运生,几欲除之而后快。

    楼甘纯向齐帆指点路数。他说首先必须购买一张文凭,花点钱事小,必须要办得象真的一样。二是必须改小年龄,要改到三十五岁以下,以符合转录干部的年龄条件。三是要打点县人事局县编委和农业局的领导,因为齐帆想继续留在财政所已不可能。财政所属县财政全额拔款的一级事业单位,干部的身份实际上都已划入行政序列,在精减人员时期,不再可能继续使用其他身份的干部。而农业局是个大局,又属事业编制,下有蚕桑、农技、农经站等,这些站所里需要人员补充,进出人员又没有县委县政府严格的统管,你齐帆就可以钻这个空子,把自己转入农业方面,成为人事局核编的正式事业干部。

    齐帆如听圣旨,在楼甘纯的宿舍里独自向楼甘纯表示忠心,愿意为楼书记效犬马之劳,就是变牛变马变猪变狗,也会用自己的下半生来报答楼书记。要不是楼书记指点,齐帆还真不知道该怎样办好。齐帆是财政所早年从村会计中抽调到镇上的一位临时干部,由县财政局统一发的聘书,名为代征员。他在镇上已经干了八年了,但在工作中总认为自己的待遇差职位低,不如正式干部的待遇好职位高,处处都显得低人一等,平日牢骚颇多,财政所早已表示不愿意用他了。如果就此解聘回到村上,村里也没空位置可以给他,很有可能就此当一辈子农民了。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处境里,齐帆见楼甘纯有意帮自己一把,就如同绝处逢生,把个忠心表得来赤裸裸,感激涕零卑微不已,整得楼甘纯看着都有点过了。

    毛运生从六月下旬开始,工作重心就从解放村转到了夏茧的收购。茶山镇蚕桑站和茧站,前者负责发展蚕桑事业,后者负责蚕茧的收购销售。二者本来应是同一个管辖关系,属于一个部市,茧站也该纳入蚕桑站管理和经营,但蚕桑站属事业编制,而茧站却是企业编制,乡镇干部们自然而然就把这二者明显的区分开来,在茶山镇也就出现了一种事业大家干,两块牌子一套人马一个单位的局面。今年夏茧产量大大超越往年,原来的茧站职工已在去年被清退,为了不影响蚕农的积极性,也是为了进一步搞好全镇的蚕桑产业,楼甘纯和尹流就在镇干部中抽调了几名干部负责今年茧站的收购及销售事项,毛运生即是其中之一。财政所祝峰和林业站的刘丕明也被抽调过去。夏茧收购时节,正是三伏大热天气,易变的夏季,天空就如那善变的娃儿脸,一阵阵风来一阵阵雨,根本就没个规律性,经常是今天晴来明天雨。川北丘陵地势低凹,更显得炎热憋闷,湿热更甚。毛运生他们坐在收购室内,就没让头顶的吊扇停息过。纵如此,身上的汗水也不曾停流。霍香正气水、绿豆汤等降温防暑药物饮品,摆放在柜台上,任由前来交售茧子的农民自取自用。正值夏蚕下簇大量上市之际,茧站门前天天一大早就排起了长龙,蚕农们为了避开正午直晒的太阳光,常常在早晨五点来钟就挑着背着茧子赶到茧站,排起长队等待开秤收购了。

    这样一来,毛运生他们也被打乱了往日的作息规律,一个个习惯于懒床的年轻人,不得不在早晨五点钟就爬起床来进入工作岗位。每天的收茧工作,从早上五点多钟到上午九点钟是一个高峰时段。毛运生用耳朵听着验级司秤人员报出的数据,再按比例扣除黄斑茧和水份,再给蚕农开出发票。整个人在这个过程中早已变成了一台电脑,只知耳动脑动手动运算和书写,根本就没有一刻消停。毛运生如此坚持了三天,就要求镇上派一个助手来,帮他将所有发票预先压好复写纸,以便自己节约时间,只管开发票,否则忙中出错就在所难免。但凡过完秤交完茧子的蚕农,都想急着拿到发票好去领钱,他们动不动就催工作人员快点快点再快点,催来催去实际上最多的是在催毛运生。毛运生一拳难得众手,除了埋头苦干,就只有苦笑。蚕农们催起人来也是口无遮拦,多以报怨的口吻吵闹不休。毛运生有时感到头都快要爆炸了,但又不能堵上耳朵不听这些鸹噪,他慢慢学会了用两只耳朵听两种甚至三四种声音,一边听验级司秤员的报数,一边听那些蚕农的催促报怨,或其他工作人员的询问。每到最忙的时候,负责维持秩序的刘丕明祝峰他们就会跟着瞎起哄,催毛运生快点快点再快点,把个正在计算和开票的毛运生气得恨不能生出第三只耳朵。人说分心无术,但在这种里外吵闹的环境里,毛运生还必须得心分两处,而且还要做到处处不差,否则,辛辛苦苦养出蚕儿结出茧儿的蚕农们就不会答应,他们可不会因为你毛运生的分心无术原谅你的出错。你毛运生如果不小心给他多开了一斤半斤茧子,绝没有人找你麻烦让你给他纠正过来,得了便宜的蚕农反而会因此收住粗嗓门暗自乐嗬。但要是你毛运生不小心给他少开了半两一两茧子,蚕农就会以此为由,大骂特骂茧站和镇上的干部不是妈生爹养的,弄不好他们还会骂到你八辈祖宗不得翻身。这种蚕农不但会强烈要求毛运生给予纠正错误,还要毛运生道歉,同时让毛运生受尽责骂,不把心头的怨气出完就绝不会收舌闭嘴的。在这种环境里,毛运生没法发火生气,也不能发火生气,只有满头大汗满脸歉意微笑着接受所有怨气怨言。尤如身处是非峰巅的毛运生,在一个夏季之后,他说自己已炼成了金钢不坏之身,早已是软硬不吃香臭不浸,比那铜豌豆还硬还坚还钝。这种金钢不坏之身的最大好处是麻木,最大特点是忘我忘忧,可以忘记手中工作之外的一切烦恼,很有点百毒不入的味道。

    毛运生的工作重心虽然转移到了茧站,但镇上并没有卸下他驻村的担子。七八月间,田野里到处响起打谷收谷的声音。因为农村壮劳力多已外出务工,承担收割任务的就多是妇女和老人。一个五六十岁的老汉,在过去是排除在壮劳力之外的,而现在却是支撑农业生产的主力军。小娃儿们提浆送饭,妇女们割稻,老汉们打谷脱粒。以前的手摇式打谷机,也因劳力缺乏而少有人再用,大多农户都是采用人工脱粒方式。两手箍紧一把刚割下的稻谷,努力抬腰扬手将其摔到肩后,再重重收腰将稻谷摔过来抽打到拌桶内壁上,一粒粒金灿灿的谷粒即纷纷而下。家家在此时节,差不多都是一人负责割稻一人负责打谷,早已不见过去那种一人摇打谷机几人脱粒更多人割稻一群娃儿抱送稻谷满田欢跑的热闹场景了。

    田里稻谷收割晒干,再用风车风净进仓后,还要及时到田里开沟排水,开厢耕翻稻茬,紧忙着改造两季田,以等待明年小春油菜下栽。

    毛运生对村上的生产工作不能不过问,特别是这几年菜油市场价格持续上涨,利用两季田扩大油菜种植面积是一条促农增产增收的好路子。油菜榨出油后,余下的油枯也是极好的庄稼底肥,油菜可以说是生前生后都是宝。但对这样的宝贝,解放村的群众并没有表现出毛运生想像中的生产激情。在钱粮任务的完成上,村上群众的积极性虽已有所提高,不少农户还显示出主动性来,但对农业生产的积极性却始终不见明显好转。那些留守在家的妇女们,只盼着外出务工的丈夫寄钱回来过日子,认为庄稼做得再好再多,也不及打工挣两个现钱便利。她们对驻村干部和村上干部前来督促整治治两季田都表示不屑,有几个胆大的还咋呼呼说这是啥年代了,还这么死脑筋死守几亩庄稼过日子?种一季庄稼也抵不上男人在外头打一个月的工。对于这种观点,毛运生他们也自知是工作上的最大阻力。农民是现实的农民,经过这二十来年的改革开放,大都学会了算成本利益帐。一亩庄稼一年种两季,算上套种复种,一年到头毛收入也不过一两千元,再来扣除肥料种子地膜钱和农业税费等等,差不多就是只赔不赚。种庄稼是个赔钱的买卖,还要人皮受苦骨肉受累,怎样算都不划算。其他地方的搁荒现象一年比一年严重,荒地面积也年年增加,农村劳动力流失严重也于庄稼是赔本买卖有关。毛运生面对这种情况,只有要求村上干部多做宣传教育工作,尽量把亏本的农业庄稼算成赢利的买卖,提高土地对农民的吸引力。农村土地的磁场效应逐渐淡化,对任何国家任何社会来讲都是一种灾难,在中国这个发展中国家,有十多亿张嘴张嘴要饭吃,就更不敢设想这种灾难的结局。就象工人离不开机床离不开工厂一样,农民也离不开土地离不开庄稼,但这种岗位关系一旦错乱,农民偿失了对土地的依赖,那绝非什么好事,毕竟中国的城镇及工商业建设格局和发展水平还远远没有达到能够全部包容下农村农业及人口的肚量。

    大春粮食入库工作在八月中旬就开始了。今年镇上几位人大代表向楼甘纯尹流等镇领导和粮站提出建议,针对往年粮站职工在收粮过程中存在压级压价吃秤等坑农损农现象,他们提出今年由镇人大代表团设立一个公平秤,摆在粮站门口,现场监督整个大春粮食收购过程。这种提议和做法在茶山镇还从没有过。粮站站长听到消息就跑到楼甘纯那里,求楼甘纯不要同意那几个人大代表的提议,他说我们粮站不在粮食等级价格差价和秤上做点手脚,哪我们粮站职工的福利待遇就无处可找,也就挣不到奖金补助了。再说粮站每年在与镇上结帐时,也从没亏待过镇上领导,如果镇上对今年的粮食收购工作真要如此逗硬,打开这个群众监督的缺口,以后就难以收拾局面了。站长说,我们粮站的事情由我们粮站自己说了算,不需要别人来指手画脚搞啥**监督,他们几个也没那权力监督。

    楼甘纯对那几个代表的提议先是感到惊奇,后又觉得新鲜。他作为党委书记镇人大代表团主席,没有想到人大代表们会提出这种建议,也没想到他们的民主意识和参政意识如此强烈,居然要对粮站的粮食收购工作进行全程监督,这不是让我们镇上丢人现眼吗?粮站虽在体制上不归镇上管,但按属地管理原则,也有一定的话语权。而且农民每年所要完成的粮油任务绝大多数都是交售现粮来完成的,国家对此又有保护政策,农民大都愿意把现粮交售到粮站。镇上要想顺利完成粮食任务,也免不得同粮站交道交道。粮站根据粮食的干湿程度千粒比重等对粮食划分不同等级,不同等级各有不相同的价格。群众把粮站开据的收购发票交到村上,再由村上凭票扣抵当年的粮食任务。粮站一般都不付现钱给群众。虽然从上至下多年都在整顿治理白条现象,明文规定不准给农民打白条,甚至一些乡镇还因为主动兑现了一两次农民手中的白条,就变身成了白条大战的先锋和治理白条的先进。但这种粮站出据的粮食收购白条对镇上和粮站双方来讲却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多年来谁也不愿意主动给付农民现金。农民在交完自家当年的粮食任务后,所有的粮食收购发票就全部由村上转结到了镇上,再由镇上财政所统一与粮站结帐,而后又由粮站把现金转付给财政所。这样一来二往,农民的粮油任务完成了,钱也兑进了镇上的帐户和钱口袋,镇上再将县上当年下达的粮油任务折算成钱后上解完成,到此,整个粮油任务入库工作才算彻底结束。其中被镇上和粮站视为一大笔财富的就是那个“白条”从镇上转到粮站兑换现金的这个环节。此前粮站狠命压级压价,致使大多数农民所交售的粮食低于保护价格,或是低于应得的高等级价格,同时还要短斤少量狠心吃秤,一家农户被粮站在秤上吃掉几公斤粮食很正常很普遍,这些一一摊算到全镇几千户农户,那些被秤给“吃掉”的粮食可非小数了。到与镇上结帐时,粮站和镇上就会合谋,统统按照高等级价格结算,或是拿出部份公粮按市场议价结算,镇上从粮食差价中套取一笔现金归镇上使用,对粮站的事情也就自然而然睁眼闭眼,啥都当是没看见。粮站在与镇上结算后,还会把那些从秤上吃下的黑粮多出的库存卖给粮食贩子,赚取额外收益,如此如此就实现了双方得利的目的。况且镇上套取的粮食差价款从不会真正放入镇上的财政盘子,也不会做啥现金帐,纯粹而彻底地流入了几个领导或是经办者的私人腰包。楼甘纯对人大代表的提议由新鲜惊奇变成了厌恶,认为这些代表是在无理取闹没事找事,他在开初并没有表态是否答应此事。

    可谁曾想那几个提出设立公平秤的人大代表不是善茬子。他们根本就没管楼甘纯答应不答应,就自作主张大张旗鼓摆了台台秤在粮站大门口,还找了个纸箱撕下硬纸板,写上“公平秤”三个大大的黑字挂在门上,对那些看热闹的群众更是不停地大声宣传,这是在行使他们人大代表的监督权力,是在为民办好事办实事,为民作主是我们人大代表义不容辞的责任,人民有困难就该找人大代表来撑腰作主和解决,再不能让坑农损农事件发生。这一举动在茶山镇群众中反响强烈,大都认为是一件好事,早就该治治粮站这帮孙子,不能再让他们把自己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不当粮食地遭踏了,更不能让他们再短斤少量吃黑秤了。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楼甘纯和尹流作为镇上的一二把手就不好不出面表示支持了。他们二人一同到粮站,以检查粮食收购工作为名,巡查粮站一圈,并与几个人大代表握手表示支持和问候,感谢他们为镇上分忧为农民解愁,说他们是人民的好代表。

    毛运生对人大代表这种主持公道与公正的做法极为推崇。他以《南水日报》通讯员的名义,向该报投写了一篇人大代表设立公平秤、人民政府设立监督岗的通讯,不到三天即被刊登出来。尹流看到这篇报道上提到了镇政府,心头十分高兴,还把这篇报道在镇村干部大会进行宣读,他说这是我们茶山镇党委政府紧密联系和依靠人大代表的成果,在全县各乡镇开了公平公正公开监督的先河。他也对毛运生同志把这种墙内开花写成墙外香的行为予以奖励,奖金五十元。这算啥奖励?毛运生知道在市级报刊上发表一篇新闻稿的稿费补助本来就是五十元,还用得着如此大张旗鼓地说成是奖励吗?但毛运生心情是喜悦的,他为人大代表们高兴,也为自己的报道成功高兴。

    毛运生并没能高兴几天,一场暴雨疯狂而至,冲垮了解放村出村的公路路基近二十来米,村民已到了交售公粮的日子,却因路断泥泞运不出来。毛运生把这一情况向楼甘纯作了汇报,请示解放村的粮食交售时间要往后延才行。楼甘纯板着指头算了算,只答应给毛运生两天时间,说是镇上任务重,县上又在不停地催着结帐,已经没有时间可耽搁,你毛运生和解放村的干部不管想啥办法都得赶在镇上结帐之前把粮食交完,同时由村干部在粮站统一开据粮食收购发票直接到镇上来结帐,因为镇上没有时间再等农户个人把粮食交售发票拿回去后再由村上收起来交到镇上,及时统一办理我们也好尽快结帐了事。毛运生为这事着急,他跑到茧站把蚕茧收购发票交接给祝峰,说是这两天前来卖茧子的群众已少了不少,我还要赶到解放村去做事,就麻烦你了。

    越接近解放村路越烂,毛运生脚上的半胶鞋已经糊满了烂泥巴,他只有走一步抬一下脚摔一下鞋上的粘泥,再往前一步一步地挪动。在村口,他看到公路邻沟处的路基已垮去了三分之二,剩下的路面不到两米宽,运粮的四轮车无论如何是不敢通行的。王俊昌和刘银李宝根他们也正在缺口处想办法,老远就看到毛运生象只弯曲的蚂蚁蹒跚着“爬”了过来,李宝根还在叫他小心路滑。毛运生不听则已,这一听一分神,倒真地一个趔趄,叭的一声摔倒在烂泥里。从烂泥里爬起来,毛运生就笑说王俊昌他们平时从不来欢迎自己进村,今天却把村上两委班全部带齐了来迎接,却不想自己来了个门前嗑,看来自己是不受欢迎的主儿。刘银忙笑着过来扶毛运生,毛运生把双手一摊说,别来,我这满手都是泥,你要是来了也会沾一手的烂泥巴。王俊昌李宝根看看毛运生身上手上到处糊满了烂泥巴,也笑说这不怪你,只怪天和路。

    这个缺口咋办?毛运生问王俊昌能不能在一天之内修补起来,不能修又该想啥办法把粮食运出去。全村大春粮食任务收齐了有二十来吨,这条土路不下雨还好说,一下雨就让人进出两难。毛运生把楼甘纯的意思向几位村干部讲了一遍。大家都认为时间太紧了,甭说村民粮食还没有全部准备好,就是准备好了也交不出去啊。粮食还没准备好?毛运生一听就急了,他问王俊昌是怎么回事。王俊昌说,村里群众习惯了慢三拍做事情,从来不把庄稼宜早不宜迟的道理当回事,晚栽秧就晚打谷,谷子到了收割时节,却正好赶上这场大雨,有些农户连谷子晒都没晒干,这样一来就准备不足收不齐那些新谷子了。

    收不齐今年的新谷子,就收去年的陈谷子交任务也一样。毛运生不等王俊昌说完,就提出以陈代新的办法。他说,给粮站交售去年晒干风净的陈谷子总比交售这些没晒干晒透的新谷子好,至少不会发芽发霉。他问其他几位村干部的意见如何。

    刘银表示只有这样做才能赶上时间完成任务,而且农民也都会同意以陈代新的办法,现在我们担心的只是运输的问题。李宝根接着说,要不我们这样,让群众把自家的粮食按任务数秤足装好袋写上名字,全部由他们自己背过这道缺口,我们村上再租四轮车在缺口那边集中运粮,统一组织交售。

    这办法好。毛运生和王俊昌同声赞成,这就象蚂蚁搬家搞接力赛,一截截地往前搬,不这样也就不能按时完成镇上的任务了。

    毛运生让王俊昌赶紧去开广播通知群众将粮食秤好装好,准备明天上午到缺口这里来统一交粮。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