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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月十五日的党组织生活会,是楼甘纯必不可少的功课。自茶山镇第一批产业结构调整成功后,楼甘纯在机关支部开组织生活会时,总要大讲特讲一番产业结构调整的重要性,以及规模产业规模经营规模经济的关系。产业不上规模就形不成规模经济,达不到整体效益目的。就是果树挂果产果后,如果全镇只有几十亩几百亩水果基地,也会因为产量有限,商贩觉得贩运不划算,就不会前来采购。而单靠农户自己挑担担背背兜去卖,那肯定见不到多少利益,我们镇上也会因此既无成绩又无功绩,农民也得不到预期的实惠。但现在我们全镇已经栽下三千亩柚树和梨树,一到挂果产果时,其产量将达到几百上千吨,产量大得惊人。以产业规模拉动我们茶山镇的名气,以名气吸引四方商贩,到时候商来客往,水果就不愁销路,农民也不愁收入,我们镇上也自然不愁成绩,这就是规模经济的好处,也是我们要达到的目的。

    楼甘纯表面上在大讲特讲产业结构调整必须规模经营的好处,好象是在赞扬杨志功的个人功劳,说这是一件造福于茶山人民的大事好事实事,杨镇长以他敢于人先敢于开拓创新的精神,为茶山镇打开了经济发展提高经济建设水平的大门,为茶山镇人民创造了一条小康路富裕路,他所取得的成绩就在那摆着,几千亩水果基地可不是虚的。暗地里,楼甘纯却已加紧了对杨志功的排挤动作,正在实施把杨志功撵出茶山的计划。

    要撵走对自己的名声地位权力构成威胁的杨志功,楼甘纯自量不能在领导面前说杨志功的不是,相反,只能大夸特夸杨志功的能力,如此能干的人才窝在茶山镇实在可惜,杨志功应该到更为广阔的范围更宽广的舞台去为人民造福为百姓生财。杨志功应当是一个传经送宝的财神,而不能让他这样一个人才只为茶山镇这样一个小地方所用。茶山镇已经由杨志功创造出了几千亩水果基地,已经给茶山镇人民创造了聚宝盆。作为党委书记一把手,有义务,也有责任为杨志功提供一个更大的施展才华的舞台。虽然我楼甘纯没有这个权力,但可以向组织向上级领导极力推荐。杨志功名声在外,政绩显然,个人威望也达顶点,在平时工作中事实上也不允许楼甘纯对他指手划脚说不是。如果要说不是,那楼甘纯肚子里的龉龊想法也就会很快大白于天下,他和杨志功面和心不和的矛盾也就会公然摊开,被镇干部们评论甚至指责。楼甘纯还不想担上心胸狭窄容不得人的名声,一切想法都只能怄在肚子头,一切行动也只能秘而不宣地去做。

    永川区委尹书记,是楼甘纯找的第一位上级领导。楼甘纯想让尹书记以区委的名义向县上组织部举荐杨志功。这样弄既符合组织程序,又显得自己爱才惜才做人很大气。

    尹书记听过楼甘纯的说话,心下已有些明白。尹书记宦海潜水多年,早已是深谙官道的官油子。听楼甘纯对杨志功的假意标榜和吹捧,心头早就不相信这个茶山镇的一把手真是对二把手那么好,这种同志感情也太深了吧。不要说茶山镇,就是整个永川区整个陵江县,又有几个乡镇的一二把手能够真正相容相处的?一二把手不是因为争夺审批权闹别扭,就是因为利益分配不合己意而争斗,甚而至于大打出手的丑事都时有发生。话说白了,尹书记认为就是自己也不大可能很好地处理这种关系,哪有一二把手不争权夺利的?在工作上貌合神离,在处理同志感情关系上都是戴着面具,假意奉承,笑脸相迎,客气相处,互相恭维,都是他娘的假道经,谁个肚里没几根弯弯肠没几条烂蛔虫?自私自利尔虞我诈,相互倾榨,勾心斗角,拉帮结派,蝇营苟苟……无处不是如此。上世纪的乡镇领导绝大多数都是农民出身,没有受过多少教育,更没有几人进过高等学堂,大多数都是直接从田里地头拔出泥脚来就坐进了机关走上领导岗位,光脚板穿起了皮鞋,不习惯也穿不舒服,却还要努力装出一份正经来。连个袜子咋穿的都弄球不明白,更不要说注意形象了。他们不懂得自己坐在那个位置上在群众眼里就代表着党代表着政府的形象和份量,不懂自身形象这个词是啥意思。至于领导的一言行,在乡镇那个范围里就是其他同志的标杆人民群众的榜样,他们更整球不懂,也闹不醒合。本身就是农民出身的乡镇干部,应该是最纯朴的一群人,不懂一些先进的观念和思想不打紧,只要认认真真做事,踏踏实实做人也行。但在现实中,他们却更多的是反其道而行,不但不于群众打成一片,时刻以农民的来路去处检点自己,还以当了干部就高人一等的思想谬导自己的言行。从一个地道的农民一跃而就成为乡镇干部,事实上很大一部分人都是享受了父辈或是七姑八姨等等亲戚的荫惠。先由农民招聘为乡镇临时人员,再找个机会成为正副科级领导,再由聘转录成为行政干部,一举跨入吃皇粮拿奉响的行政序列,再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苦苦劳作,也不用再雨里来风里去,在泥土里刨饭吃,而是坐在风吹不着日晒不到雨淋不上的办公室里,一年四季,四季一年地拿着旱劳保收的工资,过着张嘴只说别人话的日子。这些人当了干部本应是最能工作最能理解群众的,可是他们却又最易数典忘祖,很快就忘记了自己的出处,在争权夺利时从不分场合,也不顾手段,在群众面前造成了极为恶劣的负面影响。这些干部争起权夺起利来,倒也象农民种庄稼,只问粮食收成,却从不过问劳作成本。

    待听完楼甘纯貌似真诚的举荐后,尹书记并没有挑明这里面的实质原因,而是说对杨志功的个人能力和水平,他也有同楼甘纯一样的同感。当然,尹书记还有另外一个与茶山镇干部群众相同的感受,即是杨志功已经是声望威望双双超过了一把手楼甘纯,再说透点,就是杨志功的能力水平早在楼甘纯之上。楼甘纯是容不得杨志功了。

    尹书记对楼甘纯这种为排挤他人而采取的反其道而行之的方法到是颇为欣赏。他知道这个楼甘纯也是个官场高手,很会使用这种明修暗道暗渡阵仓的方法,而且用起来手法娴熟,必定有其一套为官准则和护身办法,是个官场不倒翁的角色,有可能还是根不老的常青藤。

    为表示对楼甘纯举荐杨志功的认同,尹书记赞扬楼甘纯这种爱才惜才的胸怀,答应以区委的名义向县委组织推荐杨志功到其他更为需要这种人才的乡镇去担任一把手。

    楼甘纯千恩万谢从尹书记家里出来,走到门口,他却象是刚刚想起啥事似的,对尹书记说,我都差点忘了,尹书记,你在县上找人办事总该要用个茶钱烟钱啥的,我从镇上来时为你准备了一万块钱,我这就交给你,权当是请尹记喝杯茶,拿去充当一下办公经费也好。

    你楼甘纯就是想得周到。尹书记伸手接过钱来,说声我就收下了,待事办成后,我再把费用发票交给你报帐。

    杨志功不知道楼甘纯已经对他实施了撵出茶山的计划。此时他正在组织镇村干部督促群众搞果树冬管,为那些果树刷杆防虫,成天奔波于一村至十村之间。有些梨树在买来时即已分叉分枝,还急需在幼苗期用绳子木棍进行撑拉吊,予以定型,好让梨树成熟之时树冠成形,有利于后期阳光光照充分,这才有利于挂果和成活率,以及品质的提高。

    毛运生与其他镇干部也是成天往村里跑,脚穿半胶鞋,奔波于果树地间。张小云分在三村抓果树冬管,他动不动就爱翻过几座山来找毛运生耍,他说这些活路都不该是镇干部干的,这都是农民的干活,叫我们来干纯粹是丢了镇干部的面子,没球意思。

    毛运生说,你小子一心就想着成为乡镇领导,不抓住机会多学些农业农技方面的知识哪那行?你小子总不能再让那些老农骂你屁事不懂,用打牛棒撵得你翻沟跳坎吧?

    铲铲!张小云说,我才不球怕那些事情,他撵老子又敢做个啥?他又能够做个啥?从生到死都是他妈个土农民,老子哪怕就是被他打了,还是个干部,打伤了打残了,我也是因公负伤,如果打死了,我还是球个啥烈士,他是个啥?啥也不是!

    这张小云在镇上是越来越二球,成天油嘴滑舌游手好闲已变成了干部中的二流子。张小云问毛运生,毛哥你是多少岁结的婚,我也想把婚结了算了,不想再这样今天追个蝴蝶明天追只鸳鸯的瞎整了,累死人。

    你小子也该结婚了。毛运生说,要不然还不知道你娃还要去遭踏多少良家女子。毛运生劝他收心定意,不要被女人抽干了骨油才晓得收手,有时候给自己一个了断也未尚不是好事。

    张小云就嬉笑,他说我都被抽干了骨油,那你毛哥连骨头都早没了。张小云不太赞成毛运生的说法,他说你的话就象那佛家谒语差不多,但在凡尘俗世里,做人做鬼都得风流才好,用不着你那一套,我是个浪子,而且是花中浪子,自当成为花下死去的鬼,毛哥,你是不是眼红我了?

    这个张小云。毛运生反问一声,我眼红你?接着又说,是是是,等你娃儿猫爪爪抓糍粑就晓得脱不了手的滋味了。

    张小云又嬉皮笑脸,他说,我马上就要回头是岸,整个浪子回头金不换。他告诉毛运生,自己今年运气不太好,还不敢结婚。

    毛运生象是听不明白,他问张小云这是啥意思,哪有结婚还有敢不敢的,你娃是不是有点迷信啥哟?

    对了,张小云说,我就是有点迷信,这人有时候你还就得对迷信这种玩意多多上心,有些事情还真是不可不信。当然了,张小云说到此就有点一本正经,他说这些东东也不可全信,但我今年却在睡了一个光板没毛的女人后,真就走起了背时运。张小云厚颜无耻又极为认真地说,他在九月初与镇上一个什么什么睡了一晚上,却发现是个什么什么,男人碰了就要活该倒霉的货。你毛哥看看我,这半年来我在镇上挨了多少批评?都快被领导批得发臭了。

    怪不得。毛运生说,你张小云是从不愿下村的主,这次我还在纳闷你咋也被派到村上来了,原来你是被领导批下来的。

    果树冬管工作历时半个月,终于顺利全面完成。茶山镇的干部们又有了充分的闲暇时间,街上茶馆里的生意又火爆起来。没有事情可干的干部们,除了泡在茶馆里打牌搓麻将,差不多也就找不到其他娱乐节目了。

    镇政府院子里的法国梧桐树又该修枝了,刘丕明又在干着这个专属他一个人的活路。刘丕明一边攀在树干上干活,一边羡慕那些在茶馆打牌搓麻将的家伙。他说自己是进错了门入错了行,一个堂堂林大本科毕业生,却窝在这里,只能为院子里这几棵风景树修修枝施施肥治治虫,真他妈窝囊透顶,让人背气。

    毛运生和张小云何炯他们从树下经过,听到刘丕明又在报怨怀材不遇工作不好,自己曲才受了委屈,他们就故意开玩笑激他,说是世上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刘丕明如果年年照此干下去,也一定会成为一个修枝施肥治虫的专家,我们这些人是想干都干不了,你却有了成家成名的希望,还报怨个啥,你娃是不是脑壳里头长乒乓,这么好的工作,如此光辉灿烂的前程,你不好好珍惜,却在这里发牢骚,你还想做个啥?

    一群混蛋!混蛋!刘丕明被毛运生他们说得脸上一阵青来一阵红,从树上跳下来,就举着手上的电锯满院子追打这些开他玩笑的家伙。

    这个刘丕明也算有脾气。自从被毛运生他们开过玩笑后,他就摔了锯子,找到楼甘纯说是自己不干这劳什子,另请他人吧。刘丕明找的借口当然不是怕其他干部笑话,而是说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干不了这个活路。楼甘纯望着刘丕明气得青筋直冒的白脸儿,喏喏半天才表态,让刘丕明去找个民工来,由刘丕明负责指挥修枝并验收。

    待民工请来后,我们的刘丕明就站在树底下,双手叉腰,仰头挺胸,嘴里不停地发着指令,很有架式地指挥着那树上的民工,锯这边小枝,锯那边旁枝,你你你把那边的树杈子也锯球了……俨然是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就象在指挥战斗般,嘴不停手忙乱,指东打西,吆三喝六。平时一个光杆司令,难得有个手下被他指挥来指挥去,我们的刘丕明今儿个算是找着了机会,尽情显摆着当头儿的快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