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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元胜在县城火凤凰娱乐城桑拿室里洗鸳鸯浴,因煤气中毒身亡。这种风流桃花死命鬼的消息比长了四条腿的东东还跑得快,不出两三天时间,即在陵江县城内外传得人人皆知。街头巷尾到处都在传说有个当官的喊了一个小姐一起洗澡被煤气毒死球了。城里人还能说出男女共浴叫鸳鸯浴,农村人却只晓得一个男娃子跟一个女娃儿抱着洗澡洗死人了。

    雍元胜的爱好,除了打牌搓麻将,最有兴趣的就是这口儿了。在区上农经站当站长这几年,手中的人权经济权,都为他创造了颇为丰富的财源。特别是他拥有监批和审批区内各乡镇基金会贷款的权力,那些钻山打洞都想导用国家集体的钱来为自己生财的个体老板建筑业主啥的,更是使出浑身解数与他接近亲近。谁都知道靠上他也就等于靠上了一座金山银矿,只要能够让他感到舒服,让他认为满意,要想贷个几十万甚至百来万的款子,那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对雍元胜来说,只需要自己一个电话,或是打个招呼,下面的农经站长们谁都会无条件听从,乖乖地给他把事情办理伸展打理好。这些小农经站长的任命权可是在他手中呢。

    一个区的农经站长,不是行政领导,也没有级别品位,但他却有不容置疑的实权。这种实权在雍元胜时代,在雍元胜手里,被他轻易地玩成了超越一般科局级领导干部的大权。

    有钱好办事,有钱同样也好掌权。那些没有经济实权的科局级领导们,还真就不敢跟他相比。雍元胜有个习惯,任何时候玩耍,都要让手下几个小农经站长前去买单结帐。区站是不办具体业务的,但要收取管理费。每个乡镇农经站每年都要交给区农经站两三万元管理费,这笔钱放在区站基本上是不用的,拿来干啥呢?雍元胜在城里买了住房,并让老婆不上班只管在家带孩子,那笔钱就是他用来养家的。养家糊口需用钱,维持和维护自己的爱好更需要钱。雍元胜有时自己都说人一辈子就是为钱而活为钱而累的,这张花花纸就是他妈的催命鬼。

    与雍元胜一同被煤气毒死倒在桑拿浴室里的小姐,并不是火凤凰娱乐城的小姐,好象也不是专操皮肉生意的女子。

    出事那天,雍元胜打了一下午牌,赌博的活儿让他累得手脚发麻浑身酸胀。从牌桌下来,雍元就打的来到火凤凰娱乐城,进入洗浴中心,想洗洗桑拿解解乏。这也是他这几年养成的习惯,只要感觉到累了,就会找个洗浴中心泡泡澡按摩按摩,对他来说这是最好的放松方式。雍元胜进入洗浴中心,躺在沙发上抽烟,心头总感觉还差点啥缺点啥。他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洗澡蒸桑拿,没一点意思,也没有丝毫情趣,找不到身心放松的快乐,与其这样还不如干脆在家冲个淋浴算了。缺点啥,少点啥?雍元胜脑壳里闪出一张如花似玉娇羞动人的小粉脸来。

    这张小粉脸是他半年前就在这个洗浴中心认识的一位小姐。小姐真小,今年还不到十九岁,听她自己说还在读书。小姐一脸纯真无暇,标准的粉面桃腮,是个水灵灵的学生妹,现年正读大一。陵江县城可没有什么大学学府,她说是在南水市上学,听南水市的人讲,全市就只有陵江县城的服务行业最容易赚钱。学生妹的家庭本就寒亦贫,读大学的学费都难以为继,生活上更是简朴简单,顿顿饭菜也只能捡那最便宜的买。正值豆蔻年华芳心如花身如杨柳的学生妹,在看到其他女生成天打扮得花姿如蝶,美人翩翩时,心中羡慕无比渴求难止。但她知道自己的家庭不可能供奉她吃喝玩乐穿得风光打扮得妖娆。远在阆水乡下的父母,至今还住在一半盖草一半盖瓦的土墙房里。羡慕别人的滋味不好受,学生妹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过一句话:心动不如行动。于是她就下了决心,于其羡慕别人,不如自己动手为自己创造出那些所有羡慕的一切。

    学生妹是假日工。老板也曾给雍元胜说起过,她只有星期日和节假日才会到这里上班,这也是学生妹在火凤凰找工作时讲好了的。老板看她含苞待放鲜嫩如笋的模样,断定她能为娱乐城招财进宝,是一棵难得的摇钱树,也就同意了她的条件,再说一个在读大学生在娱乐城里干活也是一块很不错的招牌。

    学生妹一进娱乐城打工,首先就声明不做那些端盘子倒水的服务员工作,她的目标明确,主动要求陪客人唱歌喝酒,从这“三陪”真奔那“三陪”是她的主题。大学生的脑子就是好用,凡是经她陪过的客人,都对她啧啧称奇夸鲜,以至到了后来,大多数客人都是慕其芳名而来。这种时候就把那娱乐城老板高兴得把平时的干笑声都变成了声如滚雷般的打哈哈。来找学生妹的客人出手之大方,有时让老板都感到咋舌。单说有学生妹陪着喝酒的客人在歌房里喝酒时,实际上很多时候一件酒根本就没喝完,那学生妹也会撒着娇让客人结两件酒的帐。老板得利,学生妹也得实惠。不多久,学生妹就成了娱乐城的王牌小姐。

    有这样一张王牌,自然招来了大批喜爱沾花惹草怜香惜玉的客人。在这些客人中,雍元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常客。

    第一次与学生妹相识,雍元胜就被她那千娇百嫩的模样迷了个三魂六道不知所以。第一次二人相拥相抱,就美得雍元胜差点晕倒在那雪白也似清凉温润如玉的小肚皮上。雍元胜自从尝到了这学生妹的“一招鲜”后,就把其他那些与自己投怀送抱狗打茄麻的女人推了个干干净净,每次感到身子骨累了,需要放松的时候,他就会自然而然地跑到火凤凰来。不管学生妹是在娱乐城上班,或是在南水市学府里上课,雍元胜一到火凤凰就一概不会管她那么多,只要他需要了,他就会打电话叫她马上赶到陵江县来陪他。学生妹也听从他的召唤,只要是雍元胜打电话,她就会放下课程放下其他事务,准时赶到陵江县城来陪雍元胜。她不敢也不愿得罪这位少有的财神,雍元胜与她来讲,那可就是一座不倒的金山。雍元胜出手之大方,让这个在皮肉场所已混迹大半年的小姐都感到吃惊。学生妹陪雍元胜一次,哪怕只是喝喝酒唱唱歌聊聊天,雍元胜都会摔给她一笔不小的小费。如果是陪他一整夜的话,他至少也会摔给她两三千块人民币。为了联系方便,雍元胜还专门为她买了部摩托罗拉掌中宝手机,这也让学生妹愿意不管不顾地投奔他的怀抱。在她的同学圈里,就是那些城里的同学,也没有人能够用得起如此昂贵的手机,这让她很有面子很是得意。

    雍元胜躺在沙发上,一边抽烟一边给学生妹打电话,让她速到火凤凰来陪他,他说我都等不及快想死球你了,还叫她包车打的赶来,越快越好。

    学生妹来了。雍元胜直说自己等了一个多小时,急得身上是一阵紧来一阵松,都快折磨出病来了,你不信就来摸摸我的小XX?学生妹嗔怪他,我正在上课呢,你就打手机来了,手机响起的声音把老师讲课的声音都给打断了,我们老师还只是配了个数字传呼机呢……

    二人相拥相抱,边走边脱,宽衣解带双双进入桑拿房贵宾间。

    谁也不会想到谁也不会知道,这一进去,二人鸳鸯戏水还没有结束正在高潮上,那泄漏的煤气却钻进了他们的胸膛。雍元胜正在学生妹身上猛然地做着活塞运动,脸红脖子胀,累得气喘如牛,身下的学生妹也是激奋得不能自持,只以为雍元胜太用力太激动。没想到几分钟后,正在猛然动作的雍元胜却突然一下趴倒在学生妹的身上,如那死猪般沉重地压在学生妹鲜艳的胸口。学生妹一推雍元胜,却没有推动,而自己也感到胸闷气短呼吸困难。出事了!学生妹第一意识是浴室的煤气泄漏了。她赶紧使劲推开雍元胜的身子,自己翻爬着想去打开房门。可是啊,可怜的学生妹妹,如花似玉的鲜嫩小姐,左脚刚刚挪动一步,自己就已嘣地一声倒了下去……

    娱乐城老板直到晚上快十点钟了,还没看到雍元胜这个常客从桑拿房里出来,就叫服务员去敲门问一声,他们都进去四五个小时了,咋还不出来?他还笑说看那劲道的嫖客是不是累死个球了。

    这个时候老板并不知道自己的娱乐城已经发生了命案,要不然他也不敢如此谈笑生死取笑嫖客。等到服务员敲门没人应声,想从外面打开房门却又打不开时,老板才有点意识到是不是出了啥问题。他急忙叫人拿来木橙砸开木门。门开处,一股浓烈的煤气破门而出,差点呛倒老板等人。真出事了!老板冲进房内,那房内的情景吓得他陡然坐在地上,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雍元胜在小姐身上运动过猛,同时加快了煤气吸入速度,也加速了他的死亡。他不想有人打搅好事将房门反锁,只是推迟了发现命案的时间。县公安局刑警队在堪察现场后,由法医作出了死亡结论。学生妹两腿似跪姿般扑倒在那里,两只手呈前抓之势,雍元胜仰躺在地上。两人浑身一丝不挂,赤裸着奔向快乐的天国,寻找他们地下的激情巅峰去了。

    永川区各乡镇农经站基金会都派人前去参加雍元胜的追悼会。茶山镇是毛运生去的。来不及准备啥东西,毛运生接到电话后,已是开追悼会的当天上午,无法赶到城里购置花圈挽幛,匆匆忙忙喊来凡东平的面包车,就直接赶往雍元胜的老家云峰镇。

    冷雨萧萧,路烂泥泞。凡东平开着车颠颠簸簸在冷雨凄风里穿行。他问毛运生,这家伙是怎么死的,是不是洗鸳鸯澡洗死的?毛运生说自己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只是这家伙死得也太年轻了,三十几岁不到四十的人,咋说死就死了呢,死前还没有一点预兆。

    为人花下死,作鬼也风流。毛运生说,如果真象大家传说的那样,这雍元胜也算是死得其终,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也够骚皮丢脸的。这种死法叫他的老婆如何向别人解释,恐怕不好意思张口了。

    赶到云峰镇,毛运生发现自己还是来迟了。雍元胜的追悼会已经开过,从城里火葬场运回来的骨灰也已下葬入土,一座新坟远远地卧在那菲菲冷雨中,凄迷而无助。

    盛年早逝的雍元胜,留下孤儿寡母两人待在县城家中。新买的三居室刚刚装修结束,一应生活设备齐全。但没有雍元胜这个男主人,孤儿寡母的脸上早已爬满了清泪和凄惶。毛运生随着永川区委及县农业局组成的治丧小组,从云峰镇返回县城,到雍元胜家中抚慰未亡人,以致问候。

    带了多少钱,毛运生?

    治丧小组成员吴成玉问毛运生,并叫他把单位上送的慰问金交来。

    我带了五百元。

    毛运生将钱交到吴成玉手里,吴成玉却撇嘴一笑,他说,你毛运生也是实在不懂规距行情,这种事情送五百元行吗,还不赶紧再找点钱来凑个整数。

    毛运生没想到送给未亡人的慰问金要一千元,但在吴成玉的催促下又没法问过究竟,只有向同是来奔丧的熟人临时借了五百元凑成一整千交给吴成玉,由吴成玉登记到礼单,然后转交给雍元胜之妻。

    天气在深冬越是临近旧历大年之时,越是成天累日的冷雨飘渺。城乡大地,山川谷野,看哪里哪里都是水洼洼泥泞泞的景象。九八年的大年三十夜,电视里正在播放那俗不可奈的春节联欢晚会,农历兔年已在虎年敲响最后一声告别的钟声后,带着龟兔赛跑的兴奋和争议来到了人间。

    一个冬天可以掩埋一切曾经的抗争奋斗和奔波过的足迹与汗水,也可以孕育蛰伏的僵死的万物和生灵,带来春天新的气息新的事物。一九九八年的春天到一九九九年的春天,一年时光尤如白驹过隙,世事人事在其间更替繁衍和复兴。作为新生一代乡镇干部的毛运生们,又将面临太多的困惑和变更。世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九九年在毛运生的日记里,又将是不同或相同的历程。

    身在春节中的毛运生,与妻女共享人间春归大地普天同庆合家欢乐吉祥的喜悦和天伦。

    从大年三十到正月十五,新年的半个月日子,毛运生陷身于拜年贺喜走亲戚会朋友的忙碌中。妻女一路相随的欢笑,把毛运生的两腮都笑成了发酵的蒸馍。毛运生在春节里身体开始发福膨胀,逐渐呈现出成熟的雍肿。他在过完春节后,曾笑谑自己已是彻底庸俗的乡镇干部,脑胀肚肥,很有点吃喝人民血汗的得志壮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