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秦宗权随时会集中兵力对付自己,朱全忠干脆把女儿送给赵犨的儿子赵岩当老婆,成了亲家。
也正在这时,远在凤翔的李儇知道了朱全忠杀了安师儒,夺取了义节军的事迹,却没有力气生气,又因为朱玫和襄王李熅之乱新平,心情比较好,干脆下诏封朱全忠为宣武、义成二军节度使,又加检校太尉,改封吴兴郡王,食邑三千户,鼓励他和日见猖狂的秦宗权死拼。
真是双喜临门啊,朱全忠乐翻了。
像他这种行为,纯属于趁火打劫,严重违反国家法律,没想到居然既得便宜又卖乖,升官又发财,岂能不乐?
看着朱全忠爽歪歪的样子,秦宗权如芒在背。
秦宗权自忖有十倍于朱全忠的兵力,却一直拿他不下,深以为耻,觉得再这样纠缠下去,耗钱耗力不说,还会让其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发展,徒生变数,于是,决定甩出自己的全部家底,发起百道攻势,拿下汴州。
朱全忠收到风声后,压力很大,毕竟,现在自己的实力还不足以与秦宗权抗衡,这下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最后憋出办法就是临渊结网,赶紧招兵买马,扩充兵力。
可是汴州地处中原,原属四战之功,经过了连年征战,城邑残破,户口稀少,朱全忠初镇汴州的时候已经就招募过一次了,所招兵额与预想中相去甚远,现在再招,恐怕也招不来多少人马。
朱全忠眼珠滴溜溜一转,最后决定派手下得力干将朱珍到淄州(今山东淄博)招募士兵。
开什么玩笑?淄州是平卢节度使王敬武的地盘,你个朱三儿是不是吃错药了?
没错,就是要去淄州招兵,一来淄州离汴州不算远,一去一来,时间上赶得及;二来这些年来战事稍平的就是淄州了,兵源相对足;三来,山东兵人高马大,行动剽悍,战斗力强。
至于在别人地盘上做买卖——朱三儿相信,只要自己出得起大价钱,根本不成问题。
887年二月,朱全忠正式任命朱珍为淄州刺史,前往淄州(今山东淄博),相约入夏即返。
不但淄州是别人的地盘,而且汴州和淄州之间还隔着齐克让的泰宁军,朱珍此行困难重重。
可是朱珍实在强悍,不但在孙师坡打败了齐克让的伏兵,而且在金岭驿打败了王敬武的二万步骑,尽获军器戎马,然后顺利到达淄州,大张旗鼓征兵。
因为出的价钱高,朱珍又能咋呼,刚刚张罗了十几天就征募了一万多人。四月八日,胜利返回大梁,连去带回只用了两个月。
朱全忠喜出望外,高兴地说:“吾事济矣!”
这时的汴州已被秦宗权团团围住,秦宗权的弟弟秦贤驻于城西的板桥镇,张晊屯于汴州北郊,卢瑭屯于汴州西南的中牟县万胜镇,各拥兵数万,环汴城列下连营三十六个营寨,连续相连二十余里,动静闹得很大,气势迫人。
朱全忠兵少,一直被人家压住打,每天只能加强城防,造弓箭、挑石块、掏大粪、炼猪油,守在城头,苦苦支撑。现在蓦然得了朱珍带回的生力军,兴奋得立刻召集诸将,说:“狗贼欺我兵寡,必然疏于防备,况未知朱珍回来,料我只有坚守之功,并无还手之力,现在正宜出其不意击之。”众将缩头乌龟做久了,正憋屈得不行,听朱全忠这么一说,无不摩拳擦掌,欢声雷动。
这一夜,朱全忠全身披挂,亲挑精锐,人衔枚,马摘铃,悄悄从西门出城,等靠近了秦贤的营寨后,鼓声大作,箭如雨下,手下将士一个个如脱笼猛虎,发起猛攻。
秦贤军瘁不及防,顿时大乱,在黑夜中四散溃逃。
朱温跃马横刀,在后面挥军掩杀,连下四寨,斩首逾万,方才心满意足地领兵回城。
这一仗之后,汴军士气大振。
但是秦贤军团虽然退去,而卢瑭屯守在万胜镇跨汴河两岸分下南北寨,紧紧扼住河运要道,以便断绝汴州城的运输途径,时间一长,朱全忠不免全军饿死。
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必须尽快敲掉卢瑭!朱全忠手掌一翻,做了个杀的手势。
说来也巧,几天之后的一个早晨,大雾四起,蒸腾翻滚,连绵不绝。朱全忠大喜,趁机选出数千精骑,在浓浓大雾掩护下奔袭卢瑭营寨,沿路楼台尽失,人马不辨,等到蔡军发现了汴军的身影时,一切都已经晚了,被汴军手起刀落,像斩瓜切菜一样乱砍乱杀一通后,全军伤亡殆尽,卢瑭走逃无路,投下汴河饮水自尽。
朱全忠再次大获全胜,回城后,大大行犒赏。“由是军士各怀愤激,每遇敌,无不奋勇。”
两场惨败过后,蔡军军心大乱,不再敢各自下寨,全部聚到张晊营中,在汴州城北的赤冈驻扎,以免被朱全忠各个击破。
五月三日,朱全忠挟新胜余威,率军出酸枣门,北攻张晊营寨。
两军列好阵势后,张郅为了激励自己军中将士斗志,“出骑将较胜”,派骑将跃出阵前单挑。
朱全忠目示手下诸将,张归霸一马当先,跳出阵列。
史载“张归霸,字正臣,清河人。少倜傥,好兵术。唐乾符中,寇盗蜂起,归霸率昆弟三人弃家投黄巢,颇以勇略闻”。后在黄巢兵败,在王满渡领兄弟张归厚、张归弁和葛从周、李谠等人投奔朱全忠。
张郅的骑将远远看见张归霸驰来,突然扬手,一枝飞戈横空掠过,迅捷无比。
张归霸躲闪不及,竟“为飞戈所中”。
可是张归霸并不慌乱,“即拔马却逸,控弦一发,贼洞颈而坠,遂兼骑而还。”
朱全忠“时于高丘下瞰,备见其状,面加赏激,厚以金帛及所获马锡之”。
接着,张晊自恃骁勇,手提大刀,到阵前扬威指名找朱全忠单挑。
这次出前迎战的是张归厚。
张归厚,字德坤,“少骁勇,有机略,尤长于弓槊之用”。
他和张郅的这场单兵相接史书上只描以寥寥数字“归厚尝与晊单骑斗于阵,晊不能支而奔,师徒乘此大捷”。
趁着张郅逃入阵中,朱全忠挥军掩杀。
于是,两军互相冲杀,战场上血肉横飞,惨烈异常。
朱全忠亲自勒马掠阵,扬鞭呼喝,汴军人人奋勇,个个争先,挥刀舞剑,轮番冲锋。
这一战,从早晨杀到午后,直杀得天昏地暗,横尸四野。蔡军终于不敌,阵脚稍有移动,全线很快溃乱,朱全忠看得分明,催军追杀,一路杀出二十多里,斩首两万余人。
正在郑州的秦宗权得到战报后,一张脸拉得老长,不信邪,亲自领精兵赶赴汴州,与张晊合兵一处,共十五万人云集于汴州四野,复设三十六营,要和朱全忠玩命。
朱全忠见秦宗权人多势众,不敢大意,赶紧把驻扎在滑州的军队调来。可是和蔡军相比,并无胜算。
因为连接打了两场胜仗,朱全忠胆气稍壮,不复如之前的畏缩闪铄,便大大方方地向天平军节度使朱宣和泰宁军节度使朱瑾发出邀请,请他们哥俩来助阵。虽说因为滑州事件和朱瑄有过一段争吃的过节,可是唇亡齿寒,汴州失守,他们的兖州、郓州也难保。
果然,朱瑄兄弟接信后,屁颠屁颠就来了。
五月初七,滑州、兖州、郓州三镇兵马到达汴州城外,安营寨于汴水之滨,旌旗蔽日,连营相望,蔡军远远见了,为之气沮,不敢出寨。
第二日,朱全忠指挥四镇兵马从汴州北郊的边孝村向秦宗权发起猛烈攻击,这一战,真是惊天动地,鬼哭狼嚎,“自寅至申”,双方苦战了六个时辰,四镇联军愈战愈勇,竟“大破之,斩首二万余级”,至天黑方才收兵而归。
当晚,朱全忠“置酒军中”,庆功犒赏,鼓乐之声传到蔡营,蔡军上下听后,一个个沮丧无比,士气低落。
酒至半酣,朱全忠心血来潮,“阳起如厕”,对三镇统帅声称自己上厕所,暗地里却径直走向军营,点起起数千轻骑,出其不意,从北门杀向蔡军营寨。
城中“乐声不辍”,蔡军万料不到朱全忠会前来劫营,蓦然间看到汴军如同天兵神降,不由得大乱,哭爹叫娘,慌作一团。
城内觥筹交错的三镇主帅久不见朱全忠归席,奇异不已,使人探听,才知朱三儿已经学习关云长去斩华雄了,慌忙放下酒杯,一起整军出营。
这时蔡营已乱成了一锅粥,火光四起,杀声震天,蔡军被杀得四散奔逃。三镇兵马从外往里杀,内外夹击,秦宗权、张晊再也顶不住了,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哭着喊着趁着夜色的掩护,往郑州方向遁去。
孙子兵法云:“无出虚实。夫用兵,识虚实之势,则无不胜焉”,强调用兵者把虚实同奇正联系起来,又云“奇正者,所以致之虚实也。敌实,则我必以正;敌虚,则我必以奇。”制造假象,荫蔽奇正之变,“使敌势常虚,我势常实”达到破敌目的。朱全忠大字不识几个,用兵居然暗合兵法,不能不令人叹服其是天生的将帅之才。
且说朱全忠率四镇兵马在后追杀一阵后,便鸣金收兵了。可是他手下的猛将李思安、李唐宾冲杀正酣,一直将蔡兵追到数十里外的阳武桥。
这个李思安是陈留张亭里人氏,之前在汴将杨彦洪手下为骑将,“好拳勇,未弱冠,长七尺,超然有乘时自奋之意”。朱全忠初镇汴州时,大阅戎旅,慧眼识英雄,“睹其材,甚伟之”,赐名思安,字贞臣。其“善飞槊,所向披靡,每从征伐,常驰马出敌阵之后,测其厚薄而还。或敌人有恃猛自炫者,多命取之,必鹰扬飚卷,擒馘于万众之中,出入自若,如蹈无人之地”。
这一夜,他与李唐宾纵马追杀,直至“李唐宾马踬而坠”,李思安援槊杀散敌人,当阵生擒了蔡将柳行实,夺其马,才与李唐宾从容而还。
秦宗权和张晊率残部逃回郑州后,已经成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惊弓之鸟,觉得郑州不可久留,于是“尽焚其庐舍,屠其郡人而去”。
原先秦宗权分兵四下占据在河阳、怀州、陕州、虢州、洛阳、许州、汝州等地的部将,“因是败也”,恐惧万分,竟“咸弃之而遁”,弃城而走。秦宗权的势力则日益削弱,其王霸之业逐渐走上了末路。
而朱全忠趁机在境内进行整饬,慎选将佐,淘汰弱庸,完葺壁垒,修整战备,安抚流民。一时间,“远近流亡复归者众矣”,汴州的实力大增。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