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羽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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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骈在炼丹有暇,得知此事,派遣左厢都知兵马使毕师铎屯兵高邮。

    淮南宿将大多数都被吕用之诛得七零八落,毕师铎原是黄巢降将,更加自危不安,又因蓄有一美妾,曾被吕用之强行入室*,怨恨更深。于是,在高邮,咬咬牙,狠下心来,轰轰烈烈地上演了一出山寨版的“冲冠一怒为红颜”,以诛杀吕用之为名率部杀回扬州。

    高骈的侄子高杰也恼恨吕用之专权,便与毕师铎遥相呼应,内外夹攻,很快,扬州城破。

    城破后,吕用之仓皇出逃,径往庐州刺史杨行密处搬救兵。

    毕师铎入城后,纵兵大掠。

    考虑到吕用之的反扑,毕师铎一面派人请宣州观察使的秦彦来援,一面将高骈软禁。

    这个秦彦原是江苏徐州人,早年从军,后因获罪,聚数百亡命之徒攻袭下邳,投奔黄巢。黄巢南下后转投高骈,参与追杀黄巢累功任和州刺史。公元886年趁宣歙观察使窦潏患病,袭宣州城,取而代之。

    这日接到毕师铎的邀请函,便大摇大摆如约而来,四下掳掠,一把火烧光了高骈置放金宝的数十间楼阁,将其中蓄藏的奇珍异宝抢掠一空。然后自己反客为主,当仁不让,自称权知淮南节度使,封毕师铎为行军司马。

    毕师铎很不痛快,但眼看杨行密来了,忍了。

    杨行密携吕用之沿江而上,领兵数万,气势汹汹。一路上,把秦彦的三万援兵“杀溺殆半”,到了扬州城下,分列八寨,团团包围,日夜攻打。

    围困时间一久,“城中乏食,樵采路绝,宣州军始食人。”秦彦的军队开始以人肉为食了。

    毕师铎和秦彦很吃紧,既怀疑是高骈在禁区里用巫术诅咒自己,又担心高骈的党羽在城里做杨行密的内应,便去求神问卜,有个名叫王奉仙的妖尼满口胡诌说经过夜观天象,扬州要有大灾大难,必须要有一个大人物死去,“扬州分野极灾,必有一大人死,自此喜矣。”灾难才会平安化解。秦彦听后连忙说:“我只是临时的淮南节度使,算不上什么大人物,老毕你也不是。算来算去,只能是高公了。”于是,一伙人提刀拎枪向囚禁高骈的道院杀去。

    城内现在正在闹粮荒,被囚禁的高骈当然也好不到哪去,一家几十口集体被监押软禁,粮米柴薪断绝,“燃木像、煮革带食之“,更有甚者,竟相互吃起人肉来。这时正在和手下争人肉皮带吃,院门被踢翻,一群如狼如虎的乱兵冲入,不由分说,将其踢翻在地,刀剑交加,鲜血迸溅,高大人修炼多年,终于羽化登仙了。

    而且,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的全族亲属,“子弟甥侄无少长皆死,同坎瘗之。”全部被杀,尸体被一古脑儿丢到道院里刨出的大坑里,胡乱埋下了事。

    城外的杨行密得到消息后,装腔作势,“帅士卒缟素向城大哭三日”,加紧了对扬州城的进攻。

    经过了接近大半年的围攻,到了十月底,城内严重缺粮,一斗米竟值五十缗钱,人们把草根和花木的果实都吃完了,便用黏土做饼充饥,饿死的人超过一半。秦彥的宣府军人“掠人诣肆卖之,驱缚屠割如羊豕,讫无一声,积骸流血,满于坊市。”趁机做起人肉生意来。

    蹙惧之下,秦彦、毕师铎又向妖尼姑王奉仙咨询,王奉仙朱唇轻启,说了四个字:“走为上策”。

    秦、毕二人即率残军开化门出奔东塘,弃城而去。

    杨行密入城后,重新安葬了高骈和被害的族人,自称淮南留后。

    之前,吕用之曾经跟杨行密说:“我有五万白银,埋在住所地下,克城之日,愿备麾上一醉之资。”杨行密派人前往掘取,竟搜出一个桐木做的人像,胸部写着高骈的大名,手上戴着镣铐,身上钉满钉子,残酷之态,让人毛骨悚然。

    杨行密恼其阴毒,命人将之拉出腰斩。

    腰斩之后,仇家很快就把吕用之尸体上的肌肉割尽,接着他家族党羽包括张守一一并被诛杀。

    淮南大乱的消息传到蔡州,这时的秦宗权正闲得蛋疼,听说高骈死了,就心痒难搔,指使弟弟秦宗衡带领万余人渡过淮河趁火打劫,想把淮南扬州窃作已有。

    这次跟随秦宗衡的出来打劫的打手有孙儒、张佶、刘建锋、马殷、秦彦晖等。

    这些人当中,主要的狠角色是孙儒。

    孙儒,土生土长的蔡州人,为人凶悍残暴。

    秦宗权称王后,其负责命其围攻洛阳,大刀阔斧,把东都留守李罕之打得抱头鼠窜,然后马上焚烧宫阙,屠杀居民,把城内财宝抢掠一空,接着陈兵洛水,大败河阳节度使诸葛爽,攻克郑州。

    孙儒此番前往扬州,自恃功高,已有自立之意,私下里对人说:“丈夫不能苦战万里,赏罚繇己,奈何居人下,生不能富贵,死得庙食乎?”

    秦宗衡到达扬州城下后,杨行密刚刚移师入城,原来安扎在城下的营寨、还来不及搬走的器械、粮草等物,竟被一举缴获。

    秦彦、毕师铎从城里逃出来后,正愁没个去处,看秦宗衡来了,就双双扑入他的怀抱,信誓旦旦地表示愿效犬马之劳,与杨行密势不两立。

    秦彦、毕师铎、秦宗衡这一票人原先都在黄巢手下混过,虽说秦、毕两人都比秦宗权兄弟高出一两屇,可毕竟师出同门,而且大家的性格都一样,于是团结起来,一致对付杨行密。

    这时秦宗权的势力是帝国内最大的了,杨行密一看不好,自己势孤力薄,得找个帮手吧,想想,现在能和蔡州秦宗权抗衡的就只有朱全忠了,得了,就向朱全忠求救。

    为了讨伐秦宗权,朝廷特意封了钜鹿郡王时溥蔡州任四面行营都统负责收复蔡州的,可是时溥的表现得确实不像话,朝廷一看,能跟秦宗权真刀真枪对着干的也只是朱全忠,就干脆下旨免去了时溥蔡州四面行营都统的职务,由朱全忠接替。

    秦宗权也发觉了秦宗衡一时半会也弄不了扬州,便命令他马上回蔡州,共同铲除朱全忠。

    孙儒预料:秦宗权干不过朱全忠。

    故而对秦宗权的呼唤视而不见。

    毕竟一奶同胞,秦宗衡听了哥哥的召唤后,归心似箭,就跟着一而再,再而三地催促孙儒上路。

    看见秦宗衡这么急,孙儒就干脆设了个鸿门宴,请秦宗衡来喝酒,在酒宴上将他斩杀,首级送给朱全忠,表示愿尊朱兄为老大。然后骑兵七千人南下,号称“土团白条军”,沿路抢掠淮南各州,军队越抢越壮大,很快就达到了几万人。

    按说,既然杨行密已经认了朱全忠做老大,你孙儒也认了朱全忠做老大,那么就是一家人了,不要再打了吧?

    可是孙儒骨子里还是想单干的,继续闹腾。

    为了解决粮食问题,由毕师铎带路去攻打高邮。

    高邮城破后,孙儒立即展开大屠杀。

    高邮的残余军队七百人突围赶到扬州,杨行密担心他们发生变乱,“一夕尽坑之”,竟然一夜之间把他们全部活埋了。

    杨行密担心孙儒在攻战高邮后会乘胜进攻海陵,将海陵的军队人民全部迁入扬州城内,传令:“如有违犯命令的人,斩灭全族。”于是,几万户百姓抛弃资财家产、焚烧田间房舍、扶老携幼迁到扬州城。

    扬州周围简直成了人间炼狱。

    这年的闰十一月,朝廷一看不好,杨行密和孙儒眼里不是只认朱全忠吗?赶紧任命朱全忠兼任淮南节度使、东南面招讨使,希望他能收拾淮南局势。

    淮南是当时天下最富庶的地区,镇所扬州素有“扬一益二”之称,比号称天府之国的益州还要富庶,可是,秦宗权对汴州开战的号角已经吹响了,而且,汴州和淮南并不接壤,中间还隔着时溥的徐州,朱全忠顾不上这茬。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