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兰多士兵和野蛮人们很快便占领了敌军的大营,他们爬上了联军为了防守自己而建设的箭楼和土垒上,居高临下地向混战中的敌军主力射出了无数的箭矢和标枪。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也是一场难得兴奋的射击运动。
远近闻名,号称无敌的欧罗尼重步兵方阵开始溃散了。训练有素的重步兵们即使拥有三头六臂,也无法防守来自四面八方的箭雨。他们被特制的锥形箭头打穿了胸甲和身体,倒在地上,抽搐着,在痛苦中断了气,双眼中兀自带着死不瞑目的神色。
同一时刻,坐镇中央的阿尔佛雷德向身后的万骑长勃尔沁点了点头。
又一个毫发无伤的万骑队加入了战场,仿佛是一道甲胄和武器组成的洪水,朝着疲惫不堪的敌军倾斜而去。阵形已经开始混乱的步兵已经根本无法抵挡骑兵的突击。欧罗尼重装骑兵沉重的铠甲和武器,在以前是让他们赖以生存,建立荣誉的工具,但现在,却只能成为阻碍他们逃跑和闪躲敌军刀剑的行动。
奥利夫撕开了斗篷上的布条,草草地包扎着上司的伤口。就在几分钟前,肯恩公爵亲手拔剑,砍杀了两名从到他面前的萨兰多骑兵,可是,萨兰多战士临死刺出的长矛,也击中了老人的肋下。
如果,一支军队的统帅不得不亲手上阵杀敌,那么,战争的失败已经可以确定了。
“奥利夫,我们失败了啊!”老人自嘲地苦笑着,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痛苦和疲惫的灰白色。那上了年纪,但却依然孔武有力的身体,此时出现了衰老和颓唐的颤抖。
“阁下,请您不要灰心丧气。请您暂时撤退,重新整合残兵,一定还有再战之力!”奥利夫斟酌着语言,大声地安慰着自己的上司。他的脸上也布满了苦战之后的疲倦,但年轻人应有的斗志依然没有从他心中消退。
“年轻人,我的年纪是你的三倍,你就不用安慰我了。况且,”老人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伤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布满血丝的瞳孔中闪过了一丝黯然:“我已经不行了。”
“阁下?!”
“长矛击穿了脏器。如果我再年轻三十岁,及时接受一位魔力深厚的神官的治疗,大概可以痊愈,可是,我已经快七十岁了!”
“阁……阁下……”年轻的骑士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在他心中,那一直是懦弱和胆怯的代名词,可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根本止不住让那些透明的液体从眼中涌出。
“奥利夫。”老人的脸色一阵,突然又恢复了几分力量,“现在,请听好我最后的命令!你带着一队士兵,立即向西南方向突围。我军败北的消息,你一定要万无一失的传到公王陛下那里!”
“那么,阁下您呢?”
“我会留下来断后,给你争取最后的时间。”
“阁……阁下?!这不可能……”
“奥利夫,我已经说过了。这是我最后的命令了。你难道还准备违抗吗?”
“可是……”
“真是个罗唆的小子!”老公爵用力地推开了年轻的副官,大声地喝道:“如果你想让我的灵魂到最后也得不到安宁的话,就尽管留在这里磨蹭吧!”
说完这句话后,怒气未消的老将再也不去理会奥利夫。他抽出了宝剑,爬上了马,带着几个卫士,向交战最激烈的方向奔去。
留在原地的年轻骑士呆呆地看着将军的背影,如同一座泥塑的雕像般沉默不语。良久,他终于反应了过来,向将军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随后,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向西南方向奔去。
拜伦庭王国的查迪尼将军已经不知道这是他击倒的第几名敌军士兵了,他原来的长矛已经折断,长剑也出现了几个缺口;但即使如此,他身边的友军士兵却越来越少,自己也负了好几处伤。
“德罗尔,卡罗斯特,法比亚!还有人活着吗?回答我一声!”查迪尼将军大声呼唤着麾下军官的姓名,可是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这时,在烟尘滚滚的战场中,骑着青马,手握巨型斩马刀的萨兰多勇士挡在了他的面前。
“你,你是!”认出对方面目的拜伦庭骑士们连人带马向后退缩着,深沉的战栗感折磨着他们内心的最后一丝神经。
“原来还有漏网之鱼在这里无助地徘徊啊!那么,抓紧时间祈祷吧。我乌鲁多会送你前往另外一个世界,和你的同僚见面的。”年轻的万骑长冷冷地说着,那平淡的语气中透露着幽深的寒意,琥珀色瞳孔中闪烁着猛兽般危险的目光。他抬起左手,将两个通红的球体掷到了高奇的面前。
查迪尼将军长长地吸了一口凉气。翻滚到他面前的,赫然是两颗刚刚被割下来的人头――卢安将军和高奇将军的首级。
“那么,你祈祷完了吗?”乌鲁多横过了斩马刀,策马奔上。
“等,等一等。”查迪尼如同一个葫芦般滚下了马,跪倒在了地上,大声地哀求着:“不要杀我!我投降!我投降!”
“你说什么?”正准备一刀砍下去的勇士不由得愣住了,两道剑眉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我投降!骑士不会伤害失去反抗能力的敌手。请您不要杀我!”
“切,真没劲。”乌鲁多悻悻然地收起兵器,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挥了挥手。他身后如狼似虎的萨兰多士兵扑了上去,将这位战场上出现的第一位降将和他身后的卫兵粗暴地捆绑了起来。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肯恩公爵发现:他的卫兵便已经全部阵亡了。他紧紧捂着伤口,右手的宝剑黯然地垂着,鲜血顺着手臂流到了剑刃上。长时间的失学已经让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唯一的映象,便是周围渐渐聚拢的萨兰多和野蛮人士兵。
这时,围着自己的人群突然自发地散开了一条通道。骑着高大的白色骏马,身披“胜利女神铠”的女子便沿着通道出现在老将军的面前。她静静地站着,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老将军突然发现:当这个女子出现的那时候起,自己在也听不到阵阵的喊杀声,也看不到刀光剑影的闪过,只剩下了那个白马银甲的身影。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世间,的确存在着可以超越民族和国家的隔阂,无视血腥和杀戮的残酷,遥遥俯视着这个世界众生的美丽。
“您便是草原神女转世的萨兰多皇后克劳伦娜殿下吧?果然名不虚传啊!”
望着即使身处绝望的逆境,依然浴血奋战,不卑不亢的老将军,恻隐和痛惜的复杂之情充斥在柯盈云的心中。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大公殿下,您已经履行了一个军人应有的义务和职责,请您投降吧。没有任何人会鄙视和伤害您,您会得到最好的治疗和待遇,等到战争结束后,您仍然可以回到贵国和家人团聚!”
“感谢殿下的厚意。”老将军微笑着摇了摇头,却没有正面回答柯盈云的话。他仰起了头,缓慢地说道:“我希望能够见到这次战役贵军的司令官。”
柯盈云点了点头,回头招手。
阿尔佛雷德策马上前,用复杂的眼神盯着面前的敌军将领――自己曾经的老师之一。
“是你啊!”老人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红晕的光彩,似乎恢复了几丝神采;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回光返照。老将军的生命,已经不长了。
“我早就说过:你是百年难遇的军事天才,假以时日,也许可以创造超过你祖先的辉煌成就。可惜,陛下和你的父亲都没有在意。但即使如此,我也没有想到:有着一日,会以这样的方法和你见面。”老人的嘴角痛苦的抽动着,面色逐渐黯淡,双目也开始缓慢地合拢,“不过,败在你这个曾经的学生手里,用我的一世声名成就你的辉煌。到也死得其所……”
肯恩公爵就这样闭着眼睛,伟岸的身躯依然矗立在原地,兀自不倒;但柯盈云和阿尔佛雷德都知道:将军的灵魂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
“小心装殓尸体,待战争结束后再送回铁十字吧。”柯盈云留下了这句话之后,她偏过了身,策马离去。
阿尔佛雷德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一座大理石的雕像。
萨兰多历4年7月21日,赛纳沙尔战役结束。伊苏斯远征军北方军团十万大军在赛纳沙尔和奥鲁撒交接处和萨兰多南方军鏖战近两个月,大约三万人战死,超过五万人被俘。军团统帅,铁十字联合王国奥尔良行省领主,选帝公肯恩`冯`蒂普瑞奇战死。
而萨兰多帝国一方,也付出了超过五千萨兰多人和两千野蛮人战士战死,以及两倍于此伤者的惨重代价。可是,不管怎么说,萨兰多帝国前往奥鲁撒的必经之路已经打开,广阔的平原和伊苏斯远征军的侧翼,已经暴露在了萨兰多骑兵的铁蹄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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