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西鲁，看来你失算呢。”余雷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笑着说，“帝国将军们的胆量，比你预料中的要大很多呢。”
“这是萨兰多之福！”少年轻轻地低了一下头，不动声色地拍了众人一个小小的马屁。
“只要陛下一句话，来多少敌人，俺巴图就灭多少！”巴图用力地擂了擂胸口。在他的眼中：欧罗尼大陆联军仿佛和自己家中的酒坛子画上了等号。在很多人眼中，巴图这样的信心完全没有任何的根据和支持，褒义的说法叫做“无所畏惧”，贬义的说法，那叫“自大”。
不过，无论怎么说：在这种场合里，总是有人必须去扮演这种慷慨激昂的角色。明白这一点的余雷微笑地点了点头：“嗯！那我就等着了。”
余雷的回答听起来就像是在寒暄，但对于粗线条的巴图来说，这已经代表了对自己足够的信赖和肯定。于是，他满意地将自己庞大的身体缩回了椅子上。
萨兰多王的目光扫过了在座的将军们，最后停留在了军务大臣乌萨雷利斯的身上。
“乌萨雷利斯卿，如果将敌人最终出兵的时间定在六月份。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能够聚集多少兵力？”
帕西利亚中央教廷大约是在去年十月定下了发动第四次东征的准备，但是，中央教廷和教皇虽然在宗教上拥有无上的权威，但是却必须花费一定时间说服拥有世俗力量的各国君王。另外，大雪封路的冬天并不是出兵的良机，同时，如果要进行长期战争，各国都需要淤积足够的物资，那么又不能对国内的春耕产生影响。再算上以十万来计算的庞大兵力动员的时间，夏季才应该是战争开始的准确时间。
乌萨雷利斯低头估算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回禀陛下，目前帝国的正规军包括直属于万骑长大人们的骑兵十万人，禁卫骑兵两万人，负责草原各地治安的游骑警卫三万人。总共是骑兵十五万骑。”他沉默了一下，又说道，“另外，米特迪士和塔塔鲁的穴居人和地精自治领还有超过两万人的警备部队……”
“这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余雷摇了摇手，“我之所以让穴居人和地精组织自卫队，是为了防止盗匪和维持治安。如果让他们上了战场，不添乱就不错了。”
余雷这句话显得不太客观。要知道：在三年前，那些“不添乱就不错”的生物曾经在阿尔佛雷德的指挥下，差点就让现任的首席万骑长艾萨托饮恨沙场。听到余雷的话，当事的两人只能偷偷地苦笑了一下，却没有反驳。
乌萨雷利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前一段时间，博米尔大人将量产的第一批床弩送来了。陛下为此而专门训练了一支由一千辆战车组成的新军团。大约有五千余人。”
看到在场的将军们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余雷只能亲自向他们解释了原因。
这种威力强大的床子弩自然脱胎于余雷由地球带来的那柄一百二十磅的重型手弩，而且已经是第三型号的仿制品。心灵手巧的矮人工匠们虽然研究出了那柄现代手弩的原理和机械构造，但因为一些零件和弹簧始终难以仿照。为了保证威力和射程，他们只能牺牲了灵便性。
为了不浪费这些巨弩的个头，矮人大师们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进，终于制造出了可以一弩十矢的划时代产物；而最新送到格拉迪沙的这一千台正是这种型号。余雷为他命名为“万军弩”。
因为万军弩让人垂涎三尺的威力和垂头丧气的重量，余雷曾经想过组建萨兰多的步兵部队，不过却最终打消了这个主意。为了一种新武器而放弃萨兰多人最大的优势，余雷还不至于蠢到做那么赔本的买卖。
不过，巨弩的威力实在太充满诱惑力，如果不在战场上使用一下，余雷大概做梦也只会做恶梦。于是，牺牲了无数脑细胞的他，干脆把战车这种已经完全淘汰了的老掉牙兵器给拖了出来。
每一辆战车由三匹健壮的马匹拉拽，战车上包括了一台万军弩，三名士兵。一名负责驾车，两名负责操作巨弩。当然，如果让这种战车去和敌人的铁甲骑兵短兵相接肯定是去送死。不过，只要战车部队能够保证行军时的机动性，余雷就已经非常满意了。
一千辆战车，三千名士兵，再加上各种各样的支援和护卫部队，这支新军一共五千人，归于近卫军的编制。由来自阿伦拉部的将军戈尔登指挥。
戈尔登今年二十九岁，是阿伦拉部族长格罗普的侄儿，也是万骑长乌鲁多的堂兄，也是草原上赫赫有名的武将。不过，比起萨兰多最早的十位万骑长来说，他在声望上毕竟一定的欠缺，所以，在萨兰多第一次整军的行动中，他并没有位列万骑长之列。于是，余雷任命他统领草原南部的警备部队，负责清剿萨兰多和帕拉斯商路上的盗匪马贼；而戈尔登也显示出了自己超凡的军事才能，仅仅不到两年时间，两国漫长达数千公里的商路上的治安便呈现出一片清明的景象。戈尔登也积功正式成为了萨兰多历史上第十一位万骑长。
虽然麾下的兵力比其它万骑长少了一半，但毕竟是萨兰多王予以极高重视的新军，所以，戈尔登也非常满意自己新的工作。现在，他正在格拉迪沙城外整训部队，所以并没有参加这次军议。
“加上这两支新军，萨兰多帝国可以随时动用超过十五万的精锐骑兵，都是弓马娴熟，英勇善战的战士；另外，如果全国总动员，只要经过三个月的整训，军部还能够为陛下提供一支超过二十万人的骑兵部队。”乌萨雷利斯用这句话做了最后的总结。
“不，”余雷摇了摇头，“我并不准备让全国进行总动员。只要动员这十五万正规军就足够了！”
“陛下？”
“我明白：即使是全国总动员，我们即将面对的敌人数量也远远超过我们。不过，就像提西鲁刚才说的那样：这是一场真正的长期战争，但敌人的国力却不是我们这个刚刚建国不到三年的国家能够相提并论的。草原虽然大，但即使算上这几年增加的人口，以及不断来我国‘政治避难’的犹它因难民，那也没有超过三百万，虽然萨兰多人从孩子到老人都可以骑马射箭。不过，一旦我们全国动员，那么必将对国民生产带来毁灭性的破坏。你们想一想：究竟是我们拖得起，还是人口国力远超我们的欧罗尼诸国拖得起？”
余雷的话引起了会议室内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可以为军事战略提出精辟的看法和意见，但他们是军人不是政治家，很难通过全局来考虑过战争的背后为国家带来的影响和破坏。
良久，军务次官苏曼突然说道：“陛下，萨兰多的每一个国民都不会吝于为国家和陛下献出自己的财产，力量甚至于生命。所以，请陛下……”
“我从来不会怀疑萨兰多国民们的忠诚和英勇，”余雷微笑着宽慰这位上年纪的重臣，“不过，我希望你们能够明白：战争和军队的存在，是为了保护国民幸福安详的生活不被破坏，保护国家的主权不被侵犯。如果，当战争结束之后，萨兰多草原只剩下满目的疮痍和民众的悲呼，即使我们获得了最后的胜利，又有什么意思呢？”
“陛下……”
“好了好了，你们大可不必作出这样一副表情，仿佛我是带着十五万将士去送死一样。去年，我带着几个人上雪山去屠龙，你们有人也是这种表情。不过，结果却是：那条大蜥蜴的尸体上大概都已经长草了。”
被余雷指桑骂槐的必勒格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可是陛下，上古巨龙和上百万敌军毕竟不是一回事。”
“当然没错。所以说，上一次我只带着十几个人，这一次，在我身后的十几万大军啊！我很有信心在几年之后到帕西利亚去开欢庆胜利的庆功宴，你们难道就没有信心吗？”
如果与会的都是热血青年，那么余雷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将他们煽动起来；但是，现实却注定：能够成为高级军官的人，也许有青年，但是却不可能太“热血”。要让这些身经百战的将领们心悦诚服，必须还需要充分的理性的分析。于是，余雷向身后的提西鲁点了点头。
“提西鲁，把你刚才同我说的话对大家再说一道吧。”
“是，陛下！”少年向余雷和众人行了一个礼，高声地说道：
“也许，在众位大人眼中：敌人无论是在兵力，后援，物资，人口等等方面都远远超过了我们，看似无比的强大。如果是以常理来判断，我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战胜他们！如果换成其他人，大概一听到敌人的兵力，就已经举国投降了吧。”
提西鲁停顿了一下，然后，在巴图等几个比较冲突的猛将发飙之前，立即转移了话锋：“不过，如果仅仅用常理判断：萨兰多在建国其间的每一次战争，我们都应该是失败者！但是，我们今天却可以坐在宽敞的宫殿中，商量怎么和整个欧罗尼大陆和伊苏斯教下的亿万人口进行战争！不知道大家意识到没有，萨兰多人已经早已经不是那个弱小，落后，任人欺凌的民族，我们是可以和帕拉斯，铁十字等世间大国平起平坐的存在！那么，在座的众位大人为什么就不能相信：萨兰多人能够再次创造奇迹呢？”
“奇迹？”老成持重的乌萨雷利斯微微摇了摇头，“年轻人，你要让我们将萨兰多帝国的未来寄托在毫无根据的奇迹上吗？”
“不，大人，”少年宛若绝色女子般的面容上挂着神秘的微笑，“所有的奇迹，都有促使它发生的道理和根据！找出这些根据，不正是我们应该做的事吗？”
萨兰多军务大臣露出了沉思的表情，提西鲁则继续说道：“在下官看来，貌似强大的欧罗尼大军，却拥有完全无法避免的致命弱点。
“联军来自于好几个国家，拥有不同的语言，风俗和习惯，不少国家还是世世代代的仇敌，譬如法兰克和铁十字，伊比利亚和布雷登等等。虽然，凭借中央教廷宗教上的权威，能够勉强把他们结成一股绳子，但是，宗教永远无法取代世俗的权力和斗争。行军和作战时，他们会担心盟友的临阵倒戈而互相猜疑；胜利时，他们会因为战利品的分配而冲突；在失败时，他们更会为了推卸责任而发生不可避免的内讧。这是联军的第一个败因。”
“联军的下层士兵大多是来自平民，他们坚信自己是为了伊苏斯神，为了惩罚异教徒而战，可是，当他们踏上异国的土地时，他们就会发现：自己纯粹是为了王公贵族的土地和财富而战。到了那个时候，信仰的崩溃会使得联军的士气产生重大的影响！这是联军的第二个败因。”
“另外，这次战争是以灭国为目的，欧罗尼各国几乎发动了自己的倾国之兵，动用这样庞大的兵力，需要的给养也是天文数字。这对任何一个国家和国民都是一个残酷的考验。国王是为了财富而战，可是，当他们发现自己付出那么多却不能得到相应的回报，那么，联军还用什么维持下去呢？这是联军的第三个败因。”
“最重要的是，当战争开始的时候，敌人面对的不仅仅是萨兰多一国，还有众志成城的奥卢萨，伊及普特，帕拉斯等等国家。真正要仔细计算起来，真正处于我们这一方的力量，并不比敌人差多少！”
提西鲁看着将军们认真倾听的表情，微微一笑，等待着众人的提问。
在沉默了几分钟后，乌利纳特说道：“我承认：你的话非常有道理！也非常具有煽动性！我相信这座的每一位同僚都已经被你说得信心十足，热血沸腾了。”
众人发出了笑声，乌利纳特却昂着头，声音如同受到掌声鼓舞的演员般更加高昂起来：“不过，即使这样，也并不能解释陛下不肯全国动员的原因。虽然敌人有这样那样的弱点，但仍然拥有远超我们的力量，现在，每一个士兵，对帝国都是宝贵的！”
提西鲁刚想回答，却看见余雷朝自己挥了挥手： “这个问题，由我亲自来回答大家吧。”
余雷站起身，扫视了一些大家，缓缓地说道： “因为，根本就没有必要！萨兰多草原并不是联军的主攻方向！自然也不是战争的主战场！”
面对大部分人愕然与置疑的目光，余雷面不改色地继续道：“世人皆知：萨兰多人沿着水草而居，游牧为生。如果欧罗尼联军攻入萨兰多草原，我们完全可以带着他们在草原上捉迷藏。即使敌人有百万大军，我们也可以把他们拖成疲军，弱军甚至残军，到了那个时候，萨兰多帝国完了，不过庞大的欧罗尼联军肯定也完了。”
“况且，萨兰多帝国刚刚建立，绝对跟富裕扯不上关系。对于欧罗尼各国来说，他们不但需要击败我国庞大的骑兵军团，还没有多少油水可以捞。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只有傻子才会做。”
“如果我是联军指挥官，肯定会选择最现实的方法：将一支军团驻扎在我国和帕拉斯，奥卢撒的边境上，用堡垒和城寨限制我们的行动，封锁我们救援盟友的必经之路。等到完全击败帕拉斯和奥卢撒等国后，我们一个小小的草原国家大概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虽然让人有些垂头丧气，不过，这场战争大戏，唱主角的依然是帕拉斯，铁十字这些千年大国，我们唱的依然是配角。”说道这里，余雷的脸上露出了一种让人非常熟悉的笑容。那笑容中透着的一种邪恶的气息，让熟知他性格的几位将领几乎同时打了个寒噤。
“不过，配角什么时候会突然变成主角，可就是我们自己说的算了！”在带着阵阵阴险的笑声说完这句话，余雷的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严肃而沉稳的表情。
“乌萨雷利斯卿，苏曼大卿，从现在开始，这段时间就请你们辛苦一些了。请尽量的淤积军粮，兵器，马匹等等战争物资！”
“老臣领命！”
“必勒格，锦衣卫马上将自己的工作重心转移到欧罗尼大陆，我要知道敌人所有的兵力分布和动向。虽然兵力不如敌人，但情报必须走在敌人前面！”
“臣遵旨！”
“阿尔佛雷德，你马上返回米特迪士，一方面将那里的粮仓向格拉迪沙附近转移；一方面，严密坚实西南奥卢萨帝国的动向！”
“是！陛下！”
“阿拉布坦卿，卡努，哈尔罕，你们率领自己的万骑队前往西部边境回合纳哈苏卿的部队，防止铁十字王国先头部队的偷袭，同时还要注意西北边境叹息荒原中兽人的动向。在我新的命令到达之前，阿拉布坦大人就是你们的指挥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陛下！”
“乌利纳特，勃尔沁，你们……”
“遵命，陛下！”
“我还什么也没有说呢。”
“哦……”
“你们……目前什么事也没有，回去继续整训军队。等到战争开始的时候，和我的近卫军一起出发！”
“切，好没劲的工作……”乌利纳特小声地嘀咕道。
“你刚才说什么？”
“……臣，臣谨尊陛下圣旨！”
余雷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呼唤着在场最年轻的军官：“提西鲁。”
也许没有料到余雷会单独吩咐自己，少年在一瞬间愣了一下神，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立直了身体，大声地回答道：“臣在！”
“你要的黑马和人员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在战争开始之前，青年近卫军能走上战场吗？”
“陛下，”少年的脸上洋溢着充满自信的笑容， “你也太小看臣了。只要三个月，臣会送你一支铮铮的铁军的！”
“哦？是吗？”余雷歪着头，盯着提西鲁的眼睛，不由得笑出了声，“那我就等着看你的本事了！”
于是，龙心大悦的萨兰多王向众人豪气干云地挥了挥手，“王八之气”顿时澎湃不息，震慑四方： “诸位，为了到帕西利亚去开庆功宴，请一起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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