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解瑶现身黄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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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在黑暗中绕过险滩激流,有惊无险过了“楚蜀屏翰”,勒无安把两个师妹送入荆州界内,自己随船家回了丰都府,俩峨眉道姑在大山中飞奔,杜怡芬一路沉默不语,忽然开口道:“师姐,我想先到祁阳乌啼冲村看看我爹娘。”贺新波道:“你离家十几年,虽说我们出家人不该念及红尘,可这也是人之常情,我陪你先走一趟,再折北往岳阳亦可。”杜怡芬忙点头称谢,见了人烟,入小镇购买两匹骡马,日夜兼程赶往祁阳,俩人沿途打听,来到乌啼冲村村,村子掩映在山光水色之中,不少渔家女打渔回来,唱起渔歌,水面波光粼粼,好一派鱼米之乡风光,找数家农户问询杜家,总算找到一户耳聋妇人知晓,妇人答道:“你们打听的可是打渔的杜大水?他十八年前一夜发了大财,全家都搬到祁阳城里去了,这村子数年前接连发大水,冲走不少,现在村中多数是外乡打渔的驾船落户在这里,你们打听的杜大水据说现在是大员外,再也没到乡下来了。”

    俩人又折回祁阳县城,正在街头询问,只见从街对面妓院中摇摆走出俩油头粉面女子,与她俩撞个满怀,俩女子边走边相互嬉笑道:“解瑶这小贱人,抢尽我姐妹俩的风头这么多年,这回可让她彻底歇了,是哪位大爷替我们出了口恶气,咱可得拜拜,她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姐妹俩,我们若在三国就是迷尽天下英雄的大乔和小乔,可惜我们姐妹万世不行善,错投了胎,爹娘给取名叫什么大娆和小娆。”

    杜怡芬听到“解瑶”俩字,心头猛然一跳,想起当年裘白珠、吴引冲两个道姑本要带解瑶回峨眉的,恰巧碰见爹爹要把自己卖掉,若不是被她们临时改主意,以百两银子把自己买入峨眉,今天这妓院中任人欺凌的女子恐怕就是她杜怡芬。

    大娆拉住小娆衣袖盘问道:“妹妹,你快说,今天派人划破解瑶那贱人脸是谁干的?”

    小娆挣脱开来,翻着白眼不悦道:“又不是我干的,你得去问解瑶那贱人得罪了什么人,活该!”

    大娆好奇道:“好妹妹,你就说说……”

    小娆把她拉到僻静处,神秘兮兮道:“杜员外公子干的!”

    大娆吃惊道:“你说杜大水的公子?”

    小娆道:“不是他还能是谁,杜大水迷上那小贱人,天天扎在黄花院,几乎把我们黄花院当自个儿的家,这解瑶二十四、五,也算入了残花败柳行列,青楼里素来不养老不养小,眼见没几年青春好挥霍,她这才使出浑身本事,把杜员外糊的五迷三道,要杜大水花重金替自己赎身,抬回去纳妾,杜大水公子极为孝顺自个的娘,只好出此下策。”

    大娆撇嘴道:“不见得杜公子孝顺自己娘,我看他是心疼他爹花银子,怕将来分家产。”

    小娆不屑撇了她一眼,三两步扭捏走入酒楼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还让我白费什么口舌,掌柜的!上好女儿红两坛,今儿个姑娘高兴,不醉不归!”

    杜怡芬听此话,不顾阻拦冲入黄花院,双目紧瞪对老鸨道:“解瑶!解瑶在哪里?”老鸨见她哪着剑挥舞,忙道:“这位道姑,你要找我们解瑶姑娘?可巧她三天前夜里被人划破了脸,见不了客,她躲在房间里哭了两天,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这可怜的女儿,我那不见了的三千两银子。”

    杜怡芬用峨眉剑指着她的头道:“废话少说,快讲解瑶姑娘在哪?”

    老鸨颤抖抖伸手一指,杜怡芬把剑一按怒道:“前头给我带路!”老鸨来到楼上一间,停下拍门道:“解瑶,我的宝贝女儿哎!你开开门!”只听解瑶哭声却不理她,她也恼了,骂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丑八怪,你不出来就死在里头吧!”

    老鸨赔笑道:“道姑!你看她不肯出来,你要有什么事要不对我说……”杜怡芬一把将她推倒一旁,用剑劈开门闯入,解瑶正哭着,见有陌生人劈门而入,颇为吃惊,顾不得掩面猛站起道:“你是谁?”

    杜怡芬打量着眼前的青楼女子,心中道她虽然被毁了容,可是仍旧能看出清丽可人,丝毫不现青楼脂粉气,我与她一比,气质上就先输了几分。

    杜怡芬收起峨眉剑,近前数步道:“姑娘莫怕,把详细给我说来,我愿意救姑娘出去。”

    解瑶掩面转身,冲着窗外道:“我一个破相的残花败柳,有什么好说的,道姑,你要是可怜我,就请出去!我不接受你的可怜。”

    杜怡芬思虑一阵道:“实不相瞒,姑娘你还记得当年吗?你差些入了峨眉……”解瑶听罢“峨眉”两字,心中一惊,身子转过来道:“你是?”

    杜怡芬道:“我就是……峨眉弟子,无意听裘、吴两位师叔提起你。” 解瑶不错眼珠盯着她,慢慢面无表情坐下道:“原来你认识她们,我被她们从家里好言骗出来,说什么当峨眉弟子,以后就是大侠,快意江湖匡扶正义,谁料她们半路以三十两把我卖到这里,每每想到此,我就恨自己,若是不做那些大侠美梦,若是甘愿守住贫困,现在做个粗茶淡饭的小妇人,相夫教子,男耕女织,日子清苦些,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我被逼从十四、五岁陪客人,到如今二十四、五,客人笑我也笑,赔笑醉君三万场,谁肯问句乐与愁,笑了整整十年,这其中有多少是我真正发自内心的笑?没多少,我想过趁自己还未完全凋残,找户人家哪怕做妾做小,嫁过去过些寻常人家的日子,谁料天有不测风云……”说到这里抚摸自己的带伤疤的脸。

    杜怡芬问道:“你的脸……”解瑶缓缓道:“我的脸……就是三日前,记得是半夜寅时,睡梦中迷迷糊糊就觉得一下下刺痛,被黑衣蒙面人割破脸颊……”未说完,掩面痛哭。

    杜怡芬猛然起身,把老鸨抓过来,拔剑顶住老鸨道:“老婆子,我要替她赎身,你出个价!”

    老鸨打着颤道:“我做这行三十年,还未听过道姑替青楼女子赎身的,三千两……”

    杜怡芬提高调门道:“多少?”

    老鸨笑着双手推开峨眉剑改口道:“三千两……是以前的价,现在最少也得三百两……” 杜怡芬质问道:“有那么多吗?我只有三十两!”老鸨扒开解瑶捂住脸的手,打量一番道:“哟!血是止住了,可留下这么多疤痕,留你在我黄花院,还不都把客人吓跑,别说鸨儿母刻薄,眼见你容颜色衰,我还是有心送你出去从良,你脱去这些衣裳,首饰,一百两银子摆在这里,我就认栽了。”说罢,一屁股坐在地上,打滚撒泼哭道:“我三千两银子一下缩到一百两,谁干的这缺德事,毁我姑娘的容哦!”

    解瑶默默无语脱下华丽衣裙,摘下头上簪钗,从首饰箱内拿出数颗珍珠及翡翠琥珀,一一看了道:“姆妈,这些都是客人私给的体己,价值千金,这么多年我为你挣了何止千万,天下开妓院的鸨儿无不爱钱,你就做的这营生,我不怨你,我走了,这些都是你的。我清清白白入你黄花院,我想再沐浴一番,清清白白离开。”

    老鸨把珠宝捧在怀中,满脸褶子撑开笑道:“好,好,你说什么姆妈都依你,快些准备高汤!把最好的华清浴池打开给姑娘准备好。”

    小娆在酒楼内听说有人替解瑶赎身,还以为是和自己相好的杜公子改主意了,拖着大娆赶回黄花院,见老鸨捧着珠宝左看右看,合不拢嘴,欢喜不尽,撇嘴酸道:“破相的残花败柳显摆什么,换我就一头碰死,少出去带着满脸大疤瘌丢人现眼。”

    老鸨听见用手把大小娆拨拉在一旁道:“少胡说,你们姐妹要是及解瑶姑娘一成懂事,我做梦都要笑醒,老娘今儿个高兴,拍着良心说句大实话吧,今晚我黄花院摆宴,欢欢喜喜送解瑶姑娘出火坑,你们这辈子多积点德,烧点高香,下辈子别再往这火坑里跳,在我这里被客人吃干了榨净了,吐出去的都是渣滓,不料还有你们俩混货,站在火坑边羡慕着里头的景。解瑶,娘的乖宝贝儿沐浴完打扮打扮,反正客人被你吓的不敢来,这两天生意清淡,姑娘们早些歇了下楼聚在一处吃酒,姆妈心里也是冰凉冰凉,看见真金白银才刚缓过来劲儿来,都热闹热闹,暖暖场子,给姆妈壮壮胆子。”

    解瑶把众人赶出去,独留住杜怡芬,她隔着紫花帐细细打扮一番,口中哼起童谣小调,又过了片刻问道:“师傅,你们峨眉还要人吗?我能做饭,扫地、担水,什么苦活累活都做的。”杜怡芬考虑考虑答道:“我们峨眉不收半路出家弟子,若非事出有因,弟子都是师尊亲自挑选的!”

    解瑶又问道:“峨眉弟子学武功苦吗?”

    杜怡芬笑笑道:“苦不苦,各人感受不同!”解瑶从帐后走出,趴在雕漆的窗口向外张望,看了一阵人来人往,手捧起酒壶,依阑干边饮边道:“日饮夜宴醉复醒,惺忪一梦在三更。拙夫鼻息如雷鸣。摇不醒,推不应。长恨此身非我有,时时作态营生,水波顿消风不静,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解瑶吟罢,对杜怡芬道:“道姑,你先坐一会儿,我出浴过再与你叙话,我若久还不来,你先打开梳妆台第二层,里面有一些有趣的书籍消遣。”

    杜怡芬在她房内等了很久,打开梳妆台第二层,里面一封书信,从中拆出书信,不禁读了出来:“杜姑娘,看你年纪与我相仿,又是峨眉弟子,风风光光,我就猜出你就是那个杜怡芬,当年我从家出来一心学道,吴道长却恨恨对我说杜姑娘比我乖巧百倍,把我卖入黄花院,折合三十两银子,凑足百两买你回峨眉,你顶了我峨眉弟子之位,破碎了我的梦,这么多年,你知道我有多恨你,每每想起都恨自己命不济。如今你又赶回来欣赏我被毁容的丑态,你满意了吧,我猜毁容一事也是你指示人做的,既然你与我命数只能有一人在人前风光活着,我唯有一死,我死了是不是就没人和你争了……”读到这里,杜怡芬大吃一惊,赶紧站起来,就听外边乱作一团,有小丫头尖声喊道:“大事不好,解瑶姐姐割脉自尽了,快来人啊!”

    杜怡芬接着读道:杜姑娘,我恨你,就是你害了我清清白白一生,让我堕入苦海沉沦,永世不能翻身,我穿红装而死就是要化成厉鬼,死了也要诅咒你,咒你下场比我还凄惨,我咒你千夫所指,身僵肉烂,抛尸荒野,哈哈哈哈……”

    杜怡芬打开房门喊道:“解姑娘,你误会了!”

    解瑶穿红色绣花浴衣,半裸仰面躺在华清池内,雍容华贵,血染红池水,水中混合花瓣香气,雾气蒸腾。

    老鸨干嚎两声道:“死丫头,嫲嫲白疼你一场,要死也挑个地方,死在我黄花院最奢华的华清池内,快快快,抬出去,此事秘密,你们谁都不准说出去,否则拔掉你们的舌头。”老鸨指挥几个大丫头往外用被子蒙住抬出去。

    小娆迎上前笑道:“鸨母,你看解瑶那间屋子空着,欣赏外边景致最好了,我这就收拾收拾搬过去吧,她们若是怕闹鬼,我可不怕!”

    老鸨打量她数眼道:“你想住,美的你,也不先拿镜子照照,新来的姑娘哪个不比你能给我挣银子?”

    大娆忙拉着小娆给老鸨赔笑道:“嫲嫲,我们姐妹虽说是自愿半路出家,可也没给你在场面上丢过份儿,你通融通融。”老鸨斜眼道:“都啥节骨眼了,还给我添乱,我考虑考虑吧。”

    杜怡芬失魂落魄走出黄花院,贺新波满头大汗赶过来,贺新波一把抓住她衣袖道:“师妹,这些时辰你都去了哪里?我都快把这祁阳县城翻遍了,你的家我已经给你找到了,快随我来。”

    杜怡芬缓过神来道:“贺师姐,峨眉师太派的任务要紧,我们直接赶往岳阳,等事情办妥我再回家也不迟。”

    贺新波想了想道:“这也好,难得师妹一心为我峨眉着想,我峨眉将来发扬光大,需要师妹这样的人才,若哪天你当家主事,我还要师妹多多照顾。”

    杜怡芬苦笑一声,手中拿剑向峨眉方位抱拳道:“师姐说笑了,我江湖阅历甚浅,还需师姐提携照顾,当今武林,有我峨眉两位师太主持正义,我们不过是替峨眉竭力办事。”

    贺新波也拱手道:“师妹,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想不到师妹觉悟如此之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