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羊杂碎饭馆里正忙的不亦乐乎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跑到门口气喘嘘嘘的说:“马爸爸不好啦!有一伙人要把大破城子张果老的石雕像搬走。来了两挂大马车呐!”
马师傅从厨房里出来问:“是不是洋人?”
小伙子说:“不是洋人!是一伙子河南南阳人。他们说那是他们的先人,他们要请回去供起来的。我拦住不让装车他们拿鞭子抽我的脸,你看血印子。”
马师傅“啪!”的一下把手中的抹布扔到案子上说:“走!我们看看去。没有王法啦?那是我们吉木萨尔县的守护神,怎么能让他们拉走?”
马师傅带领庄子上一群爱吃羊杂碎的人跑步来到了北庭府的废墟上,只见一群人用木杆子和绳索吊起石像往马车上装。
马师傅大喝一声说:“干什么的!停下!也不问问这是什么地方的神仙?你们枪哩吗?啊!”
干活的有一部分是当地人,认识马师傅,他们停下了手里的活,看着马师傅说:“马师傅!我们是干活挣钱的,这事与我们不相干!他们是老板,你问他们吧!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两个大个子生人走到马师傅跟前问:“你是干什么的?谁给你的权利管我们的事情?一边去!伙计们我们继续干活吧!我给你们加工钱。”
马师傅说:“我是卖羊杂碎的吉木萨尔县人老马!这个张国老是保佑我们吉木萨尔县人的神仙!你们不能搬走!”
一个大个子说:“吆嗥!磕瓜子磕出一个臭虫来,你充什么好(仁)人?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是河南南阳人,是岑参他老人家的三十六代子孙。我们把先人请回老家去供养,这个道理走到天边也可以说的通吧?”
马师傅瞪眼睛伸脖子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楞了一回儿神马师傅说:“神仙在吉木萨尔县呆了一千多年了,他在河南才呆了几年?他早是我们吉木萨尔人的祖先了。神仙是我们吉木萨尔人的保护神,今天我豁出命去也要保护好我们的保护神!我和你们拼了!”
马师傅说着从地下检起一根木杆子就要上前打架,几个人上前紧紧的抱住了马师傅。那个大个子河南人说:“你们赶快把马车赶上跑啊!”
外地人七手八脚的把石像装到马车上,胡乱的用绳索捆了捆,赶上马车就跑了。马车绕道而行从木桥上过了大沙河朝米泉方向跑,由于车重加上这一节是上披路。马车把式尽管鞭子“叭!叭!叭!”的抽打马屁股。可是马还是跑不起来。
抱住马师傅的人放开了马师傅,夺下他手里的木棍子。顺着大道过桥去了。
马师傅鞋子也不脱从齐腰深的河水里涉水过了河,追上了马车。他抓住梢子马的笼头狠狠的往回拉,马车猛的一个拐弯掉进了大沙河里翻车了,石像掉进了齐腰深的河水里不见了。
一群河南南阳人见先人的石像掉进河里不见了,对着马师群起而攻之。大个子率先跑来了,马师傅打架有巧法;只见他脱下帽子,头一低。等大个子跑到面前马师傅的大肉头猛的一抬一甩,一个头捶砸塌了大个子的鼻梁骨,又是右手二指一个金钩钓鱼往大个子的卡当里猛的一扣。
满脸是血的大个子“啊!”的一声惨嚎立马变成了太监,躺在地上不会动了。
其他人一看,这个回回不得了!会打架。我们快跑吧!不然没有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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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盲流想:“何大师傅说的对呀!萝卜真是一个菜,便宜真是一个害,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真能把头砸坏。”马师傅的头因为用劲过度也打烂了。石像掉到大沙河里也不见了。
第三天迪化来的一个赶马车的人说:“马师傅呀!那几个河南南阳人把羊杂碎馆子的人告下了。明天就来马队抓人,你们快跑吧。”
晚上马师傅和少年盲流把羊杂碎馆子的东西卖人的卖给了人,送人的送了人。两个伙计拿上马师傅给的钱老回家去了。少年盲流没有地方去,只好跟着马师傅到阜康县三工河的一个远方亲戚家里去躲一阵子。
第二天果然从迪化来了一队骑兵把羊杂碎馆子团团围住,等冲进房子才发现什么人也没有了,连东西也没有了。他们在村子里抓了几个人审问了一夜,谁也不知道马师傅他们到什么地方去了。最后把羊杂碎馆子点了一把火烧了个净光。
后来听说大个子的卡当肿的像个大篮球。所以那天他没有来。
他们又从米泉雇了一帮子人下到大沙河里捞了两天石雕像,刚开始在翻车的地方没有见到石雕像的影子。人们又顺水往下捞了好远,结果什么东西也没有捞上来。一行数人只好垂头丧气的回迪化去了。
后来吉木萨尔的人们传说岑参在吉木萨尔待了一千多年了,对吉木萨尔县有了感情,不愿意回河南南阳去了,所以藏了起来。现在他成了这里的保护神,保护的这里每年风调雨顺。好多人家把他当成了灶王爷供起来了。不知道这个事情是不是真的?
又后来吉木萨尔北庭镇来了一个搞水利的工程师,他听说了这个事情对人们说:“石像掉到大沙河里不会在原来的地方。”
一个人说:“往下游捞了好远也没有见到呀?”
工程师说:“往下游当然捞不着了,得往上游找啊!”
众人哄堂大笑。工程师气得羊杂碎没有吃完甩手走了。不过听夏天在吉木萨尔县北庭镇大沙河里面洗澡的孩子们说大沙河上游确实发现了几个大大的石头。但是没有人相信那么重的石雕像掉落河水里面会往上游跑,更何况这个事情是小孩子们讲的。俗话说,嘴上没毛说话不牢!谁相信?
阜康县的三河工是一个两面是山夹一条河的小村子,村里的人大部分人都是经营木材生意。少部分人放牧牛羊的是哈萨克族人。村子里有一个小饭馆子,还有一个杂货铺子。
马师傅的小叔是加工木板的,五十多岁,中等个头,一副长期干活人的身架子。长相除了身上瘦一些,其他的地方酷似马师傅的长相。就是话不多。
他们把天山上的云杉原木从林场卖来,用强锯锯成各种厚度的木板后,晾干再卖给外地来买板材的木材贩子,挣的也是出力流汗的下苦钱。
地上有一个三米宽、六米长、两米深的长方形大土坑,土坑上是两根横梁,把原木用蚂蟥钉固定在两根横梁之间。大土坑里站着少年盲流,狠命往下拽强锯,园木上站着马师傅,看准墨线拼命往上提强锯。
锯过两块木板,大土坑里的少年盲流就让锯沫盖满了全身,连眼睫毛上都挂的细细的木屑。站在原木上的马师傅脊背上的衣服都让汗水湿透了。
强锯上头有三十厘米宽,焊接着一个铁环,铁环中插一个可把粗细的木把。下面只有十几厘米宽,用一个带着把手的木夹具夹住固定在强锯上。强锯锯齿很特殊,每一个锯齿尖上都有一个尖尖的向下的弯钩,虽说拉锯费力,但是吃线快,一锯拽下去就是二三寸长的一截子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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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根原木刚开始都要扒方,扒方就是先把原木四周的树皮锯掉形成一根四四方方的方木,在方木上用墨斗打上黑黑的墨线,有一寸厚的,有加五板,还有三寸厚的,反正有五六种厚度。少年盲流不懂得都是什么材料?只管跳到坑里狠命的拽强锯往下使劲拉。
锯口一老,马师傅的小叔就用三角形的锉刀和一把灵巧的小榔头修理强锯,说这是发锯。这个时候少年盲流太高兴了,可以坐在凉棚下让凉爽的风把浑身的汗水吹的干爽爽清朗朗的。
少年盲流下到大土坑里拽了几天大强锯,他只听到强锯下行时“呲喇喇!”的响声。而马师傅向上起锯时没有什么声音,他想可能上面轻松吧?少年盲流说:“马师傅!让我也来试试站在上面干技术活是啥滋味?”
马师傅二话没说跳进了大土坑里。少年盲流上到悬空的木头上两条腿哆嗦嗦的抖个不停,两只胳膊刚开始提起锯片觉得并不重,可是到后来越来越重了,最后两条胳膊像是灌进了沉重的铅球,抬不起来了。
下午两条胳膊肿胀的明晃晃的下到坑里拽强锯都抬不起来了。更可气的是他站在上面锯下的几块木板没有一块是直溜溜的,都像是蛇爬过的?线一样弯弯曲曲的。只能扔到扒方时锯下来的板皮堆上。
锯了一些日子的木板,外地来到木材贩子把快风干的十几码子木板买走了,原木也用完了。只剩下一堆堆积如山的板皮在太阳光照耀下散发出来一股浓烈的松油香味。锯木场地上到处都是喝酒喝的醉醺醺的人在说胡话的声音。
少年盲流到小河里把浑身上下的油腻洗刷干净,又把换下来放两天再穿上去反复几次,已经变的像是一堆干咸鱼一样的衣服用棒槌捶打着洗干净晾晒到山坡上的小松树下的芨芨草上面。
他用小河边的柳树枝编了一个筐子,用筐子在小河叉里捞了一铁皮罐罐子一扎长的小狗鱼。到了下干衣服也晾干了,鱼也捞了不少。他抱着干净的衣服,提着装有小狗鱼的铁皮罐子,唱着山歌,走在松树林子边上,感到从未有过的愉快。
这天中午饭后,几个人坐在凉棚下面歇凉,远远的看见一群穿戴高雅的年青人骑马向山上走去,一路走一路欢声笑语。
少年盲流问:“马师傅!这些人到山里干什么去呐?不会是买木板子的人吧?你看看人家多高兴呀!”
马师傅说:“顺这条三工河向上游走有一个海子叫天池。天池周围树木多,牧草肥、有雪山冰峰,天池景色美不胜收。这不!有钱人一到天热就有许多人到天池去玩耍,这些人就是去天池玩儿的。”
少年盲流问:“天池是不是王母娘娘住的那个地方的天池?”
马师傅的叔叔说:“听说天池旁边有一个神仙叫西王母,我买木头去过两次天池,但是没有见到过西王母。”
马师傅说:“你一个肉眼睛的凡夫俗子!就是神仙站在你的面前你也看不见。”
少年盲流说:“我们也到天池看看吧!西王母我认识的。”
马师傅笑笑说:“这么说你是神仙的亲戚呀?我们还得好好的巴结你一下。你没有发烧吧?怎么满嘴胡话连天的?”
少年盲流说:“我现在没有发烧,可是我在迪化雅玛力克山上发烧的时候呢真的见到过西王母的。信不信由你们!老艾买提可以给我作证的。”
马师傅叔侄互相看看哈哈大笑起来。
早晨,一辆加长的六根棍马车停在了马师傅的叔叔的房子面前,赶马车的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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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穿一件白茬子老羊皮大衣,夹着马鞭进到房子里面坐到大床上大声喊:“老马!快弄早饭!吃了赶紧走!”
三个人正在锯木坑里出锯沫,听到车把式的大呼小叫后,从大坑里顺着梯子爬了出来。少年盲流一看喊声如雷的车把式只是一个瘦骨嶙峋的矮小男子,可能有四十岁左右,满面邹纹像晒干缩了的一个大土豆。真像一朵丑陋的土菊花。
早饭是热馕夹牛杂碎就伏茶,吃饱了一打饱嗝一股子死牛味道。可能是牛杂碎没有洗干净的原因吧?好了,有肉吃就不错了,还条件高的很?
瘦骨嶙峋而矮小的车把式,往他那一朵丑陋的土菊花中间的嘴巴里塞进去了三个大馕和一公斤多牛杂碎肉。真看不出来他这么能吃?马师傅说:“牛大壮车把式!吃饱了没有?”
牛大壮说:“吃饱干什么呀?留着肚子到天池去吃手抓羊肉,那里的羊肉真香!我能吃六斤!天池的手抓羊肉是全世界最香的羊肉!不信你们今天去尝一尝就什么都知道了。”
少年盲流想;一个不起眼的尕老头,一下子吃了三个大馕一公斤多牛杂碎还说没有吃饱,还要吃六斤手抓羊肉,声音像擂鼓一样响。看不透!
顺着三工河向上游走去,越走天气越凉快了,两边山坡上的松树也越来越多了,花草也越来越茂盛了。翠绿的松树林里偶尔有几棵光秃秃的立死干松树立在树林子里,好像一个黑发少女头上生出了几根白发一样不好看。
牛大壮指着立死干松树说:“马师傅!我们下山的时候把那几棵立死干松树偷偷的伐下来拉回去吧?”
马师傅说:“偷什么呀!我们给林管员给点钱买上一些李死干拉回去就行了。”
少年盲流不理解的问:“这么多的好木头不要,为什么非要立死干呐?”
牛大壮说:“外行了不是?立死干又轻又干,锯出来的木板不变形。这些活着的松树重的很!一马车拉不了几根。”
马师傅说:“隔行如隔山呀!他刚刚干木材行当没有几天,其中的噢密他哪里知道呀!以后他慢慢的就什么事情都知道了。”
老马说:“立死干松树锯倒快,拿着轻巧,而且林管站只收柴火钱。又便宜又轻巧的事谁不想干?”
少年盲流问:“那么立死干这么好,人人都要么?”
牛大壮说:“好什么呀?立死干是有病的树死了,这样子的木头不结实。骗人呗!如果自己用就不用立死干的木头。”
马师傅说:“胡说什么呀?立死干是病木头,立死干不清理出去整个树林子就会受到影响不好好的生长了。我们这是做好事。再说了,有些人就是要便宜的木头临时用用的。俗话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吗!”
少年盲流问:“什么人要不好的木头呀?好卖吗?”
马师傅说:“那要看卖给谁了?木头贩子和城里头制作家具的人都说这种木头赚钱多,好!可是自己盖房子的人和制作棺材的有钱人就是要活木头的材料。他们不怕贵!”
牛大壮说:“好好学学吧!这个行业里头学问大着哩!有人干了几年木头生意就发大?了。老马干了一辈子木头生意到现在还是个穷光蛋!到现在还是一个老光棍。”
少年盲流说:“什么事情都有很多的学问,马师傅卖羊杂碎就卖的好,作的巧。牛大壮赶马车就赶的好。老马叔的木头生意作的好。你们都是我学习的人!”58xs8.com